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味的计划免疫

李继斌 王娜娜

实行计划免疫是人类对付某些传染病的重要手段。有效的疫苗和疫苗的计划接种，已成功地消灭曾经是人类头号杀手的天花;全球无脊髓灰质炎行动的最重要手段，就是强化脊髓灰质炎口服疫苗的免疫。自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大规模的牛痘、鼠疫、霍乱等疫苗的接种运动，尤其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实行计划免疫，使得绝大多数疫苗针对的传染病得到了有效控制。然而到如今，随着一些高价自费疫苗的问世，计划免疫在不少地方已经有了变味的苗头……

随着疫苗接种的普及，人们对一、二类疫苗都已有了了解。按时接种、及时预防，业已成为大众共识。然而，当给孩子接种时，一些家长却又总会左右为难，究竟是打一分钱不花的免费疫苗，还是打一些医生极力推荐动辄数百元的进口疫苗？高价疫苗背后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玄机？

让家长闹心的高价疫苗

“一针就要800多元，还要连续打4针，这价格也太贵了！”家住杭州的任女士带着孩子去接种肺炎疫苗，但昂贵的疫苗费用着实让任女士吓了一跳。不过，医生告诉任女士，肺炎疫苗属于二类疫苗，即计划免疫外疫苗，不属于国家强制性要求必打的疫苗，由父母自行选择并承担接种费用。只是，这仍然使任女士直犯嘀咕：这些自费疫苗究竟该不该选择打，自费疫苗对宝宝是否安全有效，疫苗是越贵越好吗？

同样的案例也发生在西安的杜先生身上，“我带孩子去医院接种脊髓灰质炎疫苗，护士说有免费的口服糖丸、有一百多元的‘1针顶3针’的PTV（二类注射疫苗），如果不想让娃多挨针，推荐使用‘1针顶8针’的800元进口五联疫苗……”杜先生说，当时真有些犹豫，但见后面一个抱娃的家长说要那个“五联疫苗”，自己也就不再犹豫了。五联疫苗要给孩子依次打够4针，就得花3200元，他有2个孩子，算下来总共要6400元。杜先生多少还是有些闹心：究竟是医护人员为孩子健康考虑而推荐使用进口疫苗，还是背后有利益驱动？

这样的疑惑几乎遍及带孩子去接种的家长。

就以五联疫苗为例，不同的地方价格还不一样：上海1针五联疫苗600元上下，福州、合肥不到700元，长沙、海口、西安的价格则高达800元。为什么五联疫苗价格会这么贵？一些曾就该疫苗价格问题向药品监管部门投诉过的家长怀疑，之所以价格这么高，不排除系“层层加价”的结果。

疫苗为什么这么贵

五联疫苗，是可同时预防白喉、破伤风、百日咳、脊髓灰质炎和b型流感嗜血杆菌感染等5种疾病的联合疫苗，可让原本要打12针的接种，缩减为4针。而据杜先生前往的医院预防保健科护士解释，五联疫苗是从法国进口的，因为可以降低针次，且预防疾病多，故多被家长选择，“至于打不打，还要看家长的经济承受力如何，纯属自愿”。

可家长并不这么看，“拿着宣传单，告诉你打这个（五联疫苗）怎么好，还会跟你说前面有很多家长都打了，你说你打不打？”家长们表示，在吃糖丸还是打针两种选择上，医护人员更多的还是偏向于介绍800元1针的五联疫苗。

为什么是800元1针？据该医院预防保健科负责人解释称，该疫苗进价是798元，加了两元注射费后就成了800元。她还出示了该疫苗的进口药品注册证、药品包装以及宣传单，证实疫苗来自正规药企。

然而，该医院药剂科主任却称，电脑显示从医药公司所进的五联疫苗，价格为每针680元，按医院药品加价原则（500元以下药品加价不得超过15%，500元以上药品加价不得超过75元）的上限算，该疫苗加价后价格应是755元，如再加两元注射费、两元挂号费，一共应是759元，因此不可能是800元。

就此，预防保健科负责人做了新的解释，称800元1针的五联疫苗是今年上半年从一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进的，每针进价798元，加了两元注射费，就成了800元。

