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探路中小企业抱团突围

邱旭晖

浙江中小企业一直在嬗变、延续并转型，市场的力量和民间的智慧正在指引着中小企业未来如何走。

自2012年浙江主政者换届以来，“腾笼换鸟”、“四换三名”、“五水共治”等一连串政策连番出台，告别“低小散”，拥抱大企业、大项目、新业态、新模式似乎正成为浙江发展的关键词。

然而，浙江铺天盖地的中小企业尽管“低小散”，却是坚实的经济基础和富民、创业、就业的平台。与政府的调控几乎同时，中小企业自身也在摸索出路，从松散的临时性抱团取暖到固定的产业联盟形式，再到眼光长远的告别权宜之计的深度重组，浙江中小企业一直在嬗变、延续并转型，市场力量和民间智慧正在指引着中小企业未来如何走。

“小狗”变狼群

民营经济活跃的浙江，其中小企业曾以船小好掉头的优势为地方经济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并被业界誉为具有极强爆发力和灵活度的“小狗经济”。“小狗经济”是著名经济学家钟朋荣在考察浙江经济发展情况后提出来的概念，并流行了很多年。

然而，在国际国内生产要素发生变化的今天，对于一些资源依赖性强、外向依存度高、劳动力需求量大的中小企业来说，原有的优势逐渐变成了劣势，其低成本经营模式已受到严峻挑战，实现产品和技术升级换代以及管理制度的变革创新变得极为紧迫。打个比方来说，单做一只“小狗”，面对凶猛的竞争对手，很可能接了对方的一招就一命呜呼，所以“小狗”要像狼群一样集聚起来才能更好地生存。

近年来，浙江中小企业开始慢慢觉悟到这一点，纷纷抱团取暖。海宁家纺企业抱团打响区域品牌；300多家浙江名优食品企业、中华老字号企业汇集一起，共同探讨新形势下浙江食品企业如何抱团发展，在省外寻找新的渠道开拓市场。温州30家服装企业联合出资入股成立温州服装电商服务中心，该中心集摄影机构、第三方运营公司、模特公司等相关电商配套服务机构，以及公共培训中心、展示中心等公共服务平台为一体。

在浙江，义乌是“小狗经济”的典型。据义乌有关部门统计，截至目前，义乌市场共培育了近3万家中小企业，20万户市场主体，吸引了全国各地150多万人在义乌创业就业。目前，义乌中小企业数量占据全市企业总数的98%以上。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义乌缺少“斑马”型企业，在国内、国际市场缺少足够的话语权。因此，义乌中小企业开始寻找出路，2013年，义乌大陈镇16家衬衫骨干企业结成产业联盟，出资2亿元组建大陈衬衫产业股份有限公司。

产业联盟的义乌实践

2013年，由浙江森宇实业有限公司、浙江农林大学联合牵头，省内23家铁皮石斛生产企业和科研单位共同参与成立的浙江省铁皮石斛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获批准，这是义乌市首家省级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同年，义乌10家国家级3A、4A物流企业发起并联合成立了浙江义联物流股份公司，成为当年义乌首家抱团组合的股份制国际物流企业。

抱团发展有利于企业在竞争中脱颖而出，那么义乌针织袜业、饰品、工艺品、毛纺、化妆品等诸多行业，是否都能照搬这种模式，成为企业发展的突破口？相关调研发现，不少企业负责人对此莫衷一是。

义乌多家物流企业负责人持赞成意见，他们坚信行业联盟可以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可以为小企业谋福利。义乌目前有2000多家物流企业，多而散，大部分规模都不大，不利于义乌物流行业的发展，但成立联盟后，可以整合资源，在国内、国际市场争取话语权，如国际海运价格、集装箱订单等，这些都是物流企业及客户迫切需要的，也是单个物流企业难以争取到的“福利”。

