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人“亲民秀”的台前幕后

洪忠纯

领导人走到群众中间，把自己当成群众中的一员，释放炽烈的情感，与民众形成情感共鸣，才是亲民的最高境界。正如古人所说，“不觉官之可畏，而觉官之可感，斯有官民一体之象矣。”

国际政坛上，领导人的亲民之举屡见报端：美国总统奥巴马参加户外真人秀节目《荒野求生》，吃带血鱼肉，并大赞好吃。德国总理默克尔赴澳参加20国峰会，自行安排前往布里斯班最热门的夜店，并与当地民众握手，还玩起自拍。韩国总统朴槿惠视察大邱时，逛了一家路边皮鞋店，并买了一双鞋。

这些大国领导人为何乐此不疲地穿梭于民众之间，是因为不甘寂寞，博得出镜率吗？我们又该怎样来看待领导人的亲民之举呢？

从“不秀”到“秀”

时下主要有两种看法：大部分人对亲民的做法持肯定态度。在他们看来，亲民是对民意的重视，它至少具有进步意义。同时，另一部分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是一场作秀。但我们更应该从广泛的时间与空间来看。

现代政治文明有一个历史发展的过程。封建时代的官民关系，“贵贱有等，上下有别”、“体统尊严，势分悬绝”是封建贵族们内在的恪守；“鸣锣开道”、“肃静”、“回避”是官员们外出的排场。“民不畏官，是为乱象”，也被认为是民众的共识。世界各国或长或短，都经历过这么一段历史。有些更是在民族心理上深深地打下了这种官民关系的烙印。

即使在上世纪70年代，美国官员还是以低调、审慎、专业的形象示人。那时候，美国官场并不流行、甚至很排斥“秀文化”。参与带有娱乐性质的电视节目、谈论严肃政治议题之外的话题、暴露自己的私生活，对中规中矩的美国官员来说，这些都被认为是可能终止政治生涯的危险举动，这些行为简直无法想象。

是越南战争和水门事件改变了美国政坛的气质。当时，民众对政府的信任降到了冰点，更有无孔不入的媒体探头监视着领导人的一举一动。这时官员们发现，媒体可以给他们带来好处：如果以一种亲民的姿态、幽默的谈吐和富有魅力的举止出镜，可以有效越过官民之间不信任的鸿沟，不仅能提升名气、塑造形象，必要时还能引导舆论、化险为夷，可谓一石多鸟。

于是，这种官场文化开始在美国蓬勃兴起，官员们走到民众中间，参加脱口秀，与流行歌手、橄榄球星积极互动等等。渐渐地人们对政客们亲民化的举动，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比起拜登在北京街头吃炸酱面在中国引起的轰动，奥巴马在美国街头吃汉堡的待遇就差太多了，只在当天的新闻侧栏匆匆报道，还引来讽刺声，质疑他做秀做过头。

亲民秀的幕后智囊

各国领导人上演的一出又一出的亲民之举，或称为“亲民秀”，其背后的用意已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亲民秀”已然成为欧美政要们的必修课。

在西方政治学中，“作秀”等同于 “政治营销”的概念，而政治人物的形象传播则相当于广告促销行为。在每个握有选举票的选民面前，进行一场好秀，无疑能够加强政客们的自身形象，赢得选民支持，就是一场优秀的政治营销。但是如果秀得不好，反而会成为选民或政敌嘲笑与攻击的工具。法国一本专讲权术的书写道：“民众认为政界人物作秀是很正常的，但尺寸要拿捏好”，“作秀其实并不容易，需要专家指点”。所以，政客们的政治秀不是随随便便走到大街上那么简单，它已成为一种成熟产业，由幕僚进行专业操作和精心策划，看似漫不经心，背后却暗藏玄机，而这已经被视为政治人物的必修课。

2012年7月，美国总统大选进入最紧张的阶段，奥巴马在弗吉尼亚州的一个小镇面对900名听众进行拉票演讲。在演讲过程中，突降大雨，奥巴马全程不打伞，淋成了个落汤鸡，但演讲丝毫不受影响，自始至终不见有人为奥巴马撑伞避雨。

实际上，这不是简单的“意外事故”，而是一个政治公关和打造总统形象的经典案例。白宫幕僚事先多次勘察场地和了解天气情况，在奥巴马该选哪款被淋湿仍然贴身的高级衬衣，袖子该挽多高，用什么作背景，灯光和背景轮廓光是否足够，透明演讲稿玻璃是否不受雨水影响等小细节上，进行了多方探讨和论证，绝不是打不打伞那么简单。这一“苦肉计”当场见效，听众中有人高喊“再当四年”。

大国里最能秀的领导人少不了俄罗斯总统普京，柔道、潜水、骑马、驾战机、狩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普京的硬汉形象秀与奥巴马截然不同，因为正符合了此时俄罗斯民众需要一位强人总统来确认大国形象的心理需求，普京可谓深谙民众心理。

在英国，“铁娘子”撒切尔夫人生前为显示柔情一面，常以家庭妇女形象示人。被认为衔玉而生的富贵公子、现首相卡梅伦，喜欢当众抱孩子，曾多次搭乘伦敦地铁。这些恰到好处的亲民行为，总是能帮助他们提升支持率。然而我们要明白的是，这些领导人亲民形象的塑造绝不是偶然的，这背后凝聚着整个团队的思考。

亲民秀是为了不秀

政客们作秀的好坏不能一概而论，但如果跳出这个问题，能看到它的一些积极意义。

美国总统为了选举，可以精心做秀，这种“亲民意识”占据美国政客们心中的重要地位，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源自其基层的官员选拔与制衡机制，以及国民的整体价值观念。

美国的公务员被称为政府雇员，与企业雇员无异，政府雇员虽然是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但由于其工资的受限和服务职能的严格考核，并不能产生高人一等的物质享受和心理感受。很多时候，政府部门甚至成为照顾弱势群体的“收容所”。所以，即使是总统在他们看来只是社会分工不同。在美国公务员内部，上下级之间也是平等的关系，比如曾在国内热销的《我在美国当市长助理》一书中，曾讲到一个故事：美国副总统戈尔来视察，市长置若罔闻，只管做自己的事，正在该市考察的中国官员惊奇地问市长：“副总统来，你为什么不出面？”不想市长更惊奇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出面？”由此看来，奥巴马去参加真人秀节目，也不用大跌眼镜。

领导人走到群众中间，把自己当成群众中的一员，释放炽烈的情感，与民众形成情感共鸣，才是亲民的最高境界。正如古人所说，“不觉官之可畏，而觉官之可感，斯有官民一体之象矣。”

（作者单位：浙江省平阳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