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钟 启 东
提 要: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提出了“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个经典论断,实现了人们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的观念革命,真正实现了“个人”与“社会”的融合发展。思想政治教育是做人的工作,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是题中应有之义。这个经典论断意蕴着深刻的思想政治教育立场和观点,要求思想政治教育在“现实性上”、“历史的进程中”、“社会生活中”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具体地、发展地、全面地理解和把握教育对象,促进思想政治教育与社会生活的充分融合。
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以下简称《提纲》)中,马克思提出了揭示“人的本质”的经典论断:“费尔巴哈把宗教的本质归结于人的本质。但是,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费尔巴哈没有对这种现实的本质进行批判,所以他不得不:(1)撇开历史的进程,把宗教感情固定为独立的东西,并假定有一种抽象的——孤立的——人的个体。(2)所以,本质只能被理解为‘类’,理解为一种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自然地联系起来的共同性。”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1页。这个经典论断实现了人们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的观念革命,意蕴着深刻的思想政治教育立场和观点。对这个论断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学解析,获取其中的思想政治教育理念精神和理论智慧,对理解和开展新时代的思想政治教育具有重要启迪作用。
这个论断来自 《提纲》 第六条,核心句是“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以下简称“人的本质”经典论断)。这个批判费尔巴哈人本主义哲学的《提纲》,虽然仅有11条、1400多字,但其理论意蕴相当重大而深远,恩格斯称赞它为“包含着新世界观天才萌芽的第一个文献”①《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66页。,它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哲学“科学的世界观”的初步完成,宣示了马克思主义致力于“改变世界”的理论旨趣和实践追求。
《提纲》是马克思于1845年春在布鲁塞尔写成的。这11条是马克思为几个月后和恩格斯系统清算他们“从前的哲学信仰”而列的思想纲要,相当于《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批判大纲。这个时候的欧洲社会,周期性经济危机频发,大量企业破产,工人失业、物价飞涨,特别是1845年初各国爆发马铃薯病虫害引发大面积饥荒,加剧社会贫困,民不聊生,阶级对立尖锐,社会危机空前,正处于1848年欧洲革命的前夜。在这个最黑暗的时候,工人运动此起彼伏但都以失败告终,急需先进的理论作为革命旗帜和行动指南;工人团体和革命组织纷纷成立但力量分散、意见不一,急需科学的思想统一共识、明确方向、凝聚力量。马克思注意到,空想的社会主义、庸俗的社会主义、反动的社会主义等各种错误社会思潮正统摄着工人的头脑,建构着“信仰的权威”,“给人的心灵套上锁链”②《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4-5、5、11、4页。,把工人运动引向歧途。在马克思看来,这些错误社会思潮不是“人的异化的神圣形象”,就是“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③《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4-5、5、11、4页。,它们把“敷粉的发辫”和“没有敷粉的发辫”④《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4-5、5、11、4页。交织在一起,麻痹着工人觉悟,误导着工人运动,工人阶级在“那些牧羊人的带领下,总是只有一次与自由为伍,那就是在自由被埋葬的那一天”⑤《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4-5、5、11、4页。。工人阶级和人民大众要想翻身求解放,必须首先“解放头脑”,彻底揭露和批判这些“抽象而不切实际的思维”⑥《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4-5、5、11、4页。,终结“虚幻的太阳”,掌握“自己的精神武器”,进而要求和实现“人民的现实幸福”⑦《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4-5、5、11、4页。。从“唯理论”到“经验论”,从“启蒙哲学”到“德国古典哲学”,从“不可知论”到“可知论”,从“主观唯心主义”到“客观唯心主义”,从“形而上学”到“抽象思辨”,支撑这些“神圣形象”和“非神圣形象”世界观基础的正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构筑其上的“资产阶级哲学”。青年黑格尔派的“哲学运动”,特别是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哲学,究其根本正是这些“资产阶级哲学”理论变异的最新代表。