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拍黄瓜”的纽约热

陶短房

《纽约时报》网站报道称，中国“非著名常见凉菜”——拍黄瓜风靡纽约，从餐馆大厨到普通食客趋之若鹜。有大厨称“不过采用不同的方法处理，就能彻底改变口感和味道，真是酷到家了”。

似乎一些国人已迫不及待发出“中国文化的又一次成功输出”之欢呼，而忙着拍或吃黄瓜的纽约人也正庆幸自己可以品尝到“原汁原味”的中国美食，但且慢，“中国拍黄瓜”真的是“中国美食”吗？

很显然，黄瓜是美国土生土长，而并非从中国进口的；据媒体披露，用来拌黄瓜的佐料也并非中国常见的蒜末、虾皮和香醋，而是沙拉酱、酸奶、奶酪和白醋（这和拌一盆美式蔬菜沙拉没啥区别）。如此一来，唯一可能原封不动“全盘中化”的也就剩一个“拍”字了，且不说能否真的亦步亦趋不走样，即便果真如此，区区一拍而已，又如何能让酸奶沙拉酱版的美国种黄瓜“彻底改变口感和味道”，成为一道闪烁中华美食文化光芒的地道中国凉菜？

很显然，所谓纽约版的“中国拍黄瓜”，不过是听上去、看上去像是中國菜，闻起来、吃起来却仍是纽约人早已习惯的味道的“混搭”“合成品”。事实上，类似这样的所谓“中国名菜”在纽约或美国其他地方百年来从来不乏其例，如名字差不多、味道差不少的咕咾肉，和美国人耳熟能详中国人却不知所云的“左宗棠鸡”“李鸿章杂碎”之类，听上去俨然是如假包换的“中华文化”，吃起来却是千篇一律的美国式酸甜味道。

这并没什么好笑的：文化输出这东西，素来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同的社会背景、风俗习惯、气候人文，都会造成异文化传输的“水土不服”。令国人食指大动的煎炒烹炸手艺，五花八门的食材，千奇百怪的调料，对许多美国人而言非但难以下咽，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同样，美国人早餐离不了的生肉制品，视作美食精品的三成熟带血牛排，“中国胃”又有几个可以真的长期消受？

原汁原味的文化输出固然可以有、应该有，但其往往是小众的、曲高和寡的。能在短期内迅速打开异文化市场的，注定是那种改头换面的“咕咾肉”或“中国拍黄瓜”。这种既满足好奇心又适应日常习惯的“混搭”产品，常能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适应、流通能力，并产生意想不到的文化输出效果。中国输美的“左宗棠鸡”“中国拍黄瓜”固然如此，美国输华的又何尝例外？常往来中美间的朋友不难察觉，同是肯德基，两国非但菜单迥异，同样一种菜色的口味也大不相同。

不光在吃这方面，其他方面也是同样的道理。真正成功的异文化输出、交流，往往是既“留头存面”，又“改头换面”；既突出输入性又因地制宜以适应他乡水土的。在这方面美国的确是很好的“拿来主义”的榜样，从英语到流行乐，无不经历了这样一个“混搭”和“本土化”的消化过程。与之相比，中国的一些中华文化海外推广活动、项目，就显得有些生硬，宛如硬把蒜泥加老陈醋版的拍黄瓜塞给普通纽约食客，效果如何，恐怕至少是要打个问号的。

不论文化元素或产品的输出、引入，“中国拍黄瓜”的纽约风靡，都应能给人们一点点有益的启迪。

编辑/王剑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