对此，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并不认同。该中心负责人介绍，他们所进五联疫苗，每针为630元，加5元冷链等管理费用后，再售给下面的接种点，总之，“不可能是每针798元”。

而据了解，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五联疫苗，则是从省疾控中心进货，进价为每针580元。

暴利 加价幅度接近40%

从进价580元到最终注射到孩子身上的价格798元或800元，其间相差220元，整体的加价幅度接近40%。

有业内人士认为，疫苗运输、保管环节费用并不大，比照医院对于招标购进药品的加价幅度不超过15%的上限规定，五联疫苗的加价幅度，堪称暴利。

据西安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市场处和安监处负责人介绍，西安目前没有疫苗生产企业，而疫苗进口，一般是由外国疫苗生产企业全权委托国内的一级代理商到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注册，然后去国家发改委办理价格申报，有了价格申报，就等于“这个药可以进来了，然后就可通过有资质的疫苗经营企业经营流通”。该负责人称，由于很复杂，所以价格怎么弄的，他们也不清楚，投诉只能建议找物价部门。

业内人士指出，一类疫苗虽属免费，但也有价格，它由政府招标采购，如糖丸，就几角钱，而二类疫苗进入市场，国家发改委会给出一个指导定价。但五联疫苗的指导价是多少，在国家发改委网站上未能查到。

有知情者认为，虽然二类疫苗可以自主进货，形同市场定价，但终端的接种，却与一类疫苗别无二致，如若排除医药公司、疾控中心等中间环节，直接从厂家拿货，其加价幅度应远不止40%。

据了解，包括五联疫苗在内的二类疫苗价格问题，在国内多个省区早有反映。2012年，鉴于二类疫苗价格问题反映强烈，浙江省曾对该省二类疫苗价格进行过干预，要求以实际购进价格为基础，购进价格人份150元以上的，加价率为15%，每人份疫苗加价额最高不超75元。

对此，陕西省物价局价格处相关负责人介绍，“除浙江外，其他省也整治过，但由于二类疫苗属自主定价，管理权并不在物价部门，所以不好管。自己也曾问过国家发改委，想把这块儿监管起来，但一直没有结果”。

有业内人士称，二类疫苗虽是“自愿自费”，但并不是完全放开的普通药品。作为有着政府行为印记的疫苗接种而言，无论是二类疫苗还是一类疫苗，都需科学的指导和严格的接种条件，同样，价格上也不能一松一紧，如因“自愿”和“自费”来放弃监管，显然，其中巨大的利益驱动，会给国家计划免疫工作带来不利影响。

疫苗到底该如何选择

到底是打国家计划内的免费疫苗好还是自费的二类疫苗好？究竟是灭活疫苗好还是活疫苗更佳？另外，国产疫苗与进口疫苗有什么区别，该如何选择？对很多家长而言，这些都是十分茫然和充满纠结的问题。

一类疫苗的种类从1978年的4种增加到2007年的12种，很多家长只给宝宝接种计划内的一类疫苗，但凡自费的全部拒绝，浙江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免疫预防所的专家认为这样做并不合理。

他解释说，自费的二类疫苗不是没什么用的疫苗，有很多二类疫苗在国外都是属于计划内。家长应该根据孩子感染疾病的风险、家庭经济的承受能力和孩子的身体状况做出选择。比如孩子自身的抵抗能力较弱，容易感冒，在流感高发季节，应该接种流感疫苗;容易腹泻的宝宝接种轮状病毒疫苗也能很好地起到预防作用;体弱多病的宝宝可以考虑接种肺炎疫苗;如果宝宝正在上幼儿园或者即将上幼儿园，接种水痘疫苗可以大大减少被传染的几率。每种疫苗都有它相对应要预防的疾病，家长应该根据实际情况选择。