从他们不彻底的错误哲学立场(唯心主义和半截子唯物主义)出发的,是他们追崇“思辨革命”和“词句统治”,脱离实践的理论旨趣,是他们忽视人民群众历史决定作用,寄望于“政治慈善家”和“政治贤君”的“英雄情结”,是他们故意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革命性质、革命动力、革命目的以及革命前景原则问题上的混淆视听。因此,马克思恩格斯日益觉得有必要系统清算他们“从前的哲学信仰”了。1844年9月至11月,他们在巴黎完成了批判青年黑格尔派的《神圣家族》,1845年秋,他们开始撰写《德意志意识形态》着力批判费尔巴哈人本主义哲学,系统提出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提纲》作为批判的大纲,包含了费尔巴哈人本主义哲学批判的基本观点,蕴含了历史唯物主义科学世界观的理念内核。
自苏格拉底提出“人应该认识你自己”,“人的本质”问题就成了“哲学上的最高的东西”⑧《 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上),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83页。,“人的本质是什么”是每个哲学家都必须面对和回答的根本性问题。从柏拉图“人是肉体和灵魂的共存”到亚里士多德“人是天生政治的动物”,从笛卡儿“人是理性的动物”到卢梭“人是生而自由的”,从拉美特里“人是机器”到康德“人是目的”,从贝克莱“人是被感知”到黑格尔“人是绝对精神的运动”。“人的本质”问题从朴素断言走向思辨神秘,“人的本质”逐渐被“纯粹经院哲学”的思辨谬误所封闭,始终无法获得科学的解答。费尔巴哈是第一个公开对黑格尔唯心主义“人的本质”观点进行批判的哲学家,提出了人本主义哲学观,看到了黑格尔把人的本质外在化,使人和人的本质相对立的问题。费尔巴哈反对外在地探寻“人的本质”,主张回归“人本身”来追求和回答“人的本质”。他强调:“人所认为的绝对本质,就是人自己”①《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555、30、26-28、98页。,“人的绝对本质、上帝,其实就是他自己的本质”②《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555、30、26-28、98页。。就是说,人的本质是人本身,人的本质不应当由人之外的力量来说明,而应当由人作为“类存在”这个本身事实来说明。那这个“类存在”的本身事实是什么呢?费尔巴哈自问自答道:“究竟什么是人跟动物的本质区别呢?对这个问题最简单、最一般、最通俗的回答是:意识……理性、爱、意志力,这就是完善性,这就是最高的力,这就是作为人的绝对本质,这就是人的生存的目的。”③《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555、30、26-28、98页。“只有将自己的类、自己的本质性当作对象的那种生物,才具有最严格意义上的意识。动物固然将个体当作对象,因此它有自我感,但是,它不能将类当作对象,因此它没有那种由知识得名的意识……只有将自己的类、自己的本质性当作对象来对待的生物,才能够把别的事物或实体各按其本质特性作为对象 。”④《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555、30、26-28、98页。可见,费尔巴哈把人的本质被归结为“类本质”和“类特性”,人之为人是因为人有自我意识、人有情感和意志、人是“感性力量”。费尔巴哈做到了回到人本身来探讨人的本质,但他把人的本质归结为类意识,实质还是颠倒了思维和存在的关系,掉入了唯心主义,他只把人看成“感性对象”,却没有把人理解为“感性活动”。费尔巴哈抛开人的活动来理解人的本质,所获得的关于“人本身”的认识是不彻底的,是脱离了人的现实活动及其历史发展的“抽象物”,因而构成了马克思在《提纲》中提出“人的本质”经典论断要加以重点批判的观念对象。
首先,把宗教的本质归结为人的本质。费尔巴哈曾经这样规定他的哲学任务:“就是从绝对哲学中,亦即从神学中将人的哲学的必要性,亦即人本学的必要性推究出来,以及通过神的哲学的批判而建立人的哲学的批判。”⑤《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上),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18页。他从黑格尔的唯心主义体系中炸开了一个洞,尝试把庸俗唯物主义和主观主义相结合,宣布人是人的最高规定,“人的本质”不要到人身之外去寻找,特别是不要到“神的本质”中去找;相反,“神的本质”要由“人的本质”来规定,因为究其实质神是人的本质的异化。马克思指出费尔巴哈“把宗教的本质归结为人的本质”是公允的,他也是认可费尔巴哈在人的本质问题上所取得的进步的。这从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的观点就能看出来:“反宗教的批判的根据是:人创造了宗教,而不是宗教创造了人。”⑥《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3、11页。“宗教是人的本质在幻想中的实现,因为人的本质不具有真正的现实性。”⑦《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3、11页。“对宗教的批判最后归结为人是人的最高本质这样一个学说,从而也归结为这样的绝对命令:必须推翻使人成为被侮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⑧《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3、11页。在研究和撰写《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之前的一段时期内,马克思是费尔巴哈人本主义哲学的“狂热者”,也是“人是人的最高本质”、“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这个人本观点的持信者。即便到了《提纲》中,马克思也承认费尔巴哈所做工作的进步意义,这个意义突出体现为“费尔巴哈把宗教世界归结于它的世俗基础”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0、501、499、501页。。马克思揭示人的本质也是逐渐明确的观念革命过程,他首先确立的本质观念就是,要打破以往从外在的神、绝对精神来认识人的本质的思维定势,要立足人的“世俗基础”来认识人的本质,要把人的本质归结为“人本身”。
