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尔“退群”与相关国际合作变局*

王晓丽

[内容提要] 中东地区两大能源国沙特阿拉伯与卡塔尔断交危机2017年6月开始以来持续发酵，2018年底卡塔尔又宣布从2019年起退出以沙特为主导的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OPEC)，有意集中精力发展天然气产业。这表明，以沙特为代表的传统石油权力与以卡塔尔为代表的新兴天然气权力之间的矛盾公开化，两大能源集团的斗争愈演愈烈。卡塔尔退出欧佩克是基于经济发展战略的考虑，中东地区地缘政治力量对比的变化及美俄等大国因素在其中同样发挥了重要作用，与中东剧变后区域地缘政治的碎片化及失序密不可分。一年多来中东地区围绕卡塔尔的外交博弈咋看之下只是海湾国家之间的摩擦，实际上具有更广阔的地缘政治和经济含义，对国际能源格局及中东地区合作机制已经并将继续产生影响。

2018年12月3日，在第39届海合会峰会召开前的一个星期，卡塔尔能源部长萨阿德·阿尔卡比(Saad Sherida Al-Kaabi)宣布卡塔尔将从2019年1月起退出石油输出国组织(Organization of the Petroleum Exporting Countries, OPEC，简称“欧佩克”)，结束了卡塔尔自1961年加入欧佩克后一直与海湾阿拉伯国家抱团捍卫石油出口国利益的历史，卡塔尔因此成为欧佩克自成立以来第一个主动退出的中东国家。2017年6月5日，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和巴林三国以及北非的埃及以卡塔尔支持包括“伊斯兰国”在内的恐怖组织和破坏地区安全为由，宣布与卡塔尔断交，并对卡塔尔实行禁运封锁，导致中东地区局势骤然紧张。面对断交危机持续发酵且短期无缓解之望，且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石油生产国并引发世界能源格局和市场份额剧烈变动，卡塔尔突然宣布退出欧佩克，欧佩克影响力受到削弱且其发展前景的不确定性在加大。在中东地区地缘政治格局碎片化的背景下，沙特阿拉伯与卡塔尔两大能源国的矛盾与对抗日益激烈，中东地区相关力量加快重组、域外大国在此的影响凸显，区域合作机制进入变革调整期。

一

沙特作为全球最大产油国，在欧佩克中占据主导权，并且通过欧佩克的产量配额拉拢海湾国家，使之成为欧佩克的支柱力量；同时通过调控国内石油产能，影响国际石油市场价格，因而一直扮演着欧佩克的压舱石角色。卡塔尔在地区内属于能源大国，但截至2018年10月底日均原油产量约为61万桶，不及欧佩克成员国单日总产量(3330万桶)的2%，在欧佩克中一直采取跟随沙特的政策。卡塔尔在之前与沙特等阿拉伯国家断交后又突然宣布退出欧佩克，说明卡塔尔与沙特这两大地区能源国的决裂加深，折射出中东地区相关国家间力量对比的变化、美俄等域外大国在其间的争夺加剧。

就内在逻辑而言，卡塔尔退出欧佩克是沙特与卡塔尔前序关系恶化的阶段性发展。沙特与卡塔尔同属逊尼派海湾君主制国家，但是多年来一直关系不睦。1995年，卡塔尔埃米尔哈马德发动宫廷政变，取代其父上台执政，沙特和阿联酋两国王室对此破坏世袭规则的不规矩政治行为一直颇有微词。2014年3月，沙特、巴林和阿联酋三国就因穆斯林兄弟会问题曾同时召回驻卡塔尔大使，卡塔尔的外交危机初见端倪。但是，卡塔尔一直秉持“小国也有大外交”的理念，在国际舞台上频频动作，通过担当国际纠纷调解者的角色提升自己的国际地位。[注]Phil Baxter, Jenna Jordan, “How Small States Acquire Status: A Social Network Analysis,” International Area Studies Review, Vol. 21, No. 3, 2018, pp.191-213.沙特和阿联酋两国在面对卡塔尔强力冲击的情况下，2017年6月联手与卡塔尔断交，并对卡塔尔进行全面封锁，旨在维护海湾地区传统的均势和平衡，使之不被卡塔尔这样的搅局者破坏。英国《经济学人》有文章称，沙特与卡断交是因为“家族宿仇”。[注]“A Family Feud- Saudi Arabia Cuts off Qatar,” The Economist, June 6, 2017.2018年6月，沙特提出开凿塞勒瓦运河计划，意图将卡塔尔从三面环海、一面与沙特陆路相连的半岛国家改造成四面环海的“岛屿”，通过地理上的隔绝和地貌上的变化给卡塔尔制造心理威慑，以促其对沙特妥协和这场危机的最终解决。2018年底，卡塔尔退出沙特主导的欧佩克，进一步拉高沙特等国与卡塔尔交恶的严重程度。

