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古巴修宪的原因、内容及影响

吴洪英

[内容提要]最近，西半球唯一的社会主义国家古巴经过大规模修宪活动，推出了1959年革命胜利以来的第二部宪法《古巴共和国宪法》。由于新宪法涉及首次承认私有制、首次承认市场、首次实行总统任期制、重新恢复总理职位等重大内容的修改，引起国际社会高度关注，议论纷纷。表面看，此次修宪活动，是继1978年、1992年、2002年后对《1976年宪法》的第四次修订，但实质上是古巴推出了一部全新的宪法，因为新宪法不仅反映了过去40多年古巴政治、经济、社会、外交领域的重大变化，而且标志古巴共产党政府为21世纪古巴社会主义永续发展“谋篇布局”，确保古巴社会主义制度不可逆、不变色。因此，此次修宪可谓是1959年古巴革命胜利以来最重大的政治改革，将对古巴未来政治体制、经济体制、社会结构和外交关系产生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2019年2月24日，西半球唯一的社会主义国家古巴举行公投，通过了自1959年革命胜利以来的第二部宪法《古巴共和国宪法》(以下简称“新宪法”)，2019年4月10日，新宪法正式生效。古巴此次修宪，在内容上有许多重大调整，其过程受到国际舆论广泛关注，对其评价莫衷一是。此次修宪究竟与以前历次有何不同？修宪的主要原因是什么？修改的主要内容有哪些？对未来古巴的发展有怎样的影响？本文试图对古巴这场重大的政治改革进行初步剖析。

一

近些年来，古巴面临的国内国际形势发生了重大而深刻的变化。为了反映和应对这些变化，古巴政府决定进行修宪，并于2018年4月正式启动修宪进程，这是自1976年以来古巴第四次修宪。

1959年，以菲德尔·卡斯特罗为首的古巴革命者发动武装起义，推翻亲美的鲁本·富尔亨西奥·巴蒂斯塔独裁统治，率领古巴人民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颁布了《临时宪法》，确定了古巴实行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和其他劳动者联盟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制度，实行总统制，设立总理职位。但《临时宪法》并未被外界所广泛承认，1959～1975年之间，古巴被西方媒体称为“非宪政时期”。事实上，以菲德尔·卡斯特罗为首的古巴共产党政府自革命胜利后就一直酝酿制定一部将社会主义革命制度化的新宪法，并能交付全体公民投票裁决。但这一制宪酝酿时间竟然长达16年，这是人们始料未及的。1976年2月15日，经古巴公民投票通过的《1976年宪法》(当年2月24日正式生效)共有12章、141条。该宪法规定，古巴是社会主义国家；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是最高国家权力机关，行使立法权，常设机关是国务委员会；古巴共产党是古巴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领导力量；社会主义经济制度主要是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实行中央计划经济，实行按劳分配的原则。该宪法在公投中获得99.2%的选民投票支持，被古巴人称为是“一部人人为了明天而投票的社会主义宪法”。随着国内外形势的不断变化，古巴于1978年、1992年和2002年对《1976年宪法》进行了三次修订。1978年，针对宪法实施过程中的一些具体问题进行了小的修补。1992年，针对冷战结束、苏东剧变导致古巴陷入严重的“经济危机时期”(即所谓的“和平时代的特殊时期”)，古巴对宪法进行了较大幅度的修订，包括把马蒂思想与马列主义并列作为古巴共产党的指导思想；取消对外国投资的某些限制，允许外资建立合资企业；允许党员参加宗教活动，确定古巴是一个世俗国家而非无神论国家。2002年，针对引入市场和外资后国内出现的一些经济和社会乱象，古巴进行了第三次修宪，强调社会主义制度是“永久性的，不可更改的”根本制度。2019年修宪是自1976年以来的第四次修宪，旨在反映过去40多年来古巴政治、经济、社会和外交领域发生的重大变化，并对未来发展制定宏伟蓝图，修宪幅度超过以前任何一次。

古巴此次修宪，从形式上讲，既没有采取一些国家实行的由基层群众或社会团体提出修宪议案的方式，也没有采取一些国家专门成立“制宪大会”的做法，而是采取“中央政府起草并主导，广大民众参与并表决”的“混搭”方式。最初，由相当于国家元首的国务委员会主席宣布启动修宪进程，再由专门的修宪委员会负责起草宪法，后呈送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初审并批准，最后在广泛听取民众意见基础上修改后形成新版宪法草案，交付全民公投表决。可见，古巴新宪法是一部集全党全国人民才智和智慧的新法律体系。

此次修宪进程从2013年开始酝酿，到2019年2月全民公投生效，持续数年时间，可分为六个阶段。第一阶段是酝酿与启动。从2013年起，古巴政府开始酝酿修宪，多次开会讨论修宪问题。直到2018年4月19日，新上任的国务委员会主席和部长会议主席米格尔·迪亚斯-卡内尔正式宣布启动修宪进程。