其次,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马克思超越费尔巴哈人本观点之处在于,马克思不满足于“人的根本是人本身”,不满足于把人的本质归结为“类存在”和“类特征”,而是进一步追问“什么是人本身”、“人本身在哪里”,进一步追问“人在何种前提下是类存在”、“人在何种形态上具有类特征”。但是,马克思并不是沿着费尔巴哈的哲学思路往下追问和解决的。因为按照费尔巴哈的哲学思路追问作为“类存在”的“人本身”究竟是什么,就会得出“类存在”是“自我意识”、“爱”、“意志”以及“感性对象”的答案,也就又陷入了唯心主义。要想避免陷入这个哲学悖反,就必须宣布“人本身”是劳动着的自由个体,从而“直观地”把作为“感性对象”的人纳入到人与自然、人与精神、人与自身的关系之中,结果是宣布“人是人的最高本质”,这个“最高本质”不是别的,正是“类存在”着的“感性对象”,他们自己规定着自己。至于他们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则不甚明了了。而一旦我们深入其中,就会发现费尔巴哈所说的“人本身”和“类存在”无非“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的集合,“人本身”“被假定为一种抽象的——孤立的——人的个体”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0、501、499、501页。。事实上,这样的“人本身”并不存在。因而立足这个假定的“人的本质”是不彻底的,它使得从事着感性活动的人同自然、同历史、同社会、同自身之间的真实关系被完全遮蔽了。
最后,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没有沿着费尔巴哈的哲学思路继续追问人的本质,他变革了满足于“解释世界”的哲学观,确立了“实践观点”的解释原则,立足人的“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在“现实性”上追问和揭示“人的本质”。正如马克思开篇指明的那样:“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费尔巴哈想要研究跟思想客体确实不同的感性客体,但是他没有把人的活动本身理解为对象性的活动。”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0、501、499、501页。仅仅把人当作自然客体或者感性对象,不可能理解和把握到人的“感性活动”。在马克思看来,人作为“类存在”不是因为人有自我意识,而是因为人的“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0、501、499、501页。,人是对象性的存在物,人总是在一定的对象性社会关系中进行着从事生产生活的实践活动。由此,马克思提出,现实性地考察“人的本质”,就会发现“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在这里,“一切社会关系”包括人同自然的关系、人同历史的关系、人同他人的关系、人同自身的关系、人同政治经济文化等“世俗基础”的关系。
“人的本质”经典论断科学地揭示了“感性活动着的人”的本质规定,为马克思主义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论发展和实践探索确立了作为“此岸世界的真理”的观念前提与人学基础。思想政治教育是做人的工作,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是题中应有之义。马克思主义思想政治教育之所以能够成为一门科学,正是因为它在马克思主义科学指导下,真正揭示和把握到了“人的本质”,并且能够立足这个把握到的“人的本质”开展理论建构与实践探索,进而揭示人的规律和教育的规律,不断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
第一,思想政治教育应当在“现实性上”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在这个经典论断中,马克思特别强调了“在其现实性上”考察“人的本质”这个前提条件。“人的本质”只有在“现实性上”才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或者说只有立足“现实性”,我们才能理解和把握到“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强调“在其现实性上”,是因为如果离开这个前提条件和观察原则,我们就会陷入理解和把握“人的本质”的感性直观或思辨抽象,就会把“人的本质”理解和把握为“神的本质”、“绝对精神的外化”或者“单个人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实质交代出了马克思“实践的”考察和把握“人的本质”的哲学立场和解释原则。正如马克思所说:“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种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1、499、500、500、17页。以往哲学家在考察“人的本质”时,由于没有看到社会生活的实践本质,没有把“感性”看做“实践的、人的感性的活动”,最终都把对“人的本质”的理解引向“神秘主义”,实质都是离开了“现实性”这个“人本身”而到“人之外”去寻找关于人的本质规定,于是“神的秘密”、“绝对精神的秘密”被理解为“人的秘密”。