沙特等国与卡塔尔交恶是中东剧变以来该地区国家间力量对比及其相互关系变化的集中写照。2011年以来，中东地区地缘政治形势剧烈变化，原有地区秩序受到冲击，域内各种力量由于围绕不同的利益诉求重新分化组合。埃及、伊拉克、利比亚、叙利亚等国家因受国内政局动荡之累，实力严重受损，阿拉伯世界整体实力和影响力持续弱化，而伊朗和土耳其两个非阿拉伯国家则通过与作为阿拉伯大国沙特的竞争不断扩大影响。在伊朗与沙特的全面战略竞争中，以沙特为首的逊尼派阿拉伯国家“力求把伊朗排挤出世界石油市场，使其丧失影响地区局势的重要财政杠杆”。[注][俄] 外交与国防政策委员会编、万成才译：《未来十年俄罗斯的周围世界——梅普组合的全球战略》，新华出版社，2008年，第160页。同为海湾逊尼派国家的卡塔尔位于沙特和伊朗的中间地带，这种支点性的地缘位置使其在两个阵营的夹缝中求生艰难。卡塔尔与伊朗共同拥有位于波斯湾的北方——南帕斯天然气田，北方气田是卡塔尔最大的收入来源，巨大的能源利益超越了逊尼派与什叶派国家的界限，极大地拉近了卡塔尔与伊朗的关系，引起沙特的强烈不满。同时，土耳其正发党被视为穆兄会式的政治组织，而卡塔尔在亲近穆兄会和哈马斯的态度上与土耳其相似，因此土卡两国关系近年来日益密切。沙特和阿联酋对穆兄会持反对立场，担心穆兄会在中东地区的影响力会威胁到两国的政治安全。[注]参见吴冰冰：“中东地区的大国博弈、地缘战略竞争与战略格局”，《外交评论》，2018年第5期。什叶派和穆兄会问题是沙特争夺中东地区领导权和确保伊斯兰世界领袖地位所面临的两大威胁，卡塔尔在这两个问题上均支持沙特的竞争对手。卡塔尔遭遇沙特发起的断交危机后，因为得到伊朗和土耳其的支持而挺过制裁，同时土耳其又是欧佩克成员国伊朗石油的最大买家。因此，卡塔尔主动退出欧佩克，表面上是海湾地区国家间冲突，背后则是沙特与伊朗、土耳其等中东地区两大阵营竞争领导权和影响力的博弈。

从更宏大的视野看，卡塔尔“退群”则是美俄等域外大国在中东地区争夺能源权力及地缘政治影响力之新一轮博弈表现。中东地区在世界能源安全和地缘格局中占据独特位置，一直是大国必争之地。美国和俄罗斯既是世界大国，又是能源大国，在中东地区都有重要的能源利益，不可能置身于该地区权利博弈之外。随着什叶派在中东地区实力的上升，以伊朗为核心形成了包括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真主党、也门等在内的什叶派集团。卡塔尔与伊朗关系密切，是伊朗插手海湾地区事务的重要抓手。而沙特在打击也门胡塞武装、推翻叙利亚巴沙尔政权等方面进展不利，加上国内王室权力更迭和政局稳定存在一定隐患，记者卡舒吉遇害事件的影响，国际形象受损。因此，伊朗与沙特的地区影响力和国际形象这种升降态势，不利于美国维护其中东地区的利益。特朗普担任美国总统后，对美国的中东政策进行重大调整，积极推动沙特、阿联酋、以色列等国围绕反伊朗、反穆斯林兄弟会的目标加强合作，并且单方面宣布退出伊核协议，希望通过维持甚或加强对伊朗的经济制裁，阻止伊朗石油重返国际能源市场，全面遏制伊朗在中东地区影响力，为美国抢夺国际能源市场份额扫清障碍。与此同时，俄罗斯利用中东地区正在加剧的地缘战略竞争，撬动中东国家加强对俄政治、经济、能源和军贸等方面关系，中东因此成为俄与美进行战略博弈的重要战场。俄罗斯为此在中东进行了新的外交布局，在推行全方位平衡外交的同时，重点加强与伊朗、叙利亚、真主党的关系。[注]参见吴冰冰：“中东地区的大国博弈、地缘战略竞争与战略格局”。围绕伊核问题、叙利亚内战、打击“伊斯兰国”等，特别是通过参与叙利亚的军事行动，俄罗斯强势重返中东的战略博弈场，而且将叙利亚作为天然气重要供给端的波斯湾与需求端的欧洲之间的一个楔子，阻断两者之间通过管道连接的可能，从而实现延长欧洲对俄天然气依赖的目标。[注]王宝龙：“俄罗斯介入叙利亚战争的能源地缘政治因素”，《阿拉伯世界研究》，2018年第3期。虽然美国在中东地区战略格局的重塑中具有主导性作用，但也无法遏止俄在中东地区影响力的上升。由于美俄介入的不断加深，中东地区沙特、阿联酋、巴林等国与伊朗、叙利亚等国构成的两大阵营对抗局面与美俄对抗局面相互交织在一起。从这个意义上说，卡塔尔的“退群”，无疑是域外大国在中东地区博弈的一种反映和延伸。