第二阶段是起草宪法草案。2018年6月2日，依据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特别决议，成立以古共中央第一书记兼任古巴革命武装力量总司令劳尔·卡斯特罗为主任、国务委员会主席米格尔·迪亚斯-卡内尔和古共中央第二书记何塞·拉蒙·马查多·本图拉为副主任，由来自不同部门的官员和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代表组成的“33人修宪委员会”，负责起草新宪法草案。7月14日，草案起草完毕，提交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审议。

第三阶段是初步审议。2018年7月21～22日，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举行第九届全体会议，来自社会各界的572名代表对新宪法草案进行热烈讨论和初步审议，并一致通过了草案。

第四阶段是广泛征求民意。8月13日到11月15日，在全国范围内主办咨询会，通常以机关、学校和社区为单位，由7600个接受专门培训的“两人小组”负责主持会议，向全国民众征求四类意见：一是修改类，需要增加、保留和删除的条款和文字；二是增补类，增加草案完全没有涉及的新内容、新条款；三是删除类，删掉那些没有必要的或词不达意的条款、内容或字句；四是质疑类，对一些表述不清楚或晦涩难懂的条款、内容或字句提出疑问。在广泛收集社会各界意见后，由“古巴社会政治和民意研究中心”负责汇总、整理、修改、补充。

第五阶段是正式审议。2018年11月下旬，修订后的新宪法草案送回到“33人修宪委员会”再次审议修改；12月，呈送给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正式审核和批准。

第六阶段是动员和组织公投。新宪法草案正式核准后，国务委员会主席卡内尔宣布正式启动公投程序，责令“全国选举委员会”负责组织全民公投。2019年2月24日，在阿里娜·巴尔塞罗·古铁雷斯领导的“全国选举委员会”组织下，古巴举行了全民公投，对新宪法草案投票裁决。根据2019年2月25日全国选举委员会公布的数据，古巴共有登记选民9298277人，此次参加投票选民7848343人，占登记选民的84.41%。其中赞同新宪法草案的选民6816169人,占投票选民的86.85%；不赞同的选民706400人，占投票选民的9%；空白票198674人，占投票选民2.53%，废票127100人，占投票选民的1.62%。[注]“Cuba dijo Sí a la nueva Constitución，” 25 de febrero de 2019， http://www.granma.cu/reforma-constitucional/2019-02-25/cuba-dijo-si-por-la-nueva-constitucion-25-02-2019-16-02-47.(上网时间：2019年3月6日)2019年4月10日，劳尔·卡斯特罗在古巴第九届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第二次特别会议上宣布新宪法正式生效。

此次修宪，在内容上修改的幅度前所未有。原宪法共137条，而新宪法增至229 条，分为11篇、24章、54小节。其中，新增8条,修改134条(占59.8%)，保留87条(38.8 %)，删除3条(占1.3%)。[注]Flavia L. Dotres Sánchez, “New Constitution and 760 Changes,” February 8, 2019, http://www.radioangulo.cu/en/holguin/236658-new-constitution-and-760-changes. (上网时间：2019年3月12日)修改内容涉及政治、经济、社会、国防、司法、文化、教育、外交等方方面面，突出了政治制度、经济体制、社会制度和外资政策四个重点方向。新宪法首次承认“私有财产”，首次承认“市场”，规定古巴实行总统任期制，重新恢复总理制。在一定意义上，新宪法是对《1976年宪法》的“一次结构性重塑”，是古巴“一个新的开始”。[注]“Cuba’s New Constitution Preserves Communist Power,” The Economist，July 26, 2018, https://www.economist.com/the-americas/2018/07/26/cubas-new-constitution-preserves-communist-power.(上网时间：2018年8月29日)

二

修宪是一段时间以来古巴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头等大事，成为古巴民众讨论最多、最热烈的话题。从深层次看，古巴此次修宪是以劳尔·卡斯特罗为首的古巴共产党人对过去40多年国内国际形势重大变化的一种深刻思考之后，站在历史与战略高度对21世纪古巴未来发展进行的顶层设计和战略谋划。具体说来，此次修宪主要动因如下。

