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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朋友为什么会逐渐疏远

时间:2024-05-13

周冲

去年参加一次微型同学聚会。一个女生说:“当年我们玩得那么好,你还记得吗?”

她坐在对面,用手指着我。

我看了她一会儿,记忆的毛玻璃渐渐拂去浮尘,我看到了往昔。夏天的夜,我们下了晚自习,走了十里山路,到村落里的她家,拿了点物什,吃了点红薯,又原路返回来。月光照得路面清清白白,四野寂静,萤虫起伏,我们想到一生。

“一辈子都要做好朋友!”

“嗯,一辈子。”

一辈子的尽头,原来就是毕业。

在《亲爱的安德烈》里,龙应台对儿子说:人生,其实像一条从宽阔的平原走进森林的路。

在平原上同伴可以结伙而行,欢乐地前推后挤、相濡以沫;一旦进入森林,草丛和荆棘挡路,情形就变了,各人专心走各人的路,寻找各人的方向。

那推推挤挤同唱同乐的群体情感,那无忧无虑无猜忌的同僚深情,在人的一生之中也只有少年期有。

人变得成熟、自觉以后,逐渐会意识到自己是谁,余生想获得什么,并在一定程度上明确了哪些朋友值得全力关注,哪些只是在消耗精力。

这种筛选过程有个学名,叫社会情绪选择理论。

张爱玲在香港大学与炎樱结识,后来要好,几乎要被怀疑同性恋。张爱玲的书中插画,多由炎樱创作着色,照片拍摄者,亦多为她。和平年代,她们谈学业、服装、食物、气短情长以及乱七八糟,战争来临时,则一起避战火。1944年8月,胡兰成与第二任妻子离婚,与张爱玲结婚。炎樱是证婚人。

可惜,青春的水花冲开以后,湍急的时间里,只看得到有去无回的人。年长后,她们逐渐疏离,后来断交,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炎樱曾在信里问,为什么莫名其妙不再理我?张爱玲说:我不喜欢一个人和我老是聊几十年前的事,好像我是个死人一样。

真正的朋友,资源、地位、见识一定相当。即便有些友谊,看起来超越阶级,但观念的水位,也一定是相近的。

后来,张爱玲与邝文美结为至交。邝文美是翻译家,也是作家、评论家宋淇的夫人,学识过人,德行亦然。

宋美龄曾邀邝文美当她的私人秘书,被邝文美婉拒。张爱玲说:“我向来见到有才德的女人总拿Mae比一比,没一个有一点及得上她的。”

1995年,张爱玲在洛杉矶去世,死前留下简单的遗嘱,只有三条,第一就是:我去世后,我将我拥有的所有一切都留给宋淇夫妇。情义之笃,信任之切,堪称友情的模范教本。

回归于当下。

在各种社交媒体中,随处可见如何挽回友情的求助,故友不再的哀叹。我理解这种失意,也尝过友尽的酸楚灰心,亦觉得,曾经亲密的人际关系之所以终结,究其根本,是我们都看清了那条从前微弱但后来宽深的沟——观念的沟。

真正的知己可遇而不可求,或许终其一生,我们也遇见不了邝文美,遇见不了子期,遇见不了莱纳德。这真是遗憾。但在遗憾之前,你一定要问一句自己:那些明亮的人,如果与你相遇,你是否有与之相匹配的分量?不至于成为廉价的信徒,而是终生的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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