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1
她的初恋走了八年了
昨夜,黎新回家太晚,文竹已经睡了。今天醒来身边空荡荡的。下午2:30的电影,昨天买的票,黎新没来得及通知妻子。
忙,加班,应酬。已婚男人有无数个理由晚归,黎新感觉到了文竹的不高兴。他想弥补,昨天中午特意买了两张电影票,喜剧片。
立刻给文竹打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文竹说她在开往凤凰山的大巴上,完事后会尽快回市区赶去电影院。
黎新嘴上“嗯”着,心里却心灰意冷。
那趟车,通往凤凰山陵园。清明节时文竹就去过一次,祭扫她的初恋男友,段良。这几天是“七月半”,按照风俗,是扫墓的日子。
八年前黎新就听说了段良车祸遇难的事。
六年前,他相亲遇见林文竹,知道这位娇美柔弱的女孩,曾是段良的女友。这没什么,出来相亲,本身就代表她开始走出回忆。时间会抚平伤痛,黎新相信一切会好起来。
可如今,他们恋爱三年,结婚三年,段良已走了八年。黎新却觉得,那人越来越多地介入他和文竹的生活。
2折的电影票没人要
在床上辗转好一会儿后,黎新起床穿衣,直奔影院所在的商场。吃了点儿东西,把整个商场走马观花逛了一通,坐电梯到一楼的影城,他看了看时间,给文竹打电话。
“我还在等车呢,听说路上塞车很厉害,估计还要两三个小时才赶得回去。”
“那怎么办?”黎新口干舌燥,浑身冒汗。
“怎么办?你昨天又没跟我约,今天突然来这么一出,我管你怎么办呢。卖掉,废掉,或者,随便抓个美女陪你去看,请便吧。”
可是,已为人妇的你,突然跑去给别的男人扫墓,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感受呢!黎新本想这么驳文竹一句,可那头早挂了电话。黎新觉得冒汗更厉害了,跑去买了瓶水,咕咚咕咚猛喝几口,然后抽出一张票,在买票的长队伍前晃悠:“要票吗?两折卖!”
可是,没人理他,人家情愿去买一百块一张的现金票,也不要他这20块一张的。
和系花一起看电影
人声鼎沸,人流如织,黎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他突然觉得有些孤独。就在这时,电话响了,号码很陌生。接通,对方喊他名字,他立刻知道是谁了。心中竟然一漾。
“唐棠,你还好吧?”他问,不知不觉心情平静了不少。
“不太好,手机丢了,很多号码丢了。”唐棠说她妈住院了,她打电话给黎新,是为了要同学秦赞的手机号码,秦赞做医疗器械生意,她想问点儿相关问题。
黎新找到她要的号码,聊了几句,说了再见,他又连连喂了几声。
“你现在医院?走得开吗?我就在你附近,能出来一起看场电影吗?”他有些急切。没想到唐棠答应得爽快,“我正想大笑一场呢,神经都快绷断了。”
等待的时间轻松了不少,天也似乎没这么热了。黎新到小卖部买了零食和水,很快,唐棠就来了。
四目相触时,唐棠有些羞涩,“直接从医院来的,容颜憔悴,对不住你啦!”黎新哈哈大笑,却也不隐瞒他的失望,“你可是我们的系花呢,怎么搞得,这么惨淡!”
两人边走边聊,唐棠最近几个月都在照料生重病的母亲,孩子托给公婆带,唐棠的老公张志东在贵阳做项目,个把月才回家一次。
“文竹呢?加班吗?”
“扫墓去了。”黎新轻描淡写,心想如果唐棠再问下去,他就实话实说。唐棠只瞟了黎新一眼,两人已走到检票口,闲聊结束,电影就要开始了。
电影确实好笑,但黎新之所以笑得欢喜,一半是因为电影,一半是看唐棠笑得欢,笑弯了腰,笑出了泪。
“挺爽的!”散场后唐棠仍止不住笑意。黎新惊奇地发现,两小时前皮肤干涩表情疲惫的唐棠,一场电影就让她恢复了往日颠倒众生的系花风范。
“一起吃饭不?”他仿佛回到大学时代,面对暗恋对象时的忐忑激动状。
“不了,我还得去看看我妈。”唐棠笑得灿烂,并不反对黎新陪她去医院。
从女神到女汉子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黎新难以相信唐棠的压力如此巨大。父亲前年去世后,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唐棠知道她将面对怎样的结果,仍笑嘻嘻,一口一口喂母亲吃些半流质食物,手舞足蹈跟病房里那些浑身软弱无力的病人说些刚看完的电影情节。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陪我妈一会儿。”她谢过黎新,请他离开。黎新不走,他想请唐棠吃顿晚餐,尽管此刻他看到病房里的各种细节,一点胃口也没有。
跟护士仔细交代一番后,唐棠才跟黎新出来。阳光酷烈,他们在街上快步走着,就近找了家餐厅。唐棠吃得很香,黎新只喝了点儿汤。
“你一个人照顾你妈?”黎新问。
“是。我妈这病,拖了好几年,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前几次住院,志东也来帮忙。这次他在外地,回来就匆匆忙忙的,我便没要他来了。”唐棠笑了笑,“其实他也不容易,单位一大摊事,我妈这经济上我们也出了不少。虽是夫妻,但也不能强求他分担我所有的忧愁与痛苦。我们得慢慢学会隐忍,自己应付人生万事。”
唐棠还像从前一样,美丽、聪慧,只要与她相处,男生很快就会被吸引。可是,虽然今天唐棠说的话句句在理,黎新心中却轰然一响。细细看了唐棠一眼,从前女神一般的偶像倒了,他看到的是一个高颜值、忧伤、无奈、镇定的女汉子。
前任送的琥珀项链
黎新回家时,文竹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大约是对今天的事心怀愧疚,文竹没有提电影的事,更没问电影票怎么处理了。
“我煮了绿豆水,冰镇了,你要喝一碗吗?”