第一，“苏联时代的宪法”早已过时。《1976年宪法》是由菲德尔·卡斯特罗等老一代革命家以苏联宪法为蓝本制定、在冷战正酣之时颁布的，是一部典型的苏联时代的、具有浓郁冷战色彩的宪法，无法反映过去40多年古巴内外环境发生的重大的历史性变化。古巴哈瓦那大学法学教授胡里奥·安东尼奥·埃斯特达拉指出，古巴《1976年宪法》已经成为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在西半球迄今唯一留存的一部宪法体系”。[注]Marc Frank，“Cuba’s Proposed New Constitution: What will Change，”The Reuters, August 13, 2018,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cuba-constitution-explainer/cubas-proposed-new-constitution-what-will-change-idUSKBN1KY1UC. (上网时间：2018年8月19日)因此，古巴迫切需要通过制定一部新宪法来扩大对外开放，吸引更多外国投资，推动经济增长，改善古巴生存和发展环境。正如古巴国务委员会主席卡内尔所指出的那样，自1976年以来，世界形势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这就意味着《1976年宪法》“有必要更新”。[注]Pascal Fletcher，“Cuba’s New Constitution: What’s in and What’s out，” BBC, July 26，2018, https://www.bbc.co.uk/news/world-latin-america-44971445. (上网时间：2018年8月16日)

第二，古巴亟待从法律上对过去10年“经济社会模式更新”成就予以肯定和确认。劳尔·卡斯特罗有句名言：“大豆与大炮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注]Eugenio Yáez, Frijoles y caones, las armas del general, Mayo 1, 2014，https://www.cubaencuentro.com/cuba/articulos/frijoles-y-canones-las-armas-del-general-317818.(上网时间：2018年8月27日)这句话充分显示了他非常务实的性格和重视经济的施政主张。自2006年7月劳尔·卡斯特罗接替患病的哥哥菲德尔·卡斯特罗临时掌权，在2008年又正式全面主政以来，在古巴国内逐渐推动旨在促进本国经济和社会经济发展的“经济社会模式更新”(或称古巴“社会主义模式更新”)。2010年4月，古共六大决定正式全面推动“经济社会模式更新”进程。在经济领域采取了一系列减少国家控制、鼓励发展和外国投资的措施；在外交领域，主动缓和与美国关系，灵活处理两国分歧和摩擦，启动古美关系正常化进程；在政治领域，带头交权放权，将国务委员会主席和部长会议主席两个职位主动交给年轻的卡内尔，推动“代际交替”。这些重大的经济和政治改革取得了突出成就。一是从事个体经营的人数出现大幅增长，成为古巴国民经济中一股新鲜力量，成为国民经济的重要补充。截至2018年5月，古巴个体经营者已经达到59.1万人，占全国劳动力的13%。[注]Editorial Board，“Cuba Makes Changes — But Ignore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The Washington Post, July 25，2018,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opinions/cuba-makes-changes--but-ignores-one-of-the-most-important/2018/07/25/0b42ef2e-8e99-11e8-8322-b5482bf5e0f5_story.html?utm_term=.73675c075036. (上网时间：2018年8月24日)二是吸引的外国投资不断增多，为古巴的经济发展注入了一定动力。仅2017年一年，古巴获得外国直接投资达到25亿美元。[注]Editorial Board，“Cuba Makes Changes — But Ignore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The Washington Post, July 25，2018,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opinions/cuba-makes-changes--but-ignores-one-of-the-most-important/2018/07/25/0b42ef2e-8e99-11e8-8322-b5482bf5e0f5_story.html?utm_term=.73675c075036. (上网时间：2018年8月24日)近几年，古巴餐饮业、旅游业、交通运输业、零售业等快速发展，与外资参与密不可分。三是开启了国家最高权力的“际代交替”，国家政治生活迈上了正常化、民主化和现代化的轨道。四是与美国的关系在奥巴马总统时期明显缓和，为古巴的发展赢得了一个虽然短暂但十分难得的机遇期。但从理论上讲，所有的这些活动都存在法律问题，因为《1976年宪法》不承认私有财产，也不承认外资的重要作用，更没有授权改善与美国的关系。正如美国有学者所言，古巴政府进行的很多重要改革，“在技术层面上都是不合法的。”[注]Kirk Semple，“New Cuba Constitution, Recognizing Private Property, Approved by Lawmakers，”The New York Times, July 22, 2018，https://www.nytimes.com/2018/07/22/world/americas/cuba-constitution.html. (上网时间：2018年8月16日)因此，通过修宪将劳尔·卡斯特罗主导的“经济社会模式更新”成果写入法律就显得非常必要，也十分迫切。[注]“Cuba’s New Constitution Preserves Communist Power,” The Economist，July 26, 2018.

