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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所有启程日都是良日

时间:2024-05-13

达达令

【她的规划】

清明假期前,打电话问我妈,需不需要我回家去祭祖,我妈说不需要,照旧由我爸跟我哥负责就好了。

其实想起这二十多年的日子来,我几乎都没有参与过家族中所谓的任何人情往来事宜,比如说清明节的祭祖,比如说中秋节跟春节的时候,我妈会把蒸好的白斩鸡、准备好的面条跟白酒打包好,让我哥划着小船到江河对面的老家去祭拜祖宗。

还有家族里一年一度的社日节,挨家挨户轮到不同的亲戚家负责举办,主办家庭负责把周围邻居集结起来,举行仪式祭祀社神,杀牛宰羊献祭酒,然后在社树下搭棚屋,共同享用祭祀过的酒肉。

然而这些事情我是从来不参与的,一是我作为女孩,家里长辈总觉得我将来会是个外人,不需要负太多责任;二是我妈一直觉得我是个读书人,没有必要知道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所以也就不再有任何要求。

我生长于南方的一个小镇,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所有的大事小事都是需要经过规划跟思考的,那些你在电视里看到的所谓“掐指一算”,其实就真实存在于我的生活当中。

大的方面比如说,婚丧嫁娶、住宅搬迁、商铺开业,这些举办的日子都是需要经过严密的规划以及提前挑选的,照理说这应该是所有中国百姓的常识,但是对我妈而言,挑日子可不只局限于这些。

在我的记忆里,从小到大,每一个学期开学的日子,甚至精确到今天选择去学校报到的时辰,我妈都有她的规划。

考上大学后,我第一次离开自己长大的城市到外地去上学,我妈很早就提前跟隔壁的一些长辈请教,让他们帮我挑一个好日子。

大学毕业,最后的那一个学期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从大学所在的城市去深圳,买火车票之前我照例跟我妈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事。

第二天我妈一大早给我打了个电话,问:火车票买了没有?

我说,还没有买呢。

我妈说,我让七叔公算了一下日子,说这个星期的周三跟周四都是合适出门远行的日子,你就买这两天的火车票好了。

我于是就照做了。

对了,来到深圳后,每每逛街,都能遇到很多小巷子里开着各种各样的算命小店小摊,让我惊叹。我从来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是对于我妈这几十年来的做法深信不疑。

【她的方式】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黄道吉日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从南到北每个人的人生大事里都会少不了这一部分,只不过是于我妈而言,她把这所有细致入微的每一个阶段每一个日子每一个时辰,都精细化地规划于我们的每一个家庭成员当中。

那是她的方式,她爱我们的方式。

直到现在,每每涉及重新找房子跟搬家的事情,我都会跟我妈知会一声,一是让她帮我规划个好的日子,二是为了告诉她,我工作很努力,我的生活越来越好。

记得以前跟长辈聊天的时候,他们总会跟我聊一些关于天时地利人和的事情,会跟我唠叨一些关于顺应天命的逻辑,还有关于相由心生的种种法则,我妈也总跟我唠叨:你的每一次出门远行,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你挑到最精准最好的日子,但是至少我能帮你避开那些不好的出行状况,于我自己而言我就放心了,晚上也能睡得着了。

渐渐地,我开始明白,“择日”这两个字,带着一种挂念的情谊,“良日”则带着一种动人的情绪,远行启程的日子,本来就是隆重而精美的,它应该不悲切,而是让人期待。

渐渐地,我也开始相信每个人的心底,都有像天花板一样的东西,对于你而言它是神圣不可亵渎的,在你每每做出人生重大决定的时候,你会想到它,它会给你指引方向,这个天花板一样的东西对我来说,就是母亲的庇佑。

【她的经营】

跟千千万万人的母亲一样,我妈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但是我觉得她做的每一件小事都不普通。好比“挑日子”这件事情,就是她对我牵挂的表达;又好比说她每个星期给我的电话里会唠叨上一个小时,都是讲了好几年不变的话题,我觉得这是她对我关爱的表达。

而我也习惯了跟她事无巨细地汇报,比如周末去哪里,和什么人见面,最近交了什么样的朋友,职场上遇到什么样的同事,深圳的天气如何……这些我都会一一跟我妈汇报。

听过范玮琪唱的那一首歌《最重要的决定》,她说“幸福没有捷径,只有经营”,无论于爱情还是亲情而言,真的都适合。

就像这么多年,她的经营,一点一滴,都是为爱。

为了回报母亲的爱,我让自己在人生中努力成长起来。

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很多时候课堂上老师布置的一些任务我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我,久而久之我郁闷。后来我的闺密王姑娘提醒我,别人不告诉你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他们没有这样的义务,所以如果有人告诉你了,你要心怀感激。

她的话,让我释怀。

带着这种释怀的心情,我成长起来,不迎合每一个人,也不抱怨别人的冷淡,让自己曾经的玻璃心一点点变得强大,而这种强大也会让我用很理性的心态和交流方式,跟父母沟通。

直到如今,我们家每每做任何一个或大或小的决定,都是全家人一起商量出来的,以前的我总不愿意承担这些家长里短的事,现在我却开始参与其中,一是为了告诉年迈的父母,我已经拥有独立生存和经营家庭的能力,二是为了让我父母能够慢慢跟进这个时代的步伐。我会告诉他们当下流行什么,什么是互联网,我做的市场推广有些什么,以前做的广告业又是怎么一回事儿……这让我的每一个回家再离家的日子,他们都比以前有了更多放心。

当然,我妈依旧会帮我挑选日子。

山口百惠有一首歌,中文名字叫《良日启程》,里面唱道:向着雪要即将融化北方的天空,今天开始一个人的旅行,良日启程带着在母亲背上听到的歌,去寻找夕阳。

谁的心里没有故乡?

而只要母亲在,我们生命里的每一个启程日,便都是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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