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1
直到高中毕业的第一个暑假,我才第一次坐上火车,去离家很远的青岛旅游。一个人,坐在三人连座的绿皮火车上,兴奋地拿着尼康小相机,让对面抱孩子的阿姨帮我拍照。
妈妈一路上给我打了三个电话,问我到哪里了、车上人多吗、在火车站等我的朋友到了吗,等等,事无巨细。这个典型的唠叨的中年妇女,让我很是尴尬。18岁的我,刚刚拥有一对自由的翅膀,完全不需要后面有一个牵线控制的妈妈。
青岛火车站那年刚建了新站,崭新明亮又宽阔,长长的电梯上全是旅客。行李箱轮轱辘滚动的声音、有人大声讲电话的声音、车站报站和提醒乘客尽快乘车的声音,夹杂着手机彼端妈妈一个劲儿的问候声,是我第一次独自旅行记忆中的全部声音。
旅途,没有意外,没有翻山越岭,没有极度寒热。可是,在妈妈那里,我却成了独自面对九九八十一难的唐僧,需要千般注意,万般小心。
大学,我选在离家很远的北京读书,摆脱了妈妈的控制。一个人坐过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坐过深夜的长途大巴车,坐过两个小时的动车,坐过一小时的飞机——我把每种交通方式都独自体验了个遍。曾经在晃悠悠的火车上端着泡面把汤喝干净,也曾经因为飞机延误在机场吃了两份飞机餐。一个人,向往远方,无所畏惧。
只是妈妈不行。独立对我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在她那里,却难以抽离。她总在给我打电话,我们前一秒在车站告别,下一秒她就要给我打电话,询问我的情况。
常常觉得很烦。
大学这几年里,粗心大意的我,丢过三次手机。
在跟同学去西安旅行返校的时候,我第一次丢手机。借了同学的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听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时,我还不死心。赶上到点出发的火车后,又拿着旁边同学的手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给对方发短信,希望对方可以被我打动,还我手机。那一段非常忙碌的返程路,我忘了给妈妈回电话报平安。
第二次,是深夜北京站的11点半。候车厅里的我前一秒还在跟朋友聊天,后一秒就到处找不到手机。我上火车后打报警电话110。接线员了解了一下情况,让我打火车站派出所的电话。派出所的人说:“报案可以,你要过来做下笔录。”已经启程离开的我,只好作罢。忙完后,我看看表,早已深夜1点多。“这么晚了,就不给妈妈打电话了吧,明天再说。”我这样想着,睡了过去。
第三次,我在苏州旅游。那天下着小雨,我刚从苏州博物馆出来,发现口袋里的手机不见了。去公用电话亭拨打自己的手机号码,听筒里再次传来熟悉的关机提示音。我尴尬一笑,认了栽。不怪任何人任何事,只怪自己不长记性,丢三落四。手机丢了,我并不着急,甚至还跑去吃豆花,并庆幸手机买的是便宜的,丢了就丢了吧。
吃豆花之前,我借手机给妈妈打了电话。妈妈在挂电话的时候,喊了一声我的乳名,对我说:“请你务必平安。”
烟雨弥漫中,我突然记起来,这些年,听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人,除了丢手机的我,还有妈妈——那个觉得我从来长不大的人,那个在我嫌弃她给我打电话太多,生气地对她说不要再打后,转而小心翼翼地发短信来问候我平安的妈妈。
可是,每一次丢了手机的我,第一时间都只是在想应该怎么找回手机,而忘了那个挂念我的人,在经历着怎样的担忧和惊吓。
爱一旦接受得太理所当然,就忘了该如何给出回应。
爸爸告诉我,妈妈在听到我手机关机的提示音后,在客厅里一圈圈地转,整夜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就拉着爸爸要去北京找我。爸爸说:“我们年纪已大,心愿无它,只要你平安。”
妈妈对我理所当然、不计回报的爱,原来,只要我一个“平安”的回应。
18岁的我曾经不懂,可是再一再二之后的第三次,我终于可以跟她的爱和平相处,并想用同样热忱真切的心告诉她:也请您务必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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