第三，古巴需要通过修宪来进一步推动改革开放，解决严峻的经济困难。古巴是一个资源有限、市场狭小的国家，其经济的脆弱性和依赖性一直较为突出。最近10年间，以劳尔·卡斯特罗为首的古巴政府试图通过推进“经济社会模式更新”来推动经济增长，虽然经济有所成效，但未达预期。[注]近年古巴经济增长数据，参见CEPAl, Balance Preliminar de las Economías de América Latina y el Caribe 2017, p. 99, https://repositorio.cepal.org/bitstream/handle/11362/42651/117/S1701283_es.pdf. (上网时间：2018年9月1日)尤其最近三年里，古巴经济增长明显乏力。2016年，经济增长率为-0.9%，[注]同上。出口下降近30%。[注]同上，p.2.2017年，情况虽略有好转，经济也只增长0.5%。2018年预计增长1.0%，不仅低于加勒比地区1.5%，还低于拉美地区的2.2%。[注]同上，p.99.2017年，政府财政赤字从2016年占国民生产总值的6.7%升至12%。[注]同上，p.1.主要出口产品镍在国际市场的价格大幅度下跌，出口外汇收入减少，不得不减少一些商品进口，造成市场供应短缺。近年古巴经济之所以不景气，与国际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尤其美国特朗普政府收紧对古巴政策、继续实行贸易禁运和金融制裁有关；也与最重要贸易伙伴和最大能源供应国委内瑞拉减少对古巴供油和经济援助有关；还与频发的自然灾害有关。面对经济增长乏力和经济活动中一些存在的银行业发展滞后、黑市交易活跃、货币双轨制产生负面效应等新问题，古巴政府希望通过修宪，从宪法上正式确定改革和开放政策，加快推进“经济社会更新模式”进程。可以说，经济原因是此次修宪最重要的动因之一。

第四，古巴需要从法律上理顺混乱的思想状况，对社会乱象予以澄清。最近10年，既是古巴个体私营经济快速发展的10年，也是古巴社会问题不断积累的10年。一方面，餐厅、旅行社、美容院、化妆品销售、手机修理店和鞋店等快速增长，为古巴经济发展增添了不少的活力；另一方面，伴随个体私营经济的快速发展，少数私人企业主和特权阶层积累的个人财富不断增加，成为古巴“最早富裕起来的少数人”。随着不断扩大对外开放，加上存在“货币双轨制”，那些涉外酒店经理和侍者、餐馆老板、出租车司机、导游、个体艺术家等少数人群因容易获得美元，逐渐成为古巴社会的“新贵族”。黑市交易活跃，贫富悬殊拉大，腐败现象滋生，使得一些普通民众认为“经济社会模式更新”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反而正在变得相对贫穷，因此开始质疑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担心国家走上资本主义道路。还有一些年轻人对政治失去兴趣，崇尚西方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党员脱党现象严重。2015年年底古巴共产党在全国有党员671344人，较2012年减少了97974人。因此，如何动员广大民众保持对改革开放的热情与支持，如何坚定党员和信念，激发青年对社会主义的信仰，是摆在古共领导层面前的一个严峻的现实问题。此次修宪，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对过去10多年“经济社会模式更新”过程中出现的一系列社会问题作出的回应。

第五，劳尔·卡斯特罗等老一代革命家深感“时不我待”，希望将权力交接制度化写入宪法。以卡斯特罗兄弟为首的古巴老一辈革命者长期担任古巴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领导者、决策者和执行者。进入21世纪，古巴共产党领导层中老龄化现象非常严重。2011年，古共六大召开之时，中央政治局委员大多数都是70～80岁的老人，仅有三名政治局成员年龄小于65岁。2013年起，第八届全国人民代表政权大会启动系统性年轻化进程，新当选的国务委员会委员平均年龄57岁，老龄化问题有所缓解。但在2018年产生的新一届的国务委员会中，有两位副主席年龄超过80岁，还有一位副主席已76岁。劳尔·卡斯特罗作为古共第一书记，任期到2021年结束，届时他年满90岁。担任古共第二书记和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主席的马查多·本图拉也已80多岁。劳尔·卡斯特罗等老一辈领导人希望在有生之年对未来的国家政治制度进行设计安排，确保权力平稳交接，特别希望对新当选的国家领导人能“扶上马送一程”，以确保自己开创的社会主义事业永续向前。

第六，古巴希望淡化“赤色革命”色彩，以缓和与美国和西方的紧张关系。美国一直是影响古巴稳定与发展的最大外部因素。1959年古巴革命胜利后，尤其1961年古巴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后，美国中断与古巴的外交关系，采取经济封锁、军事威胁、外交孤立、意识形态渗透等多重手段，企图搞垮古巴社会主义政权。但古巴人民在菲德尔·卡斯特罗和劳尔·卡斯特罗兄弟俩的领导下，采取有理有节的斗争，维护了国家主权和民族独立。2013～2015年间，古美两国领导人审时度势、大胆作为，共同推动关系正常化发展。2014年12月17日，劳尔·卡斯特罗和奥巴马同时在各自首都宣布启动古美关系正常化进程。2015年7月1日，古美两国宣布已就恢复外交关系达成协议，决定于7月20日重开使馆。恶化了半个多世纪的古美关系开始迈上了正常化的轨道。然而，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后，重新收紧了对古巴的制裁，采取了一些示强的举措，包括禁止美国企业和公民与古巴180家公司从事商业往来；限制美国公民除学术、教育访问外的旅行访问；利用所谓的“声波袭击”事件撤回大批美国驻古巴使馆外交官，甚至驱逐15名古巴驻美国大使馆外交人员等，导致古美关系重新紧张。在这种情况下，古巴领导人希望通过修宪，向外界展示古巴进一步改革开放的决心，降低美国和西方国家对古巴的恐惧和疑虑，创造较为宽松的外部环境，助推古巴完成“社会主义模式更新”的伟大任务。

