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1
李福州
那是个悠远又美丽的地方。记忆里漏风的瓦、通红的火炉……我外婆家,大得很,大得装下了整个童年;又很小,小得几个孩童在一个房间里都会很挤;又很温暖。我称这里做“恋土”,每个人如此,心中都有那片恋土,以及那悠长又晃荡的日头。
关于童年,那是一册大长卷,古朴又简单。我们总在田野里奔跑,趁别人不注意,钻进稻草堆里,伙伴们很快又会找到,他们说你的屁股还撅着呢!出了汗,手往额头一指,那汗水明亮得很呢。稻草人很厉害,立在那儿神气极了,一个人在稻田里时,可以同它一起发呆。我们折风车,拿着它使劲的跑,它迎着风转得“呲啦”响,折纸飞机,在阳光下飞得很远很远,像我们的纯真,飞得抓不住。晚上睡觉,我和哥哥各在床两头,轻轻地挠起痒痒来,怕外婆骂,总是憋着嘴笑,渐渐地,夜里只剩蟋蟀了,我们都睡着了。
那时候时间是青石板铺成的路,在梧桐树下弯转绵延,外公如那梧桐树,总在时光前面,我们总看得见。他有一匹驯服了几年的马,而且他会钉马掌,经常看到他在“叮叮当当”。印象最深的一次,他往马背上架两个竹篓,一个竹篓装两个小孩,他坐马头,姐姐坐马尾,生生把我们送到镇上去上学。
每个傍晚黄昏,大家都饿了,外婆忙碌回来,拾一把干草,划燃火柴,沾满灰尘的手装一壶水,放火上烧。我大都对这壶水失望,因为它淡得很,没点点油烟的味道,要守着饥饿失落地等上许久。待得柴火黑烟冒出来了,从黑瓦里渗出,不着痕迹,浅淡、淳实,虽不如田地里烧草芥子时浓烈深厚,但别有味道。
日色昏黄,暮云几处,烟色点染。“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真有此意。
日子很慢,日头长远。有段小镇上的日子,外公外婆租了间屋子磨豆腐卖,豆子磨成浆,煮沸,用纱布过滤,于是五六个孩子每晚都端着一碗热腾腾、浓稠的豆浆,尤其是在冬天,那暖和,直撲人心。
“从前的日子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木心对生活如此注释,生活慢成诗,慢成怀表的滴答。我喜欢这样的慢生活,这样纯朴又美好的日子。
我们长大了,外公逝世了,那个会漏雨的黑瓦房子许久没那么多人了,山涧里秋千上的秘密消失了。外公生病时差点叫不出我的名字。我们还活在如此浮躁的生活里,手机通讯快得让人回不过神来。
那样的日头离我很远了。
指导老师:罗正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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