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1
李硕儒
去英国时,正是那年六月。从巴黎到布鲁塞尔到卢森堡到阿姆斯特丹到海牙,虽已入夏,却一路阴雨,天气冷得出奇,以致不得不加了毛衣和外套,可最后到伦敦到牛津到莎士比亚故乡斯特拉福镇时,一路阳光处处茵绿,人们也如绿地上的野花,蓬勃着,洒脱着,早已没有了教堂里的阴冷和哈姆雷特城堡里的诡谲。
我们走在斯特拉福窄街上。莎士比亚从十三四岁辍学到二十二岁离家去伦敦,或赤脚或穿靴,不知会在这窄街上走过多少遍,跑过多少遍。这窄街还是年年如此代代如此,直到他死去多年,当世人公认他的剧作如石破天惊、已昂昂然铸成人类文明的巅峰时,这位千百次走在这窄街上的从来被窄街不以为然的小子才成为窄街的荣耀。荣耀自然价值不菲,从一条条窄街到整个小镇,到处是店铺、摊位、名人古迹,也到处摆满文化纪念商品……
上一座弓形石板桥,桥下清水碧波,靠岸摇着簇簇芦苇,河心一群白天鹅。我伫立河边,想着莎士比亚离开小镇前后的情态:一个因交不起学费而十三四岁辍学的穷孩子,退学之后能干什么?自然是劳作、戏耍,或许还跟从做小商贩的父亲经过商,如此,在埃温河里游泳戏耍、捞鱼摸虾也应该是他少年时的生活内容之一,否则就不会有他是因为偷猎了别人家的鹿而于二十二岁跑去伦敦的传说。
他是涉河而去还是沿河而逃?到了伦敦又是借什么机缘谋到那个在剧院前为观众看马的差事?之后又如何成为剧院的杂役和演员?从他的《仲夏夜之梦》《威尼斯商人》到《理查三世》《亨利四世》再到《罗密欧与朱丽叶》《哈姆雷特》《奥赛罗》等三十七部剧作和两首长诗、一百五十四首十四行诗可以推断,他自然有超人的才华,也有超人的机灵和智慧,可学问呢?才情呢?他何时读的书?从庶民到贵族、从商人到宫廷,这丰盈的生活、宏大的视野、珠玉般迷人的诗句又来自何方?
带着一连串凡人的合理想象,不能不寻访他的故居,看看他故宅的建筑、门楣、藏书、手稿乃至门前风水……故居在小镇深处,绿树丛中。没有建筑,没有藏书,没有主人的任何痕迹,有的却是一片约莫两三千平方米的长方形绿地,绿地低于窄街,四周围着白漆低矮木栏。绿地一端错落着一座座铜铸石雕,塑的是哈姆雷特、理查三世、奥赛罗等一个个莎翁笔下的剧中人。他们浑厚劲道,细腻传神,不分寒暑地站在这里,沉默着,审视着,经受着世间冷暖,观察着历史流变……
不知是镇上的智者,还是远方的知音,他们终于意识到逝者的价值,艺术的光辉,地上的建筑可以任人铲平,心里的艺术大厦却是任何强横愚顽之人也难以拆毁的!于是他们以满心的虔敬,出神入化的技艺,塑起莎士比亚笔下的一个个人物雕塑。看着那一座座栩栩如生的艺术雕像,我不能不由衷地崇敬他们对莎翁、莎剧的理解和构建,不能不纠正对英国人古板、僵硬的偏见。他们是那么理解实与虚、近与远的辩证法,这十几座莎剧人物的铜铸雕像正顶天立地地矗立在那块天才的土地上,且还要长久地彰显着莎士比亚的精神与灵韵。
(选自《时代邮刊》,有删改)
【赏析】
调用多种表现手法彰显语言魅力,是本文的突出特点。作者在斯特拉福镇追寻着昔日莎士比亚的身影,用流畅优美的文字,生动地介绍了沿途的风土人情,描述了那里的自然风光,评析了有关的街道、故居,并浓墨重彩地对养育莎士比亚的母亲河——埃温河以及莎士比亚的人生进行了種种联想和想象。在联想和想象中,做到以虚写实,虚实相间。此外,作者还使用鲜明的对比,写出了莎士比亚生前寂寞、死后荣耀的种种体现,巧妙地把它们与对莎士比亚的崇敬之情联系起来。文章最后一句为点睛之笔,写作者对莎士比亚及其作品的赞美,使文章升华到一个严肃而深沉的理性境界,产生丰富的思想内涵和震撼心灵的艺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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