二

卡塔尔“退群”，既有卡塔尔与沙特等中东国家之间博弈的原因，也显现出卡塔尔大国志向的某种作用，还有中东地区地缘政治形势和秩序剧变、大国权力竞争的宏大背景，其核心是能源权力的竞争和国际能源格局的转型。

第一，中东地区国家围绕地区主导权斗争加剧是卡塔尔“退群”的主要原因。一是石油与天然气两种能源权力的矛盾是中东地区国家关系中的结构性矛盾，日益成为地区主导权斗争的焦点。卡塔尔在宣布“退群”时给出的官方理由是希望摆脱欧佩克的生产限制、扩大天然气生产，并非有政治意图，[注]Ben Hubbard and Stanley Reed, “Qatar Says It Will Leave OPEC and Focus on Natural Gas”, New York Times, December 3, 2018.但实质上是卡塔尔作为天然气大国与沙特作为石油大国之间矛盾的公开化。沙特依靠其丰厚的石油储备和生产能力以及在伊斯兰教中的特殊地位，成为中东地区的大国和强国。卡塔尔是中东地区的小国，但是积极完成国内产业结构的升级调整，从以石油天然气作为支柱产业的单一发展模式转向经济多元化；通过举办2006年多哈亚运会、获得2022年世界杯主办权等重大国际体育活动的途径，在海湾地区的影响力不断上升，甚至有超越沙特和阿联酋等大国的势头。同时，由于天然气在产量、价格上对石油的相对优势日益明显，油气能源权力之争浮出，加上页岩油气技术的发展，全球能源结构日趋多元化，能源市场的竞争者增多，这一重大变化对天然气出口大国卡塔尔与以沙特为代表的石油出口大国间的关系造成冲击。卡塔尔在“被断交”的情况下，宣布未来5～7年将大幅提升国内液化天然气产量，旨在蚕食石油市场以回击沙特的外交封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近发布的报告认为，断交危机对卡塔尔经济和财政的影响处于可控范围，卡塔尔经济前景乐观，2018年卡塔尔经济增长率将达2.7%，而沙特仅为2.2%。[注]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Regional Economic Outlook: Middle East and Central Asia November 2018,” World Economic and Financial Surveys, November 2018, p.14.因此，卡塔尔在“被退群”状态短期内无法扭转的情况下采取“退群”行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摆脱欧佩克减产政策的限制，削弱由沙特主导的石油国家集团的影响力，并与沙特持续对抗。

二是欧佩克体系影响力下降，成为卡塔尔独立发展能源产业的阻碍因素。欧佩克成立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以“国家集团战略协作”的方式协调和统一成员国石油政策，维持国际石油市场价格稳定，确保石油生产国获得稳定收入。2005年开始，欧佩克实行松动配额制、调整石油产量、调整石油产能三大政策，使国际石油市场在近十年内都处于适度紧张的状态，[注]陈腾瀚：“欧佩克内部派系之争的原因、影响及走向”，《现代国际关系》，2017年第9期，第58～65页。确保成员国的石油收益。从欧佩克成立以来的运作历程看，国际石油市场的变化和价格涨跌实质上是权力和利益的再调整和再分配，各种力量必然要采取应对措施来使石油市场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卡塔尔的原油产量不高，在欧佩克内部一直追随沙特，在有关决策中并没有发言权。随着天然气在全球能源格局中的地位上升和欧佩克在全球能源版图中的地位相对下降，作为天然气出口大国的卡塔尔将注意力集中于天然气领域。在卡塔尔与沙特关系陷入僵局的情况下，欧佩克的政策机制以及沙特的主导作用使得卡塔尔不愿继续受到束缚，而是希望走独立自主的能源发展道路。卡塔尔前首相谢赫哈马德·本·贾西姆·阿勒萨尼称：欧佩克对卡塔尔已经丧失作用，而且欧佩克被用来实现有损于卡塔尔国家利益的目的。[注]Jeff D. Colgan, “Qatar Will Leave OPEC. Here’s What This Means,” The Washington Post, December 6, 2018.

