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君武戒烟

□陈四益

《决心》华君武

华君武是著名的漫画大家，光创作的关于戒烟的漫画就有十好几幅。按此说，他早该戒烟了。然而，他的漫画却透露出他从想戒烟到真正戒烟，竟然经历了十几年的时间。

早在1962年，华先生就画了一幅至今还常常让人念叨的漫画《决心》，刊登在《人民日报》上。这是一幅四联画：《决心戒烟》《把烟嘴从楼上扔下去》《立即反悔奔下楼去》《刚好把扔下的烟嘴接住》。戒烟“决心”瓦解，比自由落体还快！有段子调侃那些不断宣布戒烟又不断复吸的朋友说：“戒烟有啥难，我今年已经戒过100回了。”可是，一年戒100回，至少每回还能坚持一两天，而华先生的“决心”却连一秒钟都坚持不到。当然，这幅漫画虽是自嘲，却也并非仅仅指向戒烟。其实，生活中这种反复无常、说话不算数的事情多得很。但是，华先生创作这幅漫画的灵感，一定是从多次决心戒烟又无法坚持中获得的。

那么，华先生是什么时候才戒烟的呢？从新华社摄影记者王辉先生给他拍的一张照片中，大可看出端倪。照片的内容是华先生若有所思地坐着，嘴里叼着一支烟斗，可并不见烟丝，也不见冒烟。原来，他虽已戒烟，但多年积习难除，不免仍要含着个空烟斗过过干瘾。看到这张照片，我觉得很有趣味，便配了一支小曲儿《挂枝儿》，刊登在了1987年《望》周刊的副刊《珍珠滩》上。曲子道：“难禁你，难管你，又难舍你。待舍你，斩不断一缕情丝系；不舍你，怕污了一室清新气。舍你添烦恼，不舍伤身体。你是我的冤家也，只索假惺惺、冷丁丁、口儿里含着你。”

这张老照片刊出后没几天，华先生寄来一幅漫画，画的是一盆烟斗，并题诗道：“曾作《决心》自嘲，无奈气管坏了。从此见烟就怕，受到妇女称道。烟斗装满一盆，闲置橱内逍遥。四益诗词绝妙，早写八年更好。”在这首诗中，他提示了自己戒烟的原因和时间。

原因很简单，同许多“老烟枪”一样，没有病痛显现的时候怎么也戒不了，等到动真格儿要戒烟时，大多是因为烟害已深，不戒不行了。“无奈气管坏了”，这也是许多吸烟者到老年的苦恼：咽炎、咳嗽、哮喘、肺气肿、呼吸艰难，尤其是在吸烟之后症状更烈。到了这个时候，再不戒烟也不行了。当初鼓吹吸烟美妙的烟草商，这时再也不会管你的“不美妙”了。吸烟的花费化为烟草商的利润，吸烟的后果却让吸烟者自己承担，这是所有吸烟者都会遇到的问题。国外有向烟草商讨还公道的诉讼，想来也是有着同样的遭遇。所以，吸烟者还是早早抽身脱离烟害为好。华君武先生一见不好，立马戒烟，这是他的明智之处。当下，时髦的女性也在学着抽烟摆酷，但华先生那辈人中，妇女大都是烟草的反对者，也是二手烟的受害者。华先生戒烟成功，为其他妇女的丈夫们树立了一个榜样，自然要“受到妇女称道”了。

华先生戒烟的时间，从他的诗中可窥见端倪——“早写八年更好”。大约八年之前他还没有戒烟，而到我作散曲的时候，他已烟戒八年，大功告成了。从1987上推八年，华先生的戒烟当在1979年，那年他64岁。若从他1962年画《决心》往下推，那么他戒烟起码用了17年之久。烟草上瘾，摆脱不易。烟草商利用其上瘾性实现对人的控制，获取高额利润，是很不“人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