可以说，产生于冷战时代的《1976年宪法》，既没有反映古巴当今深刻变化了的政治经济社会的客观现实，也无法回应古巴面临的复杂多变的国际挑战，已经成为掣肘古巴推进“社会主义模式更新”障碍。“为了反映过去数十年古巴政治、社会和经济领域发生的重大变化，确保社会主义事业永续发展”，古巴必须修宪。[注]“Cuba Ditches Aim of Building Communism from Draft Constitution，” The Guardian，July 22, 2018,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18/jul/22/cuba-ditches-aim-of-building-communism-from-draft-constitution. (上网时间：2018年8月23日)

三

此次修宪涉及政治、经济、社会、司法、外交、文化、公民权益等诸多内容，但新宪法三个条款修改幅度最大，两个条文的变动一度引起激烈的争论。

修改最大的三个条款，一是首次承认“市场”和“私有财产”。“市场” 和“私有财产”长期被古巴共产党视为“西方资本主义的关键因素”，是“产生腐败和不平等现象的温床”。[注]Pascal Fletcher，“Cuba’s New Constitution: What’s in and What’s out.”《1976年宪法》不承认“市场”和“私有财产”，禁止利用私有财产剥削他人劳动。而新宪法第18条规定，古巴实行以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为主的经济体制，实行中央计划经济，并考虑、规范和监督市场在维护不同社会团体利益中的作用。[注]“Constitución de la República de Cuba,” p.3, http://www.granma.cu/file/pdf/gaceta/Nueva%20Constituci%C3%B3n%20240%20KB-1.pdf.(上网时间：2019年3月6日)第22条规定，国家承认的财产所有制形式共有七大类别：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集体所有制、政治组织和群众组织及社会团体所有制、私有制、混合制、非赢利机构和社团、个人所有制。第28条规定，古巴鼓励外国投资，视其为国民经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为外国投资提供安全保障。国际舆论对新宪法中的这些重大改变一致好评，称赞古巴政府终于面对现实，开始朝着像中国和越南实行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方向发展。当然，古巴实行市场经济的程度仍然十分有限，新宪法第29条明文规定，私有制涉及的领域受到特别规定的限制；第30条则严格限制“个人集中财产”。

二是首次设立了国家主席任期五年，可连任一次的制度。古巴革命胜利之初颁布的《临时宪法》规定，古巴实行总统制，设立总理职位。菲德尔·卡斯特罗曾担任过总理。《1976年宪法》取消了总统制和总理制，设立相当国家元首职位的“国务委员会主席”和相当总理职位的“部长会议主席”。1976～2008年菲德尔·卡斯特罗一直兼任国务委员会主席和部长会议主席。2008～2018年，劳尔·卡斯特罗兼任国务委员会主席和部长会议主席，直到2018年4月19日劳尔·卡斯特罗将这两个职务交给年轻的卡内尔。新宪法第125、126条规定，国家主席是古巴共和国的国家元首，由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在其代表中选举产生，任期五年，可连选连任一次。第127条规定，国家主席必须是古巴本土出生的古巴公民，首次担任国家主席的年龄最小不得低于35岁，最大不能超过60岁。第128条规定，国家主席完成并履行宪法和法律赋予的职责，代表国家，指导国家总体政策，指导外交政策，拥有对总理、副总理的提名权。设立国家主席职位并实行任期制，引发外界对未来国家主席可能是“一个礼仪式的人物”的猜测。[注]Nora Gámez Torres, “Castro Proposes Changes to Constitution, Including Term Limits for President, Gay Marriage,” July 21, 2018, The Miami Herald, https://www.miamiherald.com/news/nation-world/world/americas/cuba/article215296980.html. (2018年8月28日)古巴国务委员会秘书长奥梅罗·阿科斯塔解释说，国家主席决不是“一个礼仪性的傀儡总统，而是一个在政府中具有(真正)职能的国家主席”，“因为国家主席拥有总理提名权”。[注]同上。美国有学者也认为，古巴“规定国家主席可连任一次非常重要，因为它开创了古巴精英轮流执政的机会”，并称“这是古巴共产党实行集体领导的另一个进步标志。”[注]“Las cinco claves de los cambios que plantea Cuba en su nueva contitución,” Agencia AFP，23 de julio de 2018, https://www.elcomercio.com/actualidad/cambios-plantea-cuba-nueva-constitucion.html. (上网时间：2018年8月16日)