义乌知识产权服务联盟负责人对抱团也表示赞同。抱团是促进自身及行业发展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之一，目前，该联盟由义乌近30家商标事务所、知识产权代理有限公司联合组成，几乎囊括了义乌该行业内80%的企业。这些企业各有所长，比如一些擅长处理商标转让事宜，一些长于解决商标纠纷中的法律问题，整合进入联盟后，术业有专攻的各家企业在一个有机协作和分享客户需求的平台上获得了更大的发展。

然而，也有部分企业主对产业联盟持不同意见，也不是所有行业都会抱团，比如拉链、化妆品等行业仅仅发布了联盟标准，但并未有实质性的行动，因为此类行业同质化竞争严重，一般程度的合作达不到效果，深度合作又怕泄露商业机密。有人认为，抱团成立联盟就像是刺猬取暖，只是为了在深夜抵御寒冷而采取的临时性措施，且当靠得太近时容易被彼此的刺所伤，靠得远了又太冷，不容易掌握火候。抱团成功与否，不仅需要行业环境，还需要发起人来打消彼此的疑虑，并掌握好度和方向。

董事长变股东的背后

无论是抱团取暖，还是成立产业联盟，都是中小企业的权宜之计，一旦市场好转，联盟就可能徒有虚名。于是，浙江部分眼光长远的企业主开始自主兼并重组，呈现出新的聚合，台州临海市出现了董事长变股东的现象。

2014年圣诞节前，欧洲市场的订单让临海的LED灯饰企业的生意有了转机，但不是所有的企业都有订单，在当地几百家LED灯饰企业中，广普电子科技有限公司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订单排到年底，总量高出当地其他企业总和。广普电子是由当地11家同行业小企业以股份形式联合重组并运营的，一批企业主成了股东。

与以往通过协会联合企业不同，这次整合十分彻底。原来11家企业全部注销，设备、人员、市场等全部折股搬进新企业。愿意留在新企业工作的企业主各司其职，擅长文字和协调工作的担任办公室主任，营销能力强的做营销经理。

原本“宁为鸡头，不做凤尾”的企业主，为什么心甘情愿解散亲手办起来的企业？重组的一个背景是LED价格低迷，销量下滑，外省LED企业也插足临海，打起价格战。当时企业规模普遍较小，生产集约化程度不高，竞争无序，企业普遍遭遇严重困难。

重组后，规模优势显现。新企业相比原来11家企业，管理成本和原材料成本分别下降25%，新产品、新技术的优势也集中发挥出来。正式投产后两个月，销售额从900万元上升到1500万元，现在广普电子的直插式LED产品已在行业内领先，成为浙江最大的直插式LED生产企业。广普电子和LED行业只是台州企业重组的一个案例，在其他行业，这种深度的重组纷纷上演，小企业重组已经成为台州经济发展的新趋势。

为推动企业兼并重组，台州市出台政策，明确了企业兼并重组过程中在营业税、契税、增值税、所得税方面享受的具体优惠，并对兼并重组过程中产生的地方行政事业性收费实行全免，对地方新增税收，由同级财政以适当方式奖励给企业。

2015年8月，台州市出台《关于进一步优化市场环境促进企业兼并重组的若干意见》，此次意见已不同于之前围绕中小企业进行兼并重组，龙头企业和上市公司成为《意见》的关键词。《意见》鼓励重点行业的上市企业围绕提高产业集中度、延伸产业链开展兼并重组，鼓励上市公司充分发挥资本市场优势，开展并购重组和产业融合，鼓励块状经济的龙头企业，特别是上市公司围绕产业协作体系开展兼并重组，鼓励上市公司和具备并购实力的企业积极参与全球资源整合配置，走出国门实施跨国兼并重组。

从四个“鼓励”可以窥见台州已经在反思“小狗经济”，转而扶持“斑马型”企业，放大到整个浙江来看，近年来的“腾笼换鸟”、“四换三名”，以及做大中心城市、反思县域经济等一系列改弦更张的理念和做法，标志着浙江的发展模式正在发生嬗变。面对这样的大背景，浙江中小企业一旦转型成功，就是浴火重生，成为小而美、小而强的企业。

（作者单位：浙江财经大学经济与社会发展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