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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巷吹来旧时风

时间:2024-05-14

文/水生烟

这短短的一生,我们最终都会失去。你不妨大胆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

1

周朴第三次发微信约我吃饭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就跟了一句:“又不来?还加班?”

好巧不巧,和前两次不同,这回我是真的加班。

他停顿了几秒钟,问我:“秦小岭,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嘿!报复谈不上,但同样都是人,谁还不想要个面子呢?

时间拉回六年前。盛夏傍晚,我和周朴看完《大鱼海棠》从电影院里出来,我满脑子都是那段台词:“这短短的一生,我们最终都会失去。你不妨大胆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

我被蛊惑了,连街边美食窜出来的香味都吸引不了我。

周朴晃荡着大个子走在我身边,衣角飘飘,唇角眉梢都带着笑,我想跟他表个白。

然而,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开口,他就轻咳一声,告诉我,就在昨天,他倾慕已久的邻居小姐姐向他表白了——他考上了小姐姐所在的大学,被搁浅的微妙情愫得以串联。

周朴满眼期待地看着我,等着我的赞叹,然而不好意思,我脱口而出的是:“你都有女朋友了,还和我一起看电影?”

我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丝惊恐,他瞪圆了眼睛:“咱俩不是哥们儿吗?”

我既失落又窘迫,没好气地撩一下后脑勺上的马尾,又重重地拍一下裙摆:“你瞎呀?我好好一女的,谁和你是哥们儿?”

看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周朴明白了个大概。他连耳根、脖颈也红了,吭哧着说:“你和我抢鸡腿的架势,还有叉着腰在楼下喊我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喜欢我啊?”

我无话可说,何况是对着一个刚做了人家男朋友的人。

我在路边扫了一辆小蓝车,一阵风似地跑了。

就这样吧,周朴,我们就只在QQ 群和微信群里做同学算啦!

2

回想起来,十八、九岁时的喜欢,即便美好,却也幼稚、单薄。就像未到时令的桂花,蜷如米粒一般,你知它是桂花,却也知它飘不出香来。

六年后,我和周朴重逢了。在我家巷口的包子铺——那场景真是温暖而简朴,我咬着比拳头还大的肉包子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咬着包子转过脸,又立刻转回来——就当我幻听幻视了吧。

可是周朴坐过来了,很没营养地说:“秦小岭,你可真行!”

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们早就从闲得无聊的少男少女,变成了装模作样的大人,再七情上脸就没意思了,于是我看着他,如梦初醒般叫了一声:“哟,这不是周朴吗?”

他笑着横了我一眼,一瞬间仿佛重回当年,他说:“装什么啊,演技又不好!”

我顺势说道:“我已经磨了六年演技了,还没有进步吗?”

他愈发笑开了,摇头:“没有。”

我又多看了他一眼——也不见得有多帅,但很奇怪,一个人的样子怎么就能刚好长在另一个人的审美点上?

他也看着我——不过我可没觉得一个刚从巷子里冲出来、正坐在包子铺里大口啃包子的女的能有多好看。

周朴看着我笑,有些没话找话:“挺巧的哈?”

我点点头,可是他又说:“其实我在这里蹲你三天了!”

成年人说的话,有时候又何必当真?然而,大约是豆浆太烫了,我觉得手心里忽然冒出了热汗,咬在嘴里的吸管也不小心发出了“咕噜”一声,吓了我一跳。

3

第二天傍晚,我再次见到了周朴。

天将落黑的光景,视野最是蒙昧。我刚拐进巷子,手机就响了。我伸手在包里翻手机,风里吹来了淡淡香气。

是桂花开了吗?我闭了闭眼睛,深深吸气。

电话另一边是周朴,我刚“喂”了一声,就有一辆自行车从胡同里冲出来,我下意识地想躲,然而身侧就是石板墙,我被怼到了墙上。

“稀里哗啦咣当!”

两败俱伤。骑车少年摔了,而我惊恐地贴在墙上,一边肩膀、膝盖生疼,而且我感觉我的脸擦破皮了。

周朴就在附近,他很快就来了。我觉得这个事儿,他至少该负百分之三十三点四的责任!

