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的喜悦

蒋佳颖

每一年无论大大小小的假期，我们一家人都会去旅游，从无例外。高中以来时间好像每天都不够用，这学期竟一直忙碌到寒假都没有一点闲暇。旅游的惯例我们照样没有改变，虽然今年寒假短得只有十多天，我们依然毅然前行了。我自己并不在乎要去哪里，只要是“去”就够了。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了，就会疲倦、劳累，于是渴望出走远行，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开，到另一个地方去调适身心。想离开几乎遮住了天空、挡住了视野的的太高的大厦；离开从早到晚响个不停的汽车鸣笛和各种此消彼长的喧嚣与嘈杂声；离开拥挤热闹的人群；离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仿佛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呐喊，让我去寻找，到底找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经过简短的家庭会议，我们临时达成一致意见，坐火车去云南。在火车站等候的时候，虽然以往去过各个“著名景区”，但对于从未去过的云南，活什么原因，我居然感到一丝莫名的紧张。

候车厅里，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各色旅人，大家擦肩接踵地簇拥着向前挪动，偶尔一只笨重的箱子从脚背上辗过去，痛得人皱起了眉头，箱子的主人扭过头投来一个抱歉的眼神，“对不起”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匆匆走远了。远处一个一两岁的孩子，倚在妈妈怀里，睁大眼睛看着拥挤的人群，被吓得哭了起来，惊慌失措的妈妈赶紧抱紧孩子，轻柔的哼起了一首遥远面熟悉的童谣。一股泡面的气味飘了过来，把我带回了童年，犹记得小时候最爱吃泡面，但是母亲将之列为“垃圾食品”从来不允许我自由食用，便每每偷着吃，想着那种偷偷摸摸的窃喜，不觉勾起了一抹微笑。检票员那不断重复的冰冷的声音让大家出示车票，突然一个中年男子面色惶恐地在包里翻找了好久出没有找出车票来，急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紧张急促地给面无表情的检票员解释着自己真的买了票的。原来他是从外地来打工的工人，已经一年多没回家了，手足无措的他竟开始讲起了他贤惠的妻子和马上就读二年级的女儿……我看到他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泪珠，出人意料的是，那个“冷酷”的检票员拍了拍男人的背，什么都没说，让他进站了。我擦擦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我们一家人也终于进了站，站台两旁停着四五辆列车，刷着温暖的红色的漆。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鸣笛声，某辆列车缓缓地开动了……

我们终于上了列车。妈妈走在前面，很快找到了属于我们的小小的软卧包厢。一进去，爸爸马上脱下鞋，踩在椅子上，把随行的两个箱子放在行李架上。我扔下背包，一屁股坐在下铺的床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第一次坐火车，大呼小叫地着在过道里跑来跑去，远处一个妇人温柔地微笑着看着她。车厢与车厢之间的连接处，一个男人在抽烟，透过浓浓的烟雾，我仿佛看见他满脸的皱纹里刻着深深的不羁与乡愁。列车员推着小车过来了，嘴里吆喝着什么，车上堆着一盒盒水果，闪着不正常的鲜艳的颜色。旁边坐着一个大姐姐，用手机在看正热播的言情剧，不时对着很帅的男主角发出一声声尖叫。广播里放着六十年代的民歌，一个老太太轻声跟着哼起来。我爬上火车的小床，枕头和被子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游子的味道。

我们乘坐的列车也缓缓地开动了。我把脸贴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看窗外移动的风景。一栋栋高大的房屋飞速地向后移动着，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古旧的砖房，房顶上砌着黑色的砖瓦，院子里跑跳着几只母鸡和小鸡。一块块农田飞入眼帘，油菜花已经开了，一些田里插着秧苗，金黄混着碧绿，一望无际，动人心魄。然后是一片荒芜，杂草疯狂地蔓延着，乱石堆积，偶尔一两只鸟儿掠过白色的天空。突然火车驶入了隧道，这隧道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恢复了明亮。我向外看去，猛地被震住了，好像有一只大手夺走了我的魂魄，我甚至不能够呼吸，可只有几秒，火车又驶入了黑暗，然后又是光明，然后又是黑暗……然而就是那么很多个几秒的光明，我看见了一幅绝美的图画：一座又一座锋利的山峰，山上没有茂密的森林，尽是陡峭的绝壁，但是巨石间的缝隙往往能挤出一棵倔强青葱的树；山间淌着一条翠色的江，那翠直逼到人的心尖上；岸边长着茂密的芦苇，一阵风吹来，低低地弯下了腰；一座吊桥横在江上，一个老人背着箩筐在桥上踽踽前行；一座庙倚在悬崖边，远远地看不清颜色，但我仿佛听到了悠扬的名声；远处，夕阳把山尖染成了金色，柔美，梦幻……

人生就像一场场旅行，一场接着一场，直到生命的尽头。长时间三点一线似的学习生