三是恢复总理职位。新宪法第140条规定，总理是古巴共和国政府首脑；第141条规定，总理由总统提名，由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任命，任期5年，任职年龄最小不得低于35岁，履行宪法和法律赋予的职责，代表共和国政府，负责召集和主持部长会议和行政委员会的常务会议，负责中央政府日常行政工作，对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和国家主席负责。显然，恢复总理职位，意味着未来国家主席和总理将分别由两个人来担任，不会再出现一个人同时兼任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两个职位的情况。美国学者指出，古巴设立总理职位，旨在与国家主席分权，各自更好地履行国家和政府职能。[注]同上。

新宪法有两处引起激烈辩论的条文变动，一是先删除后又恢复“建设共产主义社会”的条文。《1976年宪法》第5条明文规定，“古巴共产党是古巴唯一合法政党，是社会和国家的最高领导力量，负责组织和领导古巴人民共同努力建设社会主义，朝向建设共产主义社会前进”。然而，在2018年7月推出的新宪法草案第5条却出人意料地删除了“朝向建设共产主义社会前进”的表述。正是这个“删除”引发古巴国内激烈争论。不少古巴人公开表示“不同意删除共产主义这个词语”，但也有人认为“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失败证明共产主义是一个过时的东西，应该消失”[注]Pascal Fletcher，“Cuba’s New Constitution: What’s in and What’s out.”。对此，古巴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主席和古共中央第二书记埃斯特万·拉索·埃尔南德斯曾解释道，删除“共产主义”字眼，“并不意味着我们放弃理想，而是我们强化我们的观点：即致力于建设一个社会主义的、主权的、独立的、繁荣的、可持续发展的国家”，因为“苏联解体后，古巴的发展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于过去的新时代”。[注]Andrea Diaz，“Cuba’s New Draft Constitution Could Pave Way for Same-sex Marriage and Remove Reference to ‘Communism’,” CNN, July 26, 2018, https://edition.cnn.com/2018/07/26/americas/cuba-constitution-gay-marriage-trnd/index.html. (上网时间：2018年8月16日)此事在国际上也引发舆论一片哗然。美国有线新闻网(CNN)、英国广播公司(BBC)、路透社、华盛顿邮报等西方主流媒体将“古巴放弃共产主义目标”[注]Pascal Fletcher，“Cuba’s New Constitution: What’s in and What’s out.”、“古巴删除了最重要的东西”[注]Editorial Board，“Cuba Makes Changes — But Ignore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等作为重要新闻，对古巴共产党的属性和社会主义国家的性质纷纷提出质疑。不过，在经过广泛征求民意后，古巴政府又恢复了有关“共产主义社会”的表述。新宪法第5条指出，“古巴共产党组织和引导广大人民，共同努力，致力于建设社会主义，朝向共产主义社会前进。”

二是试图推动同性婚姻合法化但未获成功。古巴有着保守的天主教传统，在1959年革命后的最初20年内曾以“革命道德”的名义将同性恋者视为“国家的败类”，强迫其劳动改造。[注]同上。直到1979年才正式对同性恋行为“去罪化”。新宪法草案第68条将《1976年宪法》中的 “婚姻是一男一女的自愿结合”的规定，改为“婚姻是两个个人之间的自愿结合，旨在进行共同的生活”[注]“Proyecto de Constitución de la República de Cuba,” p.12, http://www.granma.cu/reforma-constitucional/2018-08-22/a-la-venta-tabloide-con-el-proyecto-de-constitucion-de-la-republica-de-cuba-30-07-2018-18-07-43. (上网时间：2018年8月28日)。这一条款的变动标志着古巴重新界定婚姻制度，婚姻不再仅限于一男一女的结合，而可以是两个男人或两个女人的结合，这为同性婚姻合法化打开了大门。世人完全没有料到社会主义的古巴竟然变得这么开放、包容、“前卫”。[注]Pascal Fletcher，“Cuba’s New Constitution: What’s in and What’s out.”实际上，这一条款的变动与劳尔·卡斯特罗的女儿、全国人大代表玛丽埃娜·卡斯特罗的推动有关。作为古巴“全国性教育中心”的负责人，玛丽埃娜长期致力于推动同性恋者权益合法化运动。她高度称赞这一条款，认为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值得庆贺”。[注]“Las cinco claves de los cambios que plantea Cuba en su nueva contitución.”国务委员会主席卡内尔对这一条款也持赞同态度，称“新宪法将考虑所有人权问题，实现社会公正，建立更好的为人民服务政治体制”[注]Andrea Diaz，“Cuba’s New Draft Constitution Could Pave Way for Same-sex Marriage and Remove Reference to ‘Communism’.”。但经过数个月的辩论后，反对同性婚姻合法化的传统民意占据了上风，最终这一动议遭到否决。新宪法第82条排除了草案中关于“婚姻是由两个个人组成的家庭”的条文，规定“婚姻是一种社会和法律上的机制，是家庭组织的形式之一”。但也没有恢复《1976年宪法》明确规定的“婚姻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结合”的条文，并一再强调男女一律平等，实为为未来同性婚姻的公投埋下伏笔。