大概他也这样觉得,于是一来就把吓得一脸懵的少年放走了。

周朴抬了抬我的手臂,又指挥我走两步,问我:“还哪里疼?”

我仰起头,朝他侧过半张脸,“是不是流血了?”

“没事,多亏粉底擦得厚。”他笑:“破相了我给你找厉害的整容师。”

我觉得他在找揍!他又说:“明早我请你吃包子,以形补形……”

天黑了,我们俩并肩走在巷子里,他忽然说:“好香啊,是桂花开了吧?”

是啊。我家住在巷尾,独门独院,院子里栽了两棵桂花树。

金秋时节,风是小香风,树下常落桂花雨。

4

加班那晚,周朴来找我了,还给一起加班的同事也带了咖啡和蛋糕。

他在隔壁会议室等我,大家挤眉弄眼,一会儿一个路过,都要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加班加得好没效率。回家路上,我跟他说:“蛋糕很好吃,不过你下次别来了。”

“好。”他答应得挺痛快,忽然说一句:“我和薛羽早就分手了。”

薛羽就是住他家隔壁的小姐姐。他俩的故事我听说过一些,但此刻我想听听当事人会怎么说,要知道,我可不喜欢会抹黑前女友的男人。

周朴说的故事和我听来的大致相同,梗概就是他在停车场捡了一只脏不拉叽的小奶猫,带回去给它洗澡、剪指甲、打疫苗,变身有猫一族。薛羽对他要养一只中华田园猫的行径十分不解,列举着它们的劣行,比如野性难驯、富有攻击性、爱翻垃圾桶等等。

周朴固执,薛羽也固执,因为这只猫,他们吵架不断。

后来那只猫丢了,周朴认为是薛羽放走了它,她没有否认。两人就这样分手了。

周朴开着车,将手机扔给我,“给你看看那只猫的照片。”

照片上站立着一只四肢强健、威风凛凛的狸猫,抖擞着一身虎纹,回首中瞪着一双圆眼。

我乐了,“好家伙!这气质确实和薛羽不像一家人啊。”

周朴失笑:“对,它跟你更像一家人。”

“滚一边去!”

他愈发笑得厉害:“你看,更像了!”

他笑够了,又说:“不是猫的事儿。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小时候的感情和长大以后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就像一个误会,是不是?”

我认真地回答:“不经历是不会懂的。如果你没和她在一起过,她就会成为你一生的意难平。经历过了,也就放下了吧?”

“早就放下了。”他说,又轻声问:“你还生我的气吗?”

5

其实,我早就认真梳理过自己对周朴的情绪了。

年少时奇异的自尊心,娇嫩易折得就像刚从叶管里抽出的花茎。因为对他有过期待,所以会失落、难过。做不成恋人,也做不回普通朋友,中间地带难免暧昧,我不想要。所以沉下脸来,随便谁说我呆板狭隘小心眼,我不在乎。

当然,我也远没有难过到无法自拔的程度,那得多没正事儿啊。

我也有过男朋友,只是我们常常吵架,并且会在吵架之后开启一场“看谁沉默更久”的赛事。他总是赢,于是我累了,一切都结束了。

时间过得很快,人们走走停停,像在行驶的车上打了个盹儿,我回过神,发现周朴仍然在身边,这个结果蛮好!

他问:“你怎么跟同事介绍我的?”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我跟他们说,咱俩一起空过窗。”

他似乎没听懂,也或者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问我:“什么?”

我仔细地重复了一遍,他有些无语地搓了搓鼻子,失笑:“就这?”

我“嗯”了一声:“不然呢?”

周朴还想再说点什么,然而我到家了。

我下车的速度很快,一边冲他摇手一边转身往家跑,他喊都喊不住,但我听见了他的笑声,他说:“你慢点!”

睡前,我收到了他的消息,他说:“秦小岭,我喜欢你,我十分确定。”

后面还有一些话,我在这里就不作赘述了。

我想说的是,刚才我跟他撒谎了。其实,当同事跟我说“你男朋友真帅”的时候,我是这样回答的:“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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