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爷爷·枣子树

姜文珺

我乡下老家的庭院里，有一株枣子树。初夏，那小小的米黄色的枣花隐藏于绿叶中，毫不起眼，却能孕育出香甜的果实。

枣子树那粗壮的主干，恰似爷爷魁梧的身躯；枣子树那坚硬的枝丫，恰似爷爷坚实的手掌。

离开老家多年，我似乎又回到了老家的小院。满院繁花下，爷爷制作识字卡片哄我认读，逗我用稚嫩的声音背诵儿歌；方桌板凳前，爷爷用那粗大而又温暖的手握着我的小手教我写字。累了倦了时，他便托着我看稻麦荷桔，抓蟋蟀蜻蜓。爷爷的那双大手打过猎，开凿过矿山，但只要和我在一起，他的手一瞬间就失去了曾经有过的威武，只剩下浓浓的爱意。院子里的那棵老枣树旁，我欢快地拍着小手，蹦着跳着；他反背着双手，看着我眉开眼笑。祖孙的欢声笑语中，我恍惚嗅到了那深藏于枝叶间的细蕊正在散发出甜香。

后来，我离开了他，来到城里求学。他帮我打点好行装，为我送别。他一直看着我，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却没有开口，只是不停地往我的书包里塞红枣。秋风中，远远地，他伸出大手向我挥舞，一下子又让我想起那株枣树在风中摇曳的枝叶。

学习压力越来越大，假期回到老家的爷爷那里，我喜欢把苦水悉数倒出，他总是轻轻来一句：“没有迈不过的坎坎，咱院里的枣树冬天还要落叶呢。”我受了委屈，辛酸的泪水不争气地流，他又会轻轻在耳旁低语：“孩子，做人要硬扎一点！咱院里的枣树是所有树中最硬扎的呢。”他用大手抚摸着我的额头，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岁月在他手上留下的痕迹，仿佛枣树干上的粗糙树皮，爷爷那股浓浓的爱意又让我仿佛感受到枣子成熟变红时的热烈。我也曾经固执任性过，我以为他会惩罚我，但是他没有，不仅仅是因为我父母不在身边，所以他费尽心思要为我留下一个美好的童年记忆，不让我留下任何心灵的阴影。其实，我知道，因为他有着枣树那样的宽厚——容得下所有的鸟雀栖息。

爷爷的爱深沉而又毫不张扬，正如老家院子的那颗老枣树。去年夏天，他患眼病，却一直瞒着我，依旧全身心照顾着我的生活，妈妈回家，看到他额角上的伤痕，才告诉了我真相。我无从知道，当时他是怎样忍受视力衰退的痛苦，摸索着从医院回家，然后又微笑着为我做好一切……

又是一个春夏之交，爷爷打来电话，告诉我牵牛花爬满了院墙，扁豆花开得像我小时候穿过的紫衣裳。我问起院子里的老枣树，他笑着说，又要开花结实啦，花香溢满整个院子……

在泪光中，我又仿佛看见老屋的房梁和青灰瓦片。夕阳下，爷爷如同那棵历经沧桑的老枣树，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生命的深秋。一簇簇的绿叶间，却结出了许多枣，圆圆的，青红相间，不但好看，更是香甜……

【借而鉴之】

这是一篇描写细腻、情真意切的记叙文。作者以那株“历经沧桑”的老枣树衬托爷爷质朴深沉的形象。以“主干”比喻“爷爷魁梧的身躯”，以“枝丫”喻“爷爷厚实的手掌”，以“深藏于枝叶间的细蕊”暗喻爷爷“深沉而又毫不张扬的爱”。在作者笔下，爷爷与枣树相映成趣。文章善于点染场景，刻画细节。但也有些地方，泛泛的叙述与抒情代替了生动的细节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