四

古巴此次起草新宪法的“33人修宪委员会”是由来自各领域的官员和专家组成，修宪过程全民参与，修宪方式“集思广益”，修宪内容根据民意进行了大幅调整，新宪法产生之初就具有较广泛的民意基础。新宪法不仅在今年2月公投中顺利过关，而且很快生效并实施，必将对古巴未来发展产生重大的影响。

第一，新宪法重新确定“建设共产主义社会”奋斗目标，为古巴未来发展指明了前进的方向。虽然此次修宪经历了新宪法草案删除“共产主义”一词的波折，但新宪法第1条再次重申了“古巴是一个法治的、社会公正的、民主的、独立的、主权的社会主义国家”；第4条明确指出这一“社会主义制度是不可逆转的”；第5条指出古巴共产党是古巴唯一合法政党，是古巴民族组织严密的先锋队，是古巴社会和国家最高的政治领导力量，以马蒂思想、菲德尔思想、马列主义作为指导思想，坚持民主制度，保持与人民的永久联系。古巴共产党组织和引导广大人民，共同努力，致力于建设社会主义，朝向共产主义社会前进。这些条款传递出如下信息：一是以劳尔·卡斯特罗为首的古巴共产党人对苏联解体后国际格局的深刻变化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进行了深刻反思，对本国的国情和所处的环境进行了客观分析，最终仍坚定了建设共产主义社会的宏伟目标。二是首次将菲德尔思想与马蒂思想、马克思列宁主义并列作为古巴共产党的指导思想，意味着菲德尔思想作为本土化的马克思主义，将是未来古巴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指导思想。三是古巴共产党是古巴“独一无二的政党”，[注]Carmen Sesin，“With Significant Constitutional Changes, Cuba’s Leaders Aim for Their System’s Survival,” NBC News, July 24, 2018,https://www.nbcnews.com/news/latino/significant-constitutional-changes-cuba-s-leaders-aim-their-system-s-n893641. (上网时间：2018年8月24日)只有古巴共产党才是带领古巴人民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实现共产主义目标的领导力量。四是古巴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政治制度、经济体制和社会制度具有社会主义性质，社会主义是“不可逆转的”。[注]“Cuba to Begin Constitutional Reforms to Formalise ‘Opening-up’,” BBC, June 2, 2018, https://www.bbc.co.uk/news/world-latin-america-44344028. (上网时间：2018年8月28日)这些条款成为未来古巴发展的指路明灯。

第二，新宪法建立了最高权力制衡机制，将极大推进国家治理体系现代化。古巴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里，一直未能很好地解决国家治理体系现代化的问题，国家最高权力过度集中，长期存在着“老人政治”问题。而此次修宪设立国家主席，恢复总理职位，实行国家元首和总理任期制，传递出古巴领导人对古巴未来权力结构和政治体制进行顶层设计的强烈意志。实行国家主席和总理“双首长制”，国家主席拥有总理提名权，意味着国家最高权力重新分配、相互制衡，这是古巴自1959年以来最重大的政治改革。国家主席代表国家，总理代表政府，两人既分工又合作，实现权力的共享和制衡，这将彻底地改变过去权力高度集中的状态。国家主席任期五年，可连任一次；总理任期5年，这就彻底杜绝了未来出现国家领导人终身制的问题。国家主席和总理年龄限制，这就完全规避了未来国家政治生活中出现“老人政治”的可能性。显然，这一项政治改革将“极大地重塑古巴政府”，[注]Kirk Semple，“New Cuba Constitution, Recognizing Private Property, Approved by Lawmakers.”有助于“建立更合理的集体领导结构”[注]“Cuba’s Draft Constitution Omits the Aim of Building Communism，” Al jazeera，July 22, 2018,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18/07/cuba-draft-constitution-omits-aim-building-communism-180722133339232.html. (上网时间：2018年8月29日)，有助于“提高政府执政效率”[注]Marc Frank，“Cuba’s Proposed New Constitution: What will Change.”，推动古巴政府治理体系现代化。