第二，国际能源格局调整成为卡塔尔谋求大国地位的重要契机。在国内，卡塔尔已经将天然气产业作为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完成战略布局。卡塔尔油气资源丰富，天然气储量排名世界第三，已探明天然气储量达到23.81万亿立方米，仅南帕尔斯气田就占全球天然气储量的20%。早在1987年，卡塔尔就开始大力发展天然气工业。国际天然气联合会(International Gas Union)的统计数据显示，卡塔尔2016年出口液化天然气7720万吨，出口量占据全球市场30%的份额。[注]解亚娜：“卡塔尔LNG增产计划‘撬动’全球市场？”《中国石油报》，2018年6月5日。卡塔尔现已成为全球最大的天然气出口国，紧随其后的澳大利亚、美国和俄罗斯是卡塔尔强有力的挑战者。2018年1月1日，卡塔尔石油公司完成旗下卡塔尔天然气运营公司(Qatar Gas)和拉斯拉凡天然气公司(Ras Gas)的合并重组，新成立卡塔尔天然气公司(Qatar Gas)，将独立经营卡塔尔每年7700多万吨液化天然气出口业务。当年，为推动液化天然气业务的迅猛发展，卡塔尔积极扩展海外市场，加大在美国市场的投资力度，成功控股美国德克萨斯州“黄金通道”(Golden Pass的液化天然气(LNG)出口终端。卡塔尔能源部长萨阿德·阿尔卡比在宣布退出欧佩克后表示：“退出欧佩克的决定说明卡塔尔希望将注意力专注于天然气发展计划，未来卡塔尔计划将天然气产量从目前的每年7700万吨提高到1.1亿万吨。”[注]“Qatar Breaks up with OPEC: It’s not You, It’s Me,” https://brookings.edu/blog/order-from-chaos/2018/12/05/qatar-breaks-up-with-opec-its-not-you-its-me.(上网时间：2019年1月4日)可以说，卡塔尔退出欧佩克的决定虽然与目前全球油价低迷、卡塔尔财政收入受到影响有一定关系，但更为重要的是，它“退群”后就可以摆脱欧佩克的限制，将注意力转到天然气领域，通过市场机制和产量优势，提高在天然气领域的国际话语权，影响国际能源市场供求关系，对油价产生新的下行压力，进而冲击沙特的石油产业及其收益。

在国际上，卡塔尔的“大国梦”促使其将能源权力作为谋求大国地位的重要手段。卡塔尔虽然是中东地区的小国，但是一直都有成为地区大国的诉求。中东剧变引发的地区地缘政治动荡以及全球能源格局的变化，为卡塔尔实现自身诉求提供了新的历史机遇。有学者指出，正当外界担忧中东地区政局不稳之际，卡塔尔反其道而行之，把地区动荡视为不可多得的机遇，采取四面出击、八面玲珑的策略，巧妙周旋于各派势力之间，着力塑造自身“稳定堡垒”的独特形象，全力拓展自己的地区影响力。[注]James M. Dorsey, “Qatar’s Challenge to Saudi Arabia: An Alternative View of Wahhabism,” RSIS Commentaries, No. 017/2013, January 30, 2013, pp.1-2.卡塔尔利用天然气在全球能源格局中的地位上升之机，以天然气产业为主体，发展起系统的天然气开发模式，并以此为基础制定了符合其国家特点的能源外交政策。卡塔尔能源外交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能源发展战略，侧重于从国家间政治层面确保和实现能源作为战略资源的利益与效用，利用能源资源充当地缘政治博弈的杠杆，采取政治与经济相互交叉的策略，捍卫自己的利益和影响。[注]胡雨：“阿拉伯剧变后的卡塔尔外交政策”，《阿拉伯世界研究》，2015年第5期。卡塔尔现已与欧洲、亚洲等国家和地区建立了稳定的天然气长期协议，获取了连续稳定的财政收入，以确保国家的经济独立，而且使相关合作国家成为自身安全稳定的利益攸关者，为本国增添了外交筹码和影响力。[注]Steven Wright, “Foreign Policies within International Reach: The Case of Qatar,” in David Held and Kristian Coates Ulrichsen, eds.,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Gulf: Politics, Economics and the Global Order, London: Routeledge, 2011, pp. 296-312.目前，卡塔尔在亚洲最大的出口对象国是日本(占卡总出口量的15%)，中国紧随其后；卡现有液化天然气出口量稳居全球第一。从这个意义上说，卡塔尔的天然气既是一种资源，也是外交筹码和追求大国地位的物质保障。卡塔尔宣布退出欧佩克，全力发展天然气产业，也是希望在目前占有先机的条件下抢抓气候议题升温、能源消费脱碳化趋势的机遇期，打造其地区天然气产业引领者的形象，以实现其大国梦想。

