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4
文/水生烟
白熊是动画片里的卡通形象,他性格高冷、外形可爱,不但拥有一把帅气的好斧头,还会做一手好菜。
程茵的“白熊”一点儿都不像白熊。可她就是要叫他白熊,为什么呢?因为喜欢啊!
男生白熊长得高高瘦瘦,他不会扛着斧头到处走,做菜时常像是打劫了盐贩子。
白熊笑起来眼睛很亮,脸颊上有一个大大的酒窝——程茵是个强迫症,总忍不住用手指在他的另一边脸上戳一戳。
他的脸颊上就像是藏着一个开关,她一戳,他就笑得更开了,拉着她的手,摇啊摇地往前走。有风吹过,让她的马尾颤得更悠了,也将她的笑声留在了身后。
那时候他们在一起总是开心的,只要和对方在一起,平素不被关注的小细节也会成为笑点。烦恼是什么呢?也不过是“你都迟到十分钟啦”“你不要和那个女生一个小组”之类。
可是后来他们毕业了。
毕业是什么?往大了说,是要真正拥有成年人的责任与担当了;往小了说,是不好意思接受父母转账的零花钱了。
程茵和她的白熊各自找到工作,成了崭新崭新的社畜。
现实与他们对奋斗和自由的想象大相径庭。压力兜头而来,妙处是程茵没跑步、没节食却减肥成功了,糟糕的是白熊不但冒了一脸痘,还有一根阑尾在隐隐作痛。
他们的妈妈也很相像,居住在一南一北的两位妈妈都说:“还有好多毕业生没找到工作呢。加油孩子,好好干!”
程茵和白熊各自放下手机,叹口气,举起十指相扣的手,相互打气:“加油!”
可是,他们眼里的光芒都黯淡了一些,不像是农历十五的满月了,似乎有一片淡淡的云彩飘着、缠绕着。
在程茵工作的地方,有一位每天都看起来轻松快乐的男同事——就叫他棕熊吧。
性格外向的棕熊和程茵刚加微信的第一天,就给她发了一串搞笑卖萌的表情包。程茵觉得他有些不礼貌,但不回复似乎又显得自己不礼貌,于是就回了个简洁而木讷的问号。
棕熊说:“不好意思,发错了,你的微信头像和我朋友的很像。”
隔两天,程茵和白熊在外面吃饭,等餐的时候,白熊的手机电量不足,用程茵的手机打了两把游戏,一来二去地就看到了棕熊的聊天记录。
白熊有些不高兴了,问程茵:“他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吗?”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程茵像是在说绕口令,舌头别扭,心里也有些别扭,“他都说了是发错了的。”
白熊笑了笑,却还是有些不高兴,“茵茵,这是男孩子的小把戏,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要是那样的话,我就把你的熊掌咬下来!”
程茵瞪着白熊,白熊也看着程茵,看着看着,他脸颊上的酒窝就变深了。
他们都笑了。还没上菜呢,程茵就像喝高了似地一把揽过白熊的脖子,举起手机“咔嚓”合了个影,原相机直出,朋友圈配文也显得干净利落:“我和我的大白熊!”
老同学和老朋友们嚷嚷得欢:“又虐狗,伤害成吨!”“争气点,打破毕业即分手的魔咒!”“结婚结婚!红包先给你们准备好……”
几位关系还好的同事默默点赞,程茵不动声色地在头像里找到了属于棕熊的那一个。
“你看你看,这么多个赞呢!”程茵举着手机给白熊看,希望他能辨认出棕熊的头像,从而相信她和她的年轻单身男同事之间的关系坦坦荡荡,一丝半点的暧昧都没有。
工作辛苦、生活很累,在这样背景下,好像连爱情也需要小心维系。
对了,据说棕熊之所以每天都那么轻松快乐,是因为他家里真的有矿。别人工作是为了生活,他是为了体验生活。
可是,程茵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虽然棕熊长得也很帅,笑起来牙也很白,可他不是白熊啊。
程茵喜欢白熊,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白熊很忙。努力上进的人哪有不忙的呢?