像前面提到的7价肺炎球菌结合疫苗每针要800元，而且要连续打4针，是否有必要打，这是让不少家长纠结的问题。对此，浙江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免疫预防所的专家介绍，肺炎球菌疾病是肺炎球菌感染造成的一系列疾病的统称，会导致瘫痪、智力低下和耳聋等严重后遗症，甚至死亡。在流感季节，流感继发肺炎球菌感染是导致严重疾病甚至死亡的常见原因。肺炎球菌与流感病毒协同作用，会导致疾病加重，甚至难以控制。免疫接种是对抗儿童肺炎球菌疾病最有效的干预措施之一，一般2岁以下的婴幼儿、集体看护的儿童（幼儿园/托儿所）、特殊体质儿童、早产儿、有慢性疾病者、有免疫功能缺陷的，都属于高发人群，建议这些宝宝进行免疫接种。现在市面上还有一种23价肺炎疫苗，是我国自己研制的，价格为300元左右1支，一般2周岁以上的孩子只要接种1次就可以。但是这个疫苗在国外都是针对65周岁以上的老人。

然而，陕西省疾控中心专家对自费的二类疫苗却有不同的看法，“对二类疫苗，我们不鼓励”。

他表示，按计划免疫来接种就可以了。计划内一类疫苗除了过敏和禁忌证都必须要打。对二类疫苗并不鼓励，如五联疫苗与糖丸，对于预防脊髓灰质炎的效果是一样的。因此，对于个别接种单位片面宣传注射二类疫苗的行为，是不合适的。当然，在接种一类疫苗的同时，也可以考虑二类疫苗。有人认为经过二三十年的服用糖丸我国已经消除了小儿麻痹，但输入性的脊髓灰质炎病毒还存在，所以要继续接种。如我国新疆，就是由于接种率低，结果从国外传进来后，很多40多岁的成年人仍患上小儿麻痹。

接种“4须知”

疫苗的保护率不可能100%。实际上，所有疫苗的免疫成功率只能达到90%以上，也就是说对90%的孩子有效果就算成功，就是好疫苗。疫苗是一种异种蛋白，并不能由人体自身产生，如乙肝疫苗就是基因重组疫苗，麻疹就是减毒活疫苗。作为生物制品，进入人体后，都会出现免疫反应。如某些人对青霉素就过敏，过敏就是免疫反应的一种。疫苗接种后，免疫状况好的人就产生抗体;免疫力低、易遭受病毒袭击的，可能就产生不了抗体，需要继续接种。根据每年采集的数据看，约300～400人中，就有2～3人不产生抗体。

公共卫生就是保护99.9%的人安全。接种疫苗后，有万分之一的人会发生副反应（一般反应），如小孩哭闹、发烧等。在西安，年接种量在200万针左右，极个别人会产生异常反应。按规定，一类疫苗接种后出现异常反应，由国家负责;二类疫苗出现异常反应，则由疫苗生产厂家负责。

有疫苗禁忌证的坚决不能打疫苗。免疫有缺陷的孩子不能接种疫苗。像糖丸，是活疫苗，有免疫功能缺陷的儿童就不能接种，否则就会造成肢体残疾等伤害。如何判断是否有免疫功能缺陷？看孩子一出生有没有鹅口疮，有没有肛周脓肿（当然也不是肛周脓肿就一定是免疫功能低下）、反复生病的情况等，这个要由临床医生来判断，或者去查一下是否存在免疫功能缺陷，家长也要及时跟医生讲。

活疫苗和死疫苗各有优势。活疫苗是经过工艺处理、减过毒的病毒;死疫苗，即灭活疫苗，是经过生物医学，把病毒杀死，保留免疫原性的疫苗。因为活的疫苗，有时会出现返祖现象，如毒力突然增强的情况。在疫苗史上，灭活疫苗和活疫苗各有优势，活疫苗的免疫原性更好，是建立免疫屏障不可替代的，尤其进入身体后，让免疫系统发现病毒、排除病毒的能力更强。而灭活疫苗也不错，如我国生产的乙肝疫苗，就是取自病毒外壳上的一部分蛋白，也就是表面抗原，经过发酵、提纯后打到身体里。从长远的发展方向看，都会走向灭活疫苗，也就是基因工程疫苗。

进口疫苗未必强于国产疫苗。“其实，国产疫苗和进口疫苗原则上没有区别。”业内专家表示，不管是进口的还是国产的，只要是正式上市的都是安全有效的，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国外研发疫苗比国内更早一些，经验丰富点，部分疫苗接种后对孩子的保护时间略长一些。我国这些年的疫苗研发能力提高也很快，质量也不错，像2008年以后的百白破疫苗和进口百白破几乎没有差距。

