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笛声声割猪草

当我打开记忆的画册时，我总为儿时割猪草的情形所感动，那是一帧永不褪色的风景，那是一枚结在记忆之树的桨果，在如水的时光里，亮成一盏吉祥的灯笼，温暖着，恬淡着。

那时，家家户户都养猪养羊。生产队的山芋藤和卤汀河里的水花生远不济事，割猪草自然成为我们孩子家的一桩大事。于是，我们常常结伴去田间割菟丝子，拔野菜，扯水花生。

打了春，赤脚奔，挑野菜子拔茅针。绿色潮水般地从田野里浸溢出来，杂草和野花缀满田头和沟渠。那厚厚的、密密的、如绿绒毯一般的是杂草，高矮参差不齐的草丛中开着红的、紫的、金黄的、浅绿的小花。

我们轻轻地漫步在草地上，像是踩在绿色的海绵上，脚一个劲儿地往下陷。我们一边铲着路旁的车前草、奶浆草、蓟草、狗尾草等，一边嘻嘻哈哈地逗闹着、躲藏着。

路边的油麻草、香夫子、芨芨草、饭米头、野荠菜都被我们采进篮里。油菜丛中菟丝子最多，我们猫着腰，小心地在花丛中穿行。花香和绿意一齐袭来，令人仿佛走进梦幻境界。

夕阳西下，暮霭沉沉，我们沐着晚风，挎着沉甸甸的竹篮走在归家的小路上。英子亮开脆生生的嗓子，唱起了好听的童谣——“豌豆花呀蚕豆花，蜜蜂蝴蝶来安家。小姑娘家竹篮挎，薅得草来爹娘夸……”歌声婉转动听，惊得苦楝树上的花喜鹊扑棱棱乱飞。

河滩上的芦苇抽出嫩绿的新芽。村落里，绿树成荫，屋舍俨然，一片详和安谧的氛围。村头一条暖色调的小路蜿蜒伸向远方。悠悠南风吹过，两排白杨树叶发出飒飒的欢歌。远望去，天上飘浮着几朵饱满的云团，如洁白的莲花瓣。小路、杨树极富透视感，令人感觉仿佛走进霍贝玛的《荷兰村道》。

我们来到卤汀河边嬉戏。风乍起，河面泛起圈圈涟漪，如江南古镇的丝绸。淡蓝的天空下，横在河中的水草如苍苍蒹葭，虚实相映，如一幅写意的山水画。河滩上的苇蒲带给人满眼满心的悦目绿色和伸手可触的清凉与丰厚。我们在河滩上挖芦根、扯水花生、掐水蓼。芦根白白的，放到嘴里一嚼，甜津津的。

兴致来了，我们索性把草筐和镰刀往田埂上一扔，“嗖嗖嗖”地爬上的河边的柳树，折几支柔韧的柳条，轻轻拧转，拔去枝芯，在树皮上扎几个小孔，精致的柳笛便做成了。柳笛声或悦耳动听，或粗浑憋闷，或细弱悠长，酷似一曲春天的交响乐，在芦滩上萦纡、飘荡。柳笛声随着长空中的鸟鸣飞向远方，伴着阳光的银色碎片在宁静的小河上跳荡。

割猪草累了，饿了，我们就在圩坝上寻一处避风土坡，用瓦片挖一眼土灶，溜到河边扒一个大蚌壳做锅。摘来蚕豆，点上茅草，不多会儿，便豆香扑鼻了。大家狼吞虎咽地饱餐一顿，相互瞧瞧，个个成了大花脸。最后还要把战场打扫干净，以免被大人们发现。

我们还在苜蓿地里疯跑、打仗。那密密的苜蓿如棉被一样，跌下来软绵绵的，一点也不疼。有时就在一座荒圮坍塌的土窑坡上滑梯，个个成了泥人，还在窑洞里玩过家家，你扮新娘我扮新郎。七星洼长满高粱和玉米，平时阴森森的，有许多缠满野藤的坟茔。我们走在里面从来不敢吭一声，英子总是躲在我的前面，一种莫名的恐惧深深地攫住了我们的心。

我们还会溜到队上的瓜地里偷瓜，摘到一个香瓜或西瓜就瞎跑。待站定时，身上早已出了一层冷汗，也不问瓜儿脏不脏，捧起来就呼啦呼啦地啃起来。那份馋劲儿和惊悸，恍若隔日。待到蚕豆荚结满时，我们就蹲在田埂上剥米子，回来后用线串起来，煮熟后挂在脖子间，济公和尚一样哼着“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样子颇为滑稽可笑。

童年割猪草的纯净时光，如同乡间的石磨水车、土窑木桥一样远离了我们。过去和我一起割猪草的伙伴们如今已栖息在生活的各个角落。一有闲暇，我便徜徉在故乡的田塍陌头，撷拾童年时代遗落的梦。

宫凤华，男，生于1970年，中学高级教师。创作散文和儿童文学，在《散文选刊》《中国校园文学》《少年文艺》《儿童文学》《金色少年》等100多家报刊发表散文、小说500多篇，在《中国教育报》《中国教师》《中国德育》等60多家报刊发表教育论文200多篇。多篇文章被选入《感悟》《情感读本》《天下阅读》等刊物。

好书推荐

《我是白痴》一书是台湾作家王淑芬的作品。该书曾获“好书大家读”年度好书奖和第十届中华儿童文学奖。小说的主人公书是一个名叫彭铁男的智障男孩儿，他天生智力发展迟滞，智商不高，却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傻小孩儿。生活中，他虽然常常受到别人的嘲笑，但是依然真诚待人。母亲节时，他亲手制作花朵送给妈妈；每天上学时，他帮同学们提水；体育课上，他为好友跛脚多跑了一圈……白痴男孩儿天真、乐于助人、真诚，有一颗如溪水般澄澈的心。

生活中，有些人对待智障儿童常常是冷嘲热讽，或不理不睬，丁同便是一个典型，他凭着自己的家世，经常欺负“白痴”。但生活中并非都是这些冷漠的面孔，班长林佳音的仗义执言，“跛脚”的挺身而出……“白痴”的世界里，有无奈，有痛苦，也有友爱、平等和自尊。这既是现实的写照，也是作者内心的呼吁，呼吁人们关爱这一弱势群体。书中并没有刻意渲染智障儿童的苦难，而是通过他自己的眼睛和心灵，去感受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人情冷暖，引起人们对这个特殊群体的关注。

其实，所有的愤怒和嘲讽都是形式，优秀的作品无一不是以爱为内核。书中处处流露出“白痴”对妈妈的爱，对“跛脚”的友情，对同学们的关爱，带着凄楚又动人的韵味，在我们耳边不断地回响着。虽然“白痴”的智商不如我们正常人，可是，又有多少正常人有白痴身上的这些美德呢？他就像一面镜子，照在我们已蒙上灰尘的心灵，于是，我们便自我反省，寻找自己那颗澄明的心。

作者之所以写这本书，就是想替那些智力发展比较迟缓的人，说几句话：“请你不必嘲笑我，因为我听不懂；请你给我一些帮助，让我多认得几个字，学会一两样本事。聪明的你，你一定知道该对我做些什么。”读完这本书，你的心一定会柔软起来，心里一定会明亮起来。

（张玲芳 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