他说他会在这座城市里给程茵一个家——这话不是第一次说,可是程茵仍然笑得差点儿露出了后槽牙。
见不到白熊的时候,程茵常常会想起他们之前的一些事情,像老人一遍遍地回忆青春,像老牛在深夜里默默反刍。
程茵想起那次去景区玩,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地放弃了人工修葺的步道,选了一条当地人采山货才走的小路,结果误入森林深处,好半天都没走出来。
六月天,古树遮蔽的林子里很清凉,鸟叫清脆,一声连着一声。
程茵很害怕,紧紧地握着白熊的手。
白熊也很害怕,可是他的笑容却更多了,他不时扭过脸看着程茵,安慰地说:“没事的。”
他们一直不停地向前走。他们的腿很疼,气喘吁吁、又累又渴,手里很快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瓶水。
因为不确定眼下是不是最艰难的时刻,他们都推说自己不渴,却艰难地咽着唾沫。
白熊拧开了瓶盖,他的语气就像在哄一个不爱喝水的孩子:“喝一口,乖,大口喝!”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望见货摊的时候,白熊将在手里捂得温热的半瓶水一饮而尽,他说:“非买一箱不可,喝一瓶倒一瓶,就是这么任性!”
程茵好累,两条腿直打突突,笑容却明亮:“别呀,山上水贵,背上来多不容易!”
工作一年之后,程茵越来越多地想起当时的场景,鼻子总是酸酸的,眼窝总是烫烫的。
因为走一条安全通畅的路,或者走一条辛苦艰险的路,这关乎于选择呀!
一个人在一生里,要做许多次选择,但关于命运节点的选择,却常常只有不多的几次。
白熊被派往外地的分公司工作两年,这是一次难得的提升和学习的机会。
白熊的第一反应就是开心,很开心,然后才是异地苦恼,渐渐地,这苦恼又被对工作前景的展望攻陷,只剩了一丢丢。程茵看着他,一颗心慢慢地沉下去,他的设想和允诺听在耳里,有着前所未有的遥远和缥缈。
白熊差不多一个月回来一次,汇报工作,顺便看望女朋友,当然,也可以说是看望女朋友,顺便汇报工作。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两个人的距离就在那里。生活没有交叉,交流难免显得浮泛。
仍然是相爱的吧?可是电话少了,微信上的分享也少了。
棕熊对程茵表白了。她自嘲地想:他就像景区那条人工修葺的石板路,一眼可见通途。然而在森林里喝下的那口温热的水,始终梗在她的喉头。
程茵看了棕熊好一会儿,可是看再久,他也变不成白熊。她说:“对不起。”
程茵偶尔会想,如果爸爸没有帮她在家乡安排工作的话,也许她和白熊不会分手?她会等到两年后的白熊吗?他们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吗?
可是什么样的结局才算是好的呢?人的哪一个选择又是确定无悔的?
当程茵辞去工作,坐上回家的高铁的时候,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团大团的悲伤。尽管她一路上都在想念白熊,那想念丝丝缕缕,随着铁路线一路迁移,却离他越来越远。
谁能想到,两个认真爱过的人,居然连一句正式分手的话都没有说过。他们愿意给对方天空,却致力于让自己飞得又稳又好,他们真诚、自私却也默契。
一周后,他在电话里问她新工作怎么样?她答了,又问他好不好,他也答了。然后很突然地,她就哭了。
程茵挂断电话。几年里,第一次将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谁说平常不吵架的情侣不会分手?往往他们分得又稳又狠。
两年后,程茵在婚礼前夕接到了白熊的电话。他说:“恭喜!你是不是忘了给我发请柬?”
“我并不期待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她直来直去地说:“毕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我要嫁的人是你。”
她这样坦白,是因为她真的放下了。
“对不起!”他说:“祝你幸福。”
“嗯,你也是。”她笑着说:“再见啦,秦轶!”
是的,白熊不姓白。他叫秦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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