接种疫苗的注意事项

据儿保科专家介绍，宝宝从妈妈肚子里带出来的免疫能力很有限，一般6个月后就消失了。宝宝自身的免疫系统发育不成熟，对抗疾病能力差，皮肤、黏膜娇嫩，很容易成为病菌入侵的缺口。所以我们要让孩子接种疫苗，每一种疫苗都能让孩子产生一种特异性免疫能力，预防特定的疾病。值得注意的是，接种疫苗前，要给孩子洗澡并且换上干净的衣服，因为接种疫苗后2～3天最好不要让接种处碰水。如果宝宝有感冒或者发热的情况，要和医生商量补种的时间，宝宝上一次接种有反应的话也要及时告诉医生。

如果接种地方有皮肤发红或者肿痛，一般不需要特别处理，保持皮肤干燥，也可以用干净的热毛巾热敷一下缓解宝宝的疼痛感。如果出现发热、恶心、起皮疹的情况，可以先观察，多让孩子喝水和休息，一般1～2天症状就会消失;如果反应加重，孩子出现精神萎靡的情况，应该马上带去医院检查。

另外，接种结束后留观30分钟非常重要。很多家长因为怕麻烦，等了十几分钟看孩子状态不错就提前走了，这个情况绝对不允许。之所以制定30分钟的观察时间是有它的道理的，很多突发事件可以在这个黄金时间内得到解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情况发生，希望家长能够耐心地等完这3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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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苗常识一览

一类疫苗和二类疫苗

第一类疫苗，是指政府免费向公民提供，公民应当依照政府的规定受种的疫苗，包括国家免疫规划确定的疫苗，是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在执行国家免疫规划时增加的疫苗，以及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或者其卫生主管部门组织的应急接种或者群体性预防接种所使用的疫苗，如卡介苗、乙肝疫苗、麻疹疫苗等。

第二类疫苗，是指由公民自费并且自愿受种的其他疫苗。像水痘疫苗、B型流感嗜血杆菌疫苗（简称HIB）、肺炎球菌疫苗等，要家长自费自愿接种的就属于二类疫苗。

二类疫苗中也有一些和一类疫苗是重复的，比如进口的乙肝疫苗、百白破等，也是需要自费的。

五联疫苗

是指含五个活的及灭活的生物体或提纯抗原，经配制而成，可同时预防白喉、破伤风、百日咳、脊髓灰质炎和b型流感嗜血杆菌感染等五种疾病的联合疫苗。

一般反应

是指在免疫接种后发生的、由疫苗本身所固有的特性引起的、对机体只会造成一过性（某一临床症状或体征在短时间内一次或数次出现）生理功能障碍的反应，主要有发热和局部红肿，同时可能伴有全身不适、倦怠、食欲不振、乏力等综合症状。

异常反应

是指合格的疫苗在实施规范接种过程中或者实施规范接种后造成受种者机体组织器官、功能损害，相关各方均无过错的药品不良反应。因预防接种异常反应造成受种者死亡、严重残疾或者器官组织损伤的，应当给予一次性补偿。

冷链

是指为保证疫苗从疫苗生产企业到接种单位运转过程中的质量而装备的储存、运输冷藏设施、设备。

编后：计划免疫是政府为保障儿童的健康采取的预防措施，是免费提供的。多年来的实践证明，计划免疫所用疫苗的预防效果是肯定的，与自费疫苗并没有多大差别。但是，一些医疗单位在宣传自费疫苗时明显有误导家长的倾向，声称如果接种计划免疫疫苗出现问题，他们不负责任，并要求家长签字，给家长制造无形的心理压力。现在国家推行独生子女政策，长辈对孩子的健康特别上心，明知一些医疗单位的宣传有误导之嫌，也不得不接受，以期能让孩子的健康得到保障，价格再贵也咬牙打自费疫苗。

如今各地都在重点整治大处方、医药回扣等医疗收费上的黑洞，儿童计划免疫监管上的缺失，是不是也给卫生主管部门敲响了警钟呢？儿童计划接种疫苗，是关系到孩子们健康成长的大事，我们希望地方防疫部门切实负起监管的职责，规范儿童计划免疫，为儿童的明天，为祖国的明天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