至于费尔巴哈,尽管他看到了“宗教上的自我异化”、“把宗教的本质归结于人的本质”,但是由于他“不了解‘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的意义”,“没有把人的活动本身理解为对象性的活动”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1、499、500、500、17页。,因此他揭示出来的“人的本质”被固定为了“单个人的”“抽象物”,这个“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又“使自己从自身中分离出去,并在云霄中固定为一个独立王国”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1、499、500、500、17页。,最终也成为了“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的神秘主义。“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自己思维的此岸性。”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1、499、500、500、17页。只有立足实践,只有把人理解为感性的实践活动,我们才能真正理解和把握到“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思想政治教育要想用“思想的闪电”“彻底击中”“人民园地”⑤《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1、499、500、500、17页。,就必须“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要“在现实性”上理解人、关心人、服务人、发展人,要“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种实践的理解中”正确对待人的“一切社会关系”,真正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
第二,思想政治教育应当在“历史的进程中”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现实性”要求“必然性”。在“现实性上”考察和把握“人的本质”,实质是要确立起“人的本质”的现实必然性。只有满足这种现实必然性,“人的本质”才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但是这个“现实必然性”不是臆造出来的,而是历史生成的。任何现实必然都是历史必然。正如马克思批判费尔巴哈“撇开历史的进程,把宗教感情固定为独立的东西,并假定有一种抽象的——孤立的——人的个体”,因此“本质只能被理解为‘类’,理解为一种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自然地联系起来的共同性”。不在“历史的进程中”把握“人的本质”,就无法把人的“感性活动”理解和把握为“历史运动”,也就无法把“人的本质”生成理解和把握为“历史发展的科学”,也就看不到“人的本质”作为“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所具有的历史必然性和现实具体性。任何真正本质的内在规定,不仅今天是如此,而且在历史发展上的任何阶段也是如此。但这并不是说,人的本质是绝对的静止的观念恒定,这恰恰违背了在“历史的进程中”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要求,而是说那个作为人的本质的“内在规定”,在不同的历史阶段都现象化为历史与现实的统一,“人的本质”尽管总是被归结为“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但是它在不同历史时代所呈现出来的现实形态和实现状况却必须受到当时社会实践的总体水平所决定,所以“人的本质”在不同社会时代有着不同的理想追求,我们不能在不同社会时代都用同一个“人的本质”理念来量化和评价社会生活的实践水平与人性高度,而必须在“历史的进程中”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多年后马克思在《1857-1858年政治经济学手稿》中提出“人的本质”发展“三个阶段”的重要观点,能够充分说明这个问题。在马克思看来,现实地考察人就会揭示出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因而“人的解放”意味着让人的一切关系复归“人本身”,亦即要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这是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的根本追求。但要真正实现这个根本追求,人必须在“现实性上”先后经历从“人对人的依赖关系”到“以物对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两个“人的本质”发展阶段,进而实现“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八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2、172页。这个本质发展的终极追求。可见,如果“抛开历史的进程”来抽象地孤立地把人看做“感性对象”,就不可能真正把握到“人的本质”,当然也无法真正地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思想政治教育要在“历史的进程中”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就要用“历史的观点”、“发展的眼光”看待自己的教育对象,把人的思想观念看作他的“现实性”历史发展的结果,要在历史与逻辑统一的原则实践中完成对“人的本质”的充分理解和真切促进。
