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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着与新冠病毒共存

时间:2024-04-23

余泽民

新年前夕,我跟艾丽卡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斗胆”决定应一位汉学家朋友之邀去她家过年。朋友住在离布达佩斯不远的小镇上,山清水秀,出门就能爬山,即使在疫情肆虐的这两年,我们两家也经常聚,不仅因大人们喜欢一起聊天,更为让两家的孩子们凑到一起玩。漫长的隔绝,成年人尚能凭借理智忍受,对孩子们而言则是耽搁,因为体验友谊和集体的快乐是儿童成长中的重要环节。

去年秋季,匈牙利学校终于恢复了线下教学,但校园很快被“德尔塔+”攻破,只要班上有一位师生或家长感染,全班立即停课,虽然隔离期从14天缩短到10天,但架不住接二连三的停课。即使班里没有情况,家长们也会早早地等在校门口,不愿让孩子们过多接触。因此,孩子们一听说可以去朋友家过节(甚至过夜),立即兴奋地原地蹦高……

我们还在犹豫,因为朋友同时还邀请了镇上的两家邻居。这使我们在两年中被病毒唤醒的并一再增强的“怀疑本能”迅速开始放大,滋生,泛滥,吞噬,结果我们变得优柔寡断。

不过,当我们得知另外两家人也都会带着孩子来,心理天平朝向“安全”的一端倾斜。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估计他们也会谨慎……基于这种并非百分之百保险的推测和信任,我们决定赴约。但是坐进车内,隐隐的担心犹在:存在潜伏期,存在无症状携带者,存在并不那么谨慎的人……这是我们两年来第一次参加这么多人的室内聚会,不仅要在“安全”与“危险”系数间反复权衡,更要克服强大的心理障碍,就像有洁癖的人,要迈出“共存”的第一步,真的很难!

元旦刚过,匈牙利第五波疫情就开始暴发,人们既害怕奥密克戎,又害怕隔绝——隔绝,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人际关系和心理状态。疫情刚起时,我包揽了家中的“外勤”,买东西,交账单,接邮递员送上门的包裹,仗着自己学医出身,曾在手术室里刷过手,穿过消毒衣,自以为更有能力保护自己。然而病毒防不胜防,尽管十分小心,我还是在去年春天中了招。从那之后,不仅口罩长在了脸上,在街上见人就会下意识地绕开,即使拿到“免疫卡”,也不再参加任何活动。

从去年秋天开始,欧洲人接受了“共存”的观念。在匈牙利,由于奥密克戎的迟到,生活和工作恢复正常,歌舞升平,车水马龙,餐馆酒吧咖啡馆正常营业,新年音乐会照常举行,即便每天新增感染数千人,也不筛查核酸,除非你去医院看病……人们由恐慌过渡到认命。如果说还有什么防疫措施,那就是政府不断向未接种的人群施压。当然,政府施压有其理由,在“德尔塔+”引发的第四波疫情期间,重症住院的病人里,十有八九没打疫苗。

随着奥密克戎肆虐,法国、英国、荷兰、丹麦等国也不再那么“心大”,不同程度地收紧防疫措施。但无论疫情怎样反复,欧洲人都接受了“共存”的现实,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我也有意识地开始调整自己:在人少的室外摘下口罩,找回自由的呼吸;将夜间疾走尽量改到白天,有时故意穿过闹市,迫使自己从心理上“脱敏”,恢复社会人状态;开始会朋友,当然盡量“一对一”,在室外,要么爬山,要么沿多瑙河散步,见面前会在电话里交流各自家中的状况,让彼此放心。疫情是一堂再残酷不过的科普课,教会人们对自己和别人负责。

欧洲接受“共存”的前提是实现全民接种,这并不容易。上个月,布达佩斯就有一位华人染新冠去世,他是当地华人中少有的拒打疫苗者。人类能否与病毒共存,感染率、死亡率、医疗资源、疫苗和特效药开发都是要考虑的问题,群体素质与认知更是一个问题。

2021年的最后一夜,我们在混合了隐隐担忧的欢乐中度过,陪着一群开心的孩子玩到凌晨,既是跨年,也是一次心理跨栏。学着共存,是学着担责和恢复信任,是对个体之间、个体与集体之间关系的重新认知、校正与适应,是磨炼一种“在安全与风险间走钢丝”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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