第三，卡塔尔以退为进，强化与美国的同盟关系。随着美国油气出口能力的提升，欧佩克日益成为影响美油气利益的主要障碍。美国通过国内反垄断诉讼打压欧佩克，以为美在国际石油市场获得更大利益扫除障碍。美国能源信息署(EIA)在《2019年度能源展望》中指出，随着原油、天然气等能源供应的增加，预计到2020年，美国将成为净能源出口国。[注]US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 “Annual Energy Outlook 2019,” https://www.eia.gov/outlooks/aeo/pdf/aeo2019.pdf. (上网时间：2019年2月25日)美国的页岩油气开采取得重大突破后，生产能力和国际能源市场地位发生显著变化，不满于欧佩克利用政策手段控制石油价格的方式，更受到沙特和俄罗斯分别主导的欧佩克、非欧佩克产油国之间的“维也纳联盟”冲击国际石油市场价格的影响。加上制裁伊朗的需要，美国一直有意解散欧佩克，因而不惜动用国内反垄断讼诉这种法律手段对之进行打击。美国联邦参议员莱希(Patrick Leahy)2000年第一次将《反石油生产和出口卡特尔法案》(No Oil Producing and Exporting Cartels Act)法案引入参议院后，美国国内先后出现多个类似版本的法案。[注]“S. 2270 No Oil Producing and Exporting Cartels Act of 2004,” Congressional Budget Office Cost Estimate, April 29, 2004.但是，由于美国历任总统的反对，上述法案均未通过。2019年2月9日，美国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以口头表决的方式，通过了名为《反石油生产和出口卡特尔法案》(NOPEC -2018)[注]H.R.5904-NOPEC 115th Congress (2017-2018), https://www.congress.gov/bill/115th-congress/house-bill/5904/text?q=%7B%22search%22%3A%5B%No+Oil+Producing+and+Exporting+Cartels+Act%22%5D%7D&r=2&s=3.(上网时间：2019年2月17日)的跨党派议案。特朗普总统曾多次在推特上指责欧佩克推高油价，如果《反石油生产和出口卡特尔法案》(NOPEC-2018)得到他支持并顺利通过，美国司法部将以共谋为由起诉欧佩克及其成员国。作为欧佩克成员国，卡塔尔有可能受到美国司法部调查，势必对其目前在美国市场开展的与天然气产业发展相关的投资和贸易活动产生影响。卡塔尔宣布退出欧佩克，希望在美国与欧佩克的矛盾中置身事外，以免受到牵连。更进一步说，通过“退群”的举动，卡塔尔为美国对欧佩克的打击行动提供了切实支持。“9·11”事件后，美国将中央司令部的前沿总部从沙特迁至卡塔尔的乌代德，关闭了美国在沙特的军事基地，卡塔尔从此成为美在中东最大和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东道国。沙特与卡塔尔在美国军事战略中的地位一升一降，加剧了两国间的地缘政治竞争。作为美国的盟友，特别是遭遇沙特发起的断交危机而与沙特的矛盾持续激化后，卡塔尔更加需要美国的支持，与美国的“绑定”有利于维护卡塔尔的国家安全，同时削弱沙特的地区影响力。美国油气出口能力大幅提升后希望抢夺国际能源市场中话语权。因此，卡塔尔与美国在这个问题上一拍即合，面对共同的对手——沙特主导下的欧佩克而揭开合作的新篇章。在美国采用国内反垄断法条对欧佩克发起诉讼的当口，卡塔尔宣布退出“欧佩克”的行动无疑是对美国的战术支持。

三

沙特与卡塔尔这两个中东地区主要能源国的矛盾因为断交事件和卡塔尔“退群”而愈演愈烈，严重冲击了地区政治形势和欧佩克的影响力、全球能源格局，尤其对中东地区合作机制产生重大影响。

首当其冲的是，卡塔尔“退群”将重挫欧佩克的威风，使其难以继续在国际能源市场中一家独大。首先，欧佩克内部竞争加剧，弱化了欧佩克的组织协调能力。沙特与卡塔尔的矛盾加剧，双方的斗争外溢化，博弈场从中东地区延伸到欧佩克组织内部。自欧佩克成立以来，根据与美国关系及石油政策的差异性，其成员国分为鸽派、鹰派以及摇摆的中间派，其中沙特和卡塔尔均属于比较温和的鸽派，由于一直受到日趋严重的地缘政治与国家利益之争的影响，各派之间的政策协调难度日益加大。一些成员国对沙特主导欧佩克的现状心怀不满，并将油价低迷归咎于沙特前期坚持增产降价的行为。作为欧佩克核心力量，海湾阿拉伯国家内部分裂加剧了欧佩克的领导权危机与政策协调危机。[注]邹志强：“欧佩克的内外挑战及战略选择”，《中国石油报》，2018年7月12日。沙特与卡塔尔之间的矛盾将会削弱欧佩克其他成员国特别是中东产油国对欧佩克政策的支持力度。例如早在2016年11月欧佩克作出减产的决定时，伊拉克勉强同意了欧佩克的决定，但据《华尔街时报》调查发现，伊拉克国家石油营销组织(SOMO)已计划将巴士拉石油公司产量增加7%，日产353万桶石油。[注]“What Oil Cuts? Iraq Plans to Ramp up Crude Export,” https://www.marketwatch.com/story/what-oil-cuts-iraq-plans-to-ramp-up-crude-exports-2016-12-14/print.(上网时间：2018年12月9日)据伊拉克石油部的统计，2019年1月，伊拉克原油产量为369.4万桶。[注]John Lee, “ January Oil Exports, Volume Down, Revenue Up,” http://www.iraq-businessnews.com/2019/02/04/january-oil-exports-volume-down-revenue-up/.(上网时间：2019年2月19日)也就是说，伊拉克过去几年来石油产量持续增长，与欧佩克的减产保价政策背道而驰。如果伊拉克与欧佩克的矛盾升级，未来不排除伊拉克效仿卡塔尔作出“退群”的决定。在卡塔尔宣布“退群”后，沙特阿卜杜拉国王石油研究中心对外宣称，正在研究欧佩克解散可能对原油市场造成的影响。[注]严凯：“卡塔尔已去，沙特何从”，《中国石油石化》，2018年第24期。这引发国际社会对欧佩克未来走向的关注。

