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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朋友一辈子

时间:2024-05-11

张达明

23岁那年,正在清华大学求学的曹禺写出了他的第一个剧本《雷雨》,也因此结识了巴金。当时,巴金在《文学季刊》任编委,曹禺起初并不是把《雷雨》交给巴金,而是给了他在南开中学上学时最好的同学靳以。对此,曹禺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靳以也许觉得我和他太接近了,为了避嫌,把我的剧本暂时放在抽屉里。过了一段时间,他偶尔和巴金谈起,巴金从抽屉里翻出这个剧本,看完以后,主张马上发表。靳以当然同意。”巴金也回忆说:“我同靳以谈起怎样把《文学季刊》办得更好,怎样组织新的稿件。他说家宝(曹禺原名万家宝)写了一个剧本,放了很久了,家宝是他的好朋友,他不好意思推荐他的稿子。我要他把稿子拿来看看。我一口气在三座门大街14号的南屋里读完《雷雨》,决定发表。”于是,《雷雨》这部在中国话剧发轫初期显得过于鹤立鸡群的经典,从此成了标杆。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曹禺与巴金开始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友情。

巴金曾有一段与曹禺交往的美好回忆:“从《雷雨》起,我就是他的作品的最初读者,他的每一本戏都是经过我和另一个朋友的手送到读者面前的。他相信我们,如人相信他的真实的朋友……我最近在作者家里过了六天安静的日子,每夜在一间楼房里我们隔着一张写字台对面坐着,望着一盏清油灯的摇晃的微光,谈到九十点钟……”

对于那六天,曹禺也有一段温馨的回忆:“巴金这次来江安,我们谈得太投机了,每天都谈得很晚很晚。虽然是冬天,小屋里只有清油灯的微光,但是每次想起来,总觉得那小屋里很暖很暖。”

1942年,曹禺到了重庆,应聘在复旦大学讲外国戏剧,教英文。他回忆道:“在重庆时,我穷得不得了,有时一天就啃两个烧饼,有时连烧饼也啃不上。在这种时候,我就跑到巴金家里,又吃又住。其实他并不富裕。有时候他手头宽裕,就约我到宁波馆子去打牙祭。巴金对朋友永远是那么厚道、宽容、友爱,他永远是我的大哥,我敬重的兄长。”

再往后,巴金时不时来北京开各种会议,每次都要与曹禺见面。两个人都老了几岁,话说得没有过去那么多了,似乎只要见面就好。那次,巴金来开会住在北京饭店,曹禺去看望,两人想出去走走,就沿着王府井大街从南往北一直走到东安市场。市场门口有卖冷饮的,也卖冰棍,曹禺提议“吃根冰棍吧”,巴金说“好”。于是一人手里举着一根冰棍,慢慢悠悠,边走边吃,像两个孩子。再后来,两人年高体弱,曹禺住进北京医院,巴金住进华东医院,写信成了他们之间主要的来往方式。当然,有时也通通电话。

更多的时候,两人还是以书信交往。1996年,是曹禺在世的最后一年,他在給巴金的信件中,不像以往那样长篇大论,而是简单的几十个字,巴金的信件也同样简单,但在字里行间,浸透着两个真正朋友间的深深牵挂和不舍。

曹禺的女儿万方说:“我爸爸不是一个有条理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个马大哈,他自己的文字极少保存,但他居然把李伯伯(巴金)的信都有心地保存起来,可见珍惜的程度……其实我爸爸并不是一个爱交朋友的人,他真正的好朋友、一辈子的朋友只有一个,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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