“有点饱,不想吃了。”虽然这么说,黎新还是打开冰箱倒了一碗。
冰凉凉甜滋滋的,他的汗瞬间消失。满足感立刻升腾起来,唐棠的影子在眼前晃了一下。黎新看了看文竹,她的视线没有离开书,眉头微微蹙了蹙,神情显得有些疲惫。
“看你,又皱眉了,再皱就要成小老太太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跟老公说说。”黎新坐过去,像宠物似的蹭着文竹的头发。
文竹回过神来,顿了一下,说:“没事。”
“那,早点休息吧,累一天了。”黎新有些失落,起身去洗澡。还没走远,就听到文竹“哼”一声,回头看,她已丢了书本,朝书房走去。
“有事你就说呀!问你不说,走开你又生气。”黎新有点儿烦。最近文竹老是闹情绪,叫人摸不着头脑。
打开水洒,看着浴室镜子晕染了水汽,镜中的自己变得模糊,脑中却清晰起来,黎新想起一件事。
昨天是他们认识六周年的日子,文竹好早就跟他约定,这一天他们要一起去陶社,烧造一件他们两人共同做的花瓶,天天插上玫瑰花,永远不凋谢。
可黎新这些天最关心的是手头正在做的项目。昨晚跟客户和同事一起喝酒到很晚,压根儿忘记了这事。
最近他是太忽略文竹了,怎么连这么重要的约也忘了呢?
黎新急急洗了澡,想跟文竹说声对不起。
推开书房的门,冷气袭来。文竹把空调开到了16度,寒飕飕的。她端坐着,悠悠闷闷的样子,手里握着样东西,黎新很熟悉,是那条琥珀项链,段良送给她的琥珀项链。
黎新又气又恨,道歉的话变成硬邦邦的一句责问:“你成天拿我跟他比是不是?”
琥珀项链是段良赠的旧物。黎新知道这首饰跟妻子的初恋有关,但他无权要求她把项链封存起来,或者干脆扔掉。
沉默,等于默认。黎新傻愣了很久,然后猛然转身,摔门而出。外面是灯火斑斓的城市夜晚,热闹非凡,他心里却一片寂寥。
谁都有自己的压力
黎新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想找个人倾吐一番。
看时间,9点多,倒还不太晚。他掏出手机,滑来滑去,拨出了唐棠的号码。
“你休息了吗?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啊。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唐棠在KTV要了小包间,只有她一人。
周末是K歌最贵的时段,唐棠又累了一天,怎么不早点回家休息?
“睡不着。看完电影笑了一场觉得轻松些,可没多久神经又绷起来了,因此出来唱唱歌。”唐棠淡然一笑,转了话题,“你呢?怎么,跟文竹吵架了?”
她自顾自喝着酒,听黎新抱怨,既不安慰老同学,也没替文竹说话,而是突然站起来一把拉起黎新:“抱抱我。”
黎新傻了,只听到耳边唐棠的絮语:“你知道吗,四年了,今天你看到的,就是我的生活。没人能分担,朋友们有自己的事要忙,老公忙事业忙赚钱,他有他的烦恼和压力,我知道,谁都有自己的压力,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她又说:“黎新,我想我爸,我担心我妈,我心里乱得很烦得很,恨不得找个人放纵一下。可是,我的家庭好像没什么问题。我怕如果我放纵了,反而会给我增添更多麻烦。”
然后,她松开黎新,嫣然一笑。
一种特殊的撒娇方式
到家时,文竹正接电话,眼睛有些红肿,声音透着委屈。黎新忍不住微微一痛。好久,文竹一直在打电话,方案改动啊、矛盾调解啊、价格变动啊……
黎新愣在那儿,原来,她面临多么棘手的工作难题。
他把水递过去,静静等待妻子讲完电话。
他坐到她旁边,轻轻地拥过她,拿起电视机遥控器调到电影频道,放的是几年前的老电影,李安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人生就是不断地放下,但最遗憾的是,我们来不及好好告别。”夫妻俩拥在一起,静静地看,都不提这一天发生的事。
黎新回味着这句话,淡淡一笑。他读过这本书,扬·马特尔还说:事物应当恰当地结束,这在生活中很重要。
他不想跟文竹争吵。夫妻之间,何必较劲。
此刻,知道文竹面临工作上的很大压力,正无比郁闷,黎新为自己的粗心和不体贴而惭愧。
还是女人理解女人。之前在KTV,唐棠说:“我想,你说的那些,只是文竹的一种减压方式,或者是撒娇方式,只是比较特别而已。”
责编/毕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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