其次，欧佩克整体上在国际能源市场上的影响力下降。欧佩克自成立以来，就曾发生过成员国退出的情况，厄瓜多尔曾于1992年退出欧佩克、2007年重返，加蓬曾因拒绝缴纳年费于1995年被终止成员资格、至今未再加入，印尼曾因石油进口量超过产量而在2009年1月1日被终止欧佩克成员资格、2015年得到恢复。历史上退出欧佩克的成员国均系欧佩克中影响力较小的国家，卡塔尔则是全球主要能源生产地的中东地区中第一个宣布退出欧佩克的国家，说明卡塔尔已经不再倚重欧佩克而确保自身的石油工业收益。2014年中期，国际石油市场供过于求后，国际油价开始下跌。沙特坚持掌控市场份额、拒绝减产，以图通过低油价的方式打击生产成本较高的美国页岩气产业，结果事与愿违，油价从100美元/桶大幅下跌到50美元/桶，引发全球经济衰退。[注]Alberto Behar, Robert A. Ritzb, “OPEC vs US shale: Analyzing the Shift to a Market-share Strategy,” http://dx.doi.org/10.1016/j.eneco.2016.12.021, 0140-9883/? 2017 Published by Elsevier B.V.(上网时间：2018年12月4日)近年来，全球页岩油气资源开发形势看好，国际社会应对气候变化的“低碳化”能源转型目标逐步兑现，新能源技术迅速发展，欧佩克的减产决定促使美国等非欧佩克产油国趁机抢夺市场份额，致使欧佩克在国际石油市场中的话语权降势凸显，其在全球能源格局中的影响力不断下降，已难凭借一己之力掌控国际石油市场的变化。

其三，国际能源格局发生重大变化。美国页岩油气技术取得重大突破后，页岩油气产量的大幅提升使美国能源对外依赖度不断降低，国际能源供应结构正在从以石油为主转向石油及页岩油等多种能源并存，基本上形成了中东——中亚——俄罗斯和北美“双轴”，再加上非洲、拉美等的“双轴多中心”的能源格局。[注]潜旭明：“卡塔尔退出欧佩克折射国际能源格局深刻变化”，《当代世界》，2019年第2期。在外部受到多方挤压的情况下，以沙特为主导的欧佩克不得不与俄罗斯等非欧佩克产油国进行深度合作，打造“欧佩克+”模式。2016年以来，沙特采取联手俄罗斯等国共同减产的方式，压低世界原油库存，推动国际原油市场价格走高。但是，国际市场原油价格的持续走高将推动页岩油产量的增长以及石油替代性技术的迅猛发展，对传统产油国造成冲击，并不符合产油国的长期利益。为此，从2017年开始，欧佩克又联合俄罗斯等国采取增产行动，通过增加原油供给拉低国际油价，最终在原油供需各方均能接受的油价水平上实现市场供求关系的平衡。随着国际油价持续低迷，美国等国家页岩油产量的增长造成全球原油存库压力得不到实质性缓解，沙特和俄罗斯于2016年末达成联合减产协议，合计减产近180万桶/天，这是欧佩克与非欧佩克产油国时隔15年之后再度联手救市。[注]高健：“美国取代欧佩克成为国际油价调节者”，《中国石化》，2017年第10期。虽然传统产油国群体依然拥有重大影响力，沙特、俄罗斯分别主导的欧佩克和非欧佩克产油国之间的“维也纳联盟”目前已逐步成为全球石油市场的“调节器”，加之美国因素的影响，石油市场已经形成美国、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三足鼎立的局面，三方的竞争与合作推动国际能源格局进入持续转型期。