第三，新宪法在经济议题上有重要的新表述，将给国民经济的发展注入巨大活力。新宪法首次承认市场的存在，让市场在资源配置、生产经营、管理调节等方面发挥作用，这是古巴朝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方向迈出的关键一步。承认私有财产，将激发广大民众创办企业、扩大经营、积累财富的热情和积极性，私营经济将会迎来一个新的发展高潮，进而成为古巴国民经济不可或缺的重要补充。肯定外国资本的重要作用，采取各种优惠政策和手段吸引外国投资，不仅有助于补充古巴国内建设资金的严重不足，加速国民经济的发展，而且还可通过引进国外先进的技术、装备、管理机制和经验,培养国内科技人才,提高生产技术水平和经营管理水平，加速古巴国内餐饮业、旅游业、农业、基础设施等领域的建设和发展。因此，打开市场，放宽准入，鼓励竞争，充分激发个体私营经济的活力，“充分利用外资作为经济发展重要因子”[注]Prensa Latina, “Next Cuban Constitution Highlights Foreign Investment,” Jan. 8, 2019, https://www.plenglish.com/index.php?o=rn&id=37439&SEO=next-cuban-constitution-highlights-foreign-investment. (上网时间：2019年3月12日)，妥善运用“看不见的手”和“看得见的手”，将为古巴经济发展注入持久的强大动力，推动古巴经济持续稳定发展。

第四，新宪法强化依法治国，公民权利将得到更好的保护。以人为本、执政为民是古巴共产党一直坚持的执政宗旨，也是新宪法贯穿始终的精神。新宪法第1条开宗明义地宣称，古巴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致力于让所有的古巴人享有自由、平等、公正、团结、幸福、个人和集体的繁荣的目标。第40条指出，人的尊严是最高的价值；第42条规定，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没有种族、性别、出身、年龄、肤色、信仰的歧视。第46条还规定，所有人有权享受生活、身心合一、自由、公正、安全、和平、健康、教育、文化、娱乐、体育和全面发展，而国家将有义务尊重和保障公民的这些权利。显然，新宪法体现了古巴政府在新的形势下规范行政、依法行政、执政为人的意愿与决心，这无疑是一个真正进步。

总之，古巴进行的修宪活动，是以劳尔·卡斯特罗为首的古巴共产党人站在历史高位和战略高度作出的重大政治决策，是古巴人民在新形势下探索走社会主义道路的最新尝试，是古巴政府推进“经济社会模式更新”、推进全面依法治国、推进国家治理体系现代化的重大举措。这部新宪法将是21世纪古巴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最重要的指南，为未来古巴重大的社会经济改革提供了最新的法律支撑。正如有的学者所言，“古巴领导人正在为社会主

义制度的生存设计新舞台。”注Carmen Sesin，“With Significant Constitutional Changes, Cuba’s Leaders Aim for Their System’s Survival.”此次修宪可谓是“1959年古巴革命胜利以来最重大的历史性变革”。注同上。

新宪法的诞生与生效，标志着古巴将进入一个新的时代。从选举制度看，未来将依宪进行国家主席和副主席的间接选举。根据宪法，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将在六个月内制定并批准一部新《选举法》，为选举共和国国家主席、副主席作法律准备；《选举法》颁布后的三个月内，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将从代表中选出总统和副总统；然后，根据国家主席提名，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将任命新总理。这就意味着2019年底古巴将迎来新国家主席、新总理。至于新的国家主席和新总理人选到底是谁，两人如何分工合作，还有待观察。从领导核心看，现年87岁的劳尔·卡斯特罗身兼古共中央第一书记和武装力量最高统帅两个职位，无疑仍然是古巴共产党和国家的领导核心。卡内尔上任时明确表示，“总司令官劳尔同志将继续领导我国现在和未来的重大决策”注Kirk Semple，“New Cuba Constitution, Recognizing Private Property, Approved by Lawmakers.”。但劳尔·卡斯特罗毕竟年事已高，深得他信任的卡内尔已经从前者手中接过国务委员会主席和部长会议主席两个职位，未来很可能成为古巴新一代领导集体的核心人物。从政策层面看，卡内尔上任后组建的领导班子是一个新老结合的班子。在34名内阁成员中，留用了20位劳尔·卡斯特罗政府时期的部长(包括防长、外长、内政部长和贸易部长等)；在国务委员会领导班子中，任命了两位出生于20世纪50年代的人担任副主席。这些高层人事的安排表明古巴拥有了一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领导集体，劳尔·卡斯特罗制定的各项内外政策将会得到继续贯彻并有所创新和拓展。正如古巴人所言，“我们正在经历一个连续性和变革的过程”注“Cuba’s Draft Constitution Omits the Aim of Building Communism.”，“新宪法不仅体现了人民的意愿，还是我国发展的指南”。注Cubadebate, “A Sacred Text that will Guide Our Nation,” Jan. 4, 2019, http://en.cubadebate.cu/news/2019/01/04/sacred-text-that-will-guide-our-nation/. (上网时间：2019年3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