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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墙

时间:2024-05-10

刘 墉

小时候,我家四周是一片空旷的田野,我常站在田埂上对别的小朋友说:“田间的那栋房子就是我的家,这块田是我家的院子,你们随时都可以到我家来玩。”

七岁的时候,我搬进城市,院子变小了,四周种了些七里香当作围墙,我常跟邻居的孩子们在树墙间穿来穿去地玩耍,我说:“我家的这道墙,处处都有门,随便你们进出。”

十岁的时候.家里把树墙除去,改建了一堵砖墙,墙不高,所以邻居小朋友们常站在墙外的垃圾箱上跟我聊天。有时他们的球不小心掉进来,就自己爬墙过来捡。

十二岁的时候.母亲把墙加高了,并在顶端砌上尖尖的碎玻璃,她说:“现在人心坏了,总要防着些。”但我觉得自从墙加高之后,院子里的阳光变少了,感觉院子也小多了。

二十六岁的时候,我们搬进一栋公寓,除了窄窄的一个阳台,根本没有院子。我们在门上装了猫眼,有人来访,总先看看是谁才开门。

二十九岁的时候,我单独到了纽约,住进一栋大楼的套房,连阳台也没了,朋友来,我非得在电话里问清是谁,才敢按钮请他进来。

三十年来,由没有墙和大院子,到没有院子只有墙,这不仅是住的改换,也是心灵的变化。

幼儿时,我的心是开的,要进来的人随时可以进来,我从不加阻拦。

少年时,我心外筑起高高的墙,但是在墙里仍有我可爱的院子,虽然阳光少些,我依然可以在其中玩耍。

青年时,我心里的小院子也被剥夺了,而不得不从“小洞”看每位来访者。

现在,我到达这个世界上最热闹、最繁华也最进步的城市,我的心却像放在一个小小的密封的盒子里。虽然别人夺不走,我却也见不到和煦的阳光,吸不到新鲜的空气了。

我多么希望能再回到儿时的那片田园。让千顷的稻浪作我的心墙,让人们在我的心墙里收割,把我的心墙当作他们的食粮。

我多么希望拥有儿时的天空,那是一个又宽又大的天空,不为浓烟所遮蔽,不被高楼所侵夺。

我多么希望再有儿时的田埂,它虽然又窄又小,但四通八达,每个孩子都能通过它,进入我的家。

如果我不能再拥有那么阔的心墙,也请赐我一个七里香的树墙吧,让我的花香飘溢四方,让小朋友随意穿梭,因为我实在不喜欢那些只会隔离人与人的“钢筋水泥的围墙”。 (冯国伟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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