在欧佩克难以再在国际能源市场中一家独大之外，卡塔尔“退群”将加速中东地区能源结构调整，影响全球能源生产。首先，卡塔尔将全力推动天然气产业的发展，力争成为中东地区天然气产业的引领者。卡塔尔的天然气在储量、出口量中居世界前列，为全球第一大液化天然气出口国，在国际能源市场中占据了难以动摇的重要地位。卡塔尔退出欧佩克后将以液化天然气作为重点，积极扩大对国内外油气资源的投资，其北方气田扩建项目完成后，预计到2024年石油产量仅占卡塔尔能源总量的10%，天然气及附属产品将成为卡塔尔能源结构中的主体。[注]Country Report of Qatar, December 2018, EIU Database.同时，卡塔尔将在天然气领域加大与美国的合作力度。2018年12月16日，卡塔尔国家石油公司宣布，今后数年可能在美国能源领域投资至少200亿美元，并为国内增产液化天然气寻找新的外国伙伴。[注]“卡塔尔退出欧佩克后或重金投资美国”，http://d.drcnet.com.cn/eDRCNet.Common.Web/DocDetail.aspx?DocID=5335573&leafid=6&chnid=10.(上网时间：2019年2月3日)2019年2月22日，卡塔尔国家石油公司与美国埃克森美孚公司合作投资启动的德卡萨斯州Golden Pass LNG出口终端项目建设为美国量多价低的天然气产业开辟了新的出口路径。另外，卡塔尔积极增加对中国、印度、日本等亚洲油气消费大国的出口，弥补国际石油价格下降所造成的财政收入锐减，并倚仗天然气储量和产能优势扩大在国际能源市场的话语权。

其次，中东地区乃至全球以石油为主体的能源格局逐步朝油气平衡方向发展。中东地区油气资源储备丰富，但传统上以石油作为全球能源供应的主要商品，围绕石油定价权和生产配额成立了由沙特主导的欧佩克，在维护中东主要产油国利益方面仍在发挥重要作用，但已今非昔比。相比而言，天然气在中东地区能源结构中的地位虽远低于石油，但是由于时代条件和发展议程的影响而在全球能源市场中地位持续上升。未来石油和天然气将成为中东地区能源生产的两大支柱，围绕两种能源的权力竞争必然加剧。除卡塔尔已开始大力发展天然气工业外，沙特也计划在未来十年内引入1500亿美元的投资用于增加液化天然气产量，由此将从净石油出口国发展成为液化天然气和石油双重能源出口国，增加在国际能源市场中的话语权。目前，国际天然气市场的价格以油气联动为主，油气生产国和国际能源市场不只是会继续受到欧佩克相关政策举措的影响，而且会越来越多地受到天然气生产和市场形势的牵动。

在此带动下，全球其他能源生产大国对天然气市场份额的争夺将会加剧，“天然气欧佩克”有可能重新提上日程。目前，俄罗斯、伊朗和卡塔尔三国是全球已探明天然气储量最多的国家；澳大利亚是卡塔尔之后第二大液化天然气出口国，再后依次为马来西亚、尼日利亚、印度尼西亚。全球天然气消费市场基本分为欧洲、北美和东亚三大相对独立的区域性市场，其中俄罗斯借助其天然气管道的独特优势在欧洲天然气市场中享有垄断地位；卡塔尔依托有利的地理位置，以液化天然气为重点，占据亚太地区以日本和中国为主的消费市场。美国在2007年页岩气技术取得重大突破后，从天然气进口国向出口国转变，成为国际天然气市场的强有力竞争者。随着天然气产量的增加及市场对天然气需求的增加，国际能源供给中心“西移”、需求中心“东移”，主要生产国围绕天然气市场份额的竞争将日益激烈。同时，全球天然气领域的国际合作已在推进，只是成效甚微。俄罗斯在这方面走在其他国家之前。随着未来天然气在国际能源格局中的重要性上升，参与有关合作的国家将会增多，“天然气欧佩克”成型的可能性将会增大。

最后，卡塔尔“退群”促使中东地区合作机制生变。一方面，以欧佩克为代表的中东地区石油合作机制的主导作用将逐渐弱化，与非欧佩克国家的合作机制建设成为重点。欧佩克能够长期顺利运行不仅在于保证成员国的经济收益，更为重要的是形成了系统的协商机制。卡塔尔作为中东地区的石油净出口国退出欧佩克，本身就是对欧佩克的权威及其运行机制的公开宣战。目前，在美、俄和沙特三分国际石油市场的局面下，全球经济发展增速放缓，石油供需矛盾突出，导致国际油价持续低位运行。沙特在欧佩克内部力图推动冻产协议的实施但进展艰难，因此日益重视与俄的合作，有意通过与俄等非欧佩克产油国建立的“欧佩克+”机制联手减产，刺激油价回升。“欧佩克+”机制的成员国主要包括欧佩克成员国加上俄、哈萨克斯坦、阿曼、阿塞拜疆、巴林、文莱、赤道几内亚、马来西亚、墨西哥、苏丹和南苏丹等国。[注]OPEC, Declaration of Cooperation, No.52/2017, Vienna, Austria, November 30, 2017.因此，全球能源格局中的石油市场结构、价格影响因素、外溢政治效应、能源安全观念都在发生变化。