第三,思想政治教育应当在“社会生活”中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任何真正的本质规定都是可以表现为现象的。如果进一步追问,在“历史的进程中”“现实性”地把握“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究竟体现为什么,就会进入到“社会生活”这个历史的——现实的——关系场域中来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在《提纲》中,马克思指出:“旧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市民社会,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则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2、217、500、501页。在这里,“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就是“实践的”全部社会生活。人总是在一定的“社会生活”中发生一定的“感性的活动”,从事一定的“革命的实践”,结成一定的“社会关系”,形成一定的“伦理观念”,从而理解和发展着自己的本质内容。正如马克思所说“个人的全面性不是想象的或设想的全面性,而是他的现实联系和观念联系的全面性”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八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2、172页。。因此,要想真正“在现实性”、“在历史的进程中”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就必须具体到每个人“感性活动”的“社会生活”,去分析和处理他所置身其中的“一切社会关系”,从而具体地、深入地、全面地、真实地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思想政治教育要想真正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就必须在“社会生活”中去考察教育对象的“感性活动”及其凝结而成的“一切社会关系”,把不断促进和实现每个人的美好生活作为“现实的生成”,把不断促进和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作为“人的本质对人来说的真正的实现”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2、217、500、501页。。与此同时,马克思还指出:正是在人的“全部社会生活”的实践本质中,“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⑤《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2、217、500、501页。相一致,任何思想观念都是“社会的产物”,都是“属于一定的社会形式的”⑥《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2、217、500、501页。。就是说,任何真正的思想观念教育都应当体现为“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相一致,任何思想观念教育都是在“一定的社会形式”中进行的。这就要求,思想政治教育必须全面融入社会生活,把自身作为“社会的产物”和“一定的社会形式”,在对每个人社会生活“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的关切和解决中,聚焦不断促进每个人的全面发展和创造人民美好生活“时代呼声”,对每个人的思想观念和行为习惯进行影响和塑造,进而实现对“人的本质”的真正理解和科学发展。
综上,“人的本质”经典论断确立了马克思主义思想政治教育形成发展的人学基础,内蕴着决定马克思主义思想政治教育创新发展性质和方向的基本立场和观点。正如***同志所说:“思想政治工作从根本上说是做人的工作。”①***:《把思想政治工作贯穿教育教学全过程 开创我国高等教育事业发展新局面》,《人民日报》2016年12月9日。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是思想政治教育发展创新全部关系中的基本问题,如何理解“人的本质”,直接决定着如何理解和把握“人”与“社会”这对思想政治教育基本范畴的本质联系,也就决定着思想政治教育将要坚守何种价值立场、设定何种奋斗目标、秉持何种精神理念、采取哪些原则方略。人是“生产的整体”,也是“观念的整体”,人们在何种意义上理解人,就会在何种意义上培养人。正是因着对“人的本质”问题的不断追问和阐发,改革开放40年来的思想政治教育发展,才得以在理论思维上“从两极走向中介”,在研究范式上“从单一走向多样”,在研究进路上“从经验抽象走向观念具体”,不断克服“工具理性”和“外部反思”,回到事情本身、触及灵魂深处,取得了光辉的思想成果和育人成就。立足新时代,我们坚持“人的本质”经典论断所揭示的基本原理,要求思想政治教育在“现实性上”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在“历史的进程中”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在“社会生活”中理解和发展“人的本质”,从而具体地、发展地、全面地理解和把握教育对象,在社会生活中开展思想理论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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