另一方面，以海合会为主体的中东地区政治合作机制受到冲击，双多边合作机制有可能取代海合会的合作机制。日趋激烈的地缘战略竞争，使得中东地区合作机制缺失的问题更为突出。阿拉伯国家联盟(阿盟)和海湾国家合作委员会(“海合会”)是中东地区两个主要的地区合作机制。中东剧变后，阿盟的作用弱化；海湾国家政局基本稳定，海合会在推动相关国家经济、政治、资源、安全和环境等方面的合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沙特等国与卡塔尔断交事件涉及海合会六个成员国中的四国，致使2017、2018年海合会首脑会议连续出现缺席现象，已成惯例的海合会首脑协商机制无法继续正常运转。同时，沙特转向积极加强与阿联酋的双边合作。2017年12月海合会科威特首脑会议召开前几个小时，阿联酋方面宣布将和沙特成立新的“联合合作委员会”，加强双方在政治、经济、军事、贸易和文化等各方面的联系。这引发各界对两国想要抛开海合会框架另行“组团”的猜测。[注]“海合会峰会：团结难求 僵局难解”，http://news.cnwest.com/content/2017-12/06/content_15543658.htm. (上网时间：2019年2月3日)2018年1月，沙特与阿联酋同时实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之前要求的增值税法，成为双边合作推进的新亮点。枫园风险评估公司(Verisk Maplecroft)中东和北非地区形势首席分析师托比约恩·索尔维特(Torbjorn Soltvedt)认为，“两国最高领导层有着密切的个人关系，这本身可能给两国联盟提供更多可信度。增值税和加大力度对付伊朗可能是两国取得某些实质性进展的领域。”[注]王素译：“安息吧，海合会”，《进出口经理人》，2018年第6期。海合会内部的分裂已成事实，如果未来卡塔尔退出海合会，将以沙特为核心建立更加单极化的组织，进而对海合会的运行模式及中东地区国家间的合作机制将产生深刻影响。

此外，中东地区的安全合作机制将更加依赖域外大国力量。油气收入是沙特和卡塔尔这两个中东能源大国和其他能源生产国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获得稳定的能源收入的前提是必须有充足的安全保证，但是中东国家普遍缺乏安全保障的能力，已经组建的“半岛之盾”部队缺乏实战经验和战斗力。美国长期以来一直充当中东国家安全保障的主要提供者，也是中东各国巨额军备开支经费的主要流向国。2018年，沙特拨款超过30亿美元用于购买武器，主要采购来源国为美国、英国和西班牙；卡塔尔军购协议拨款超过4.9亿美元，主要采购来源国为美国；阿联酋军购协议拨款超过2亿美元，主要采购来源国为美国。[注]“军火商乐开花，海湾国家开展高技术军备竞赛”，http://news.ifeng.com/a/20180423/57797622_0.shtml. (上网时间：2019年2月3日)2018年6月5日，卡塔尔副首相兼国防大臣阿提亚公开表示希望“加入北约”，愿意让北约在卡塔尔驻军或设立“专业化中心”。北约婉拒了卡塔尔的请求，但充分肯定了卡塔尔与北约的合作，称“卡塔尔是北约的一个重要的、长久的合作伙伴”。[注]丁隆：“卡塔尔断交危机一周年：封锁与突围”，《当代世界》，2018年第13期。特朗普总统甚至提出建立“阿拉伯北约”的构想，即以沙特和阿联酋为核心，纳入海合会阿拉伯国家、约旦、埃及等国组成阿拉伯版的北约，与以色列结成安全伙伴，共同遏制伊朗。[注]“Trump Seeks to Revive ‘Arab NATO’ to Confront Iran,” Reuters, July 27, 2018.随着卡塔尔与沙特等国的矛盾不断深化，同为美国盟友的沙特和卡塔尔两国在争取美国安全保障供给方面的斗争也会加剧，中东地区安全合作机制对域外力量的依赖度因而会随之加大。

结 语

时至今日仍然成立的逻辑是，“没有什么比中东的石油和天然气管道系统以及政治与战争对它们运用的影响更好地反映中东的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注][美]索尔·科恩著，严春松译：《地缘政治学：国际关系的地理学》，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1年，第401页。从2017年断交危机时的“被退群”到2018年底的主动“退群”，卡塔尔对自身国际环境、外交政策认知和相应抉择发生了显著变化。阿拉伯国家内部的矛盾随之公开化甚至对立化，导致海合会及其他合作机制名存实亡，中东地区地缘政治格局呈现解构与重构并进的新动向。这在客观上有利于从世界最大的能源进口国成为天然气出口国的美国逐步瓦解欧佩克、提升美在未来国际油价的主导权。未来，传统能源利益国与新兴能源国之间围绕石油权力、天然气权力的斗争和博弈必然加剧，且成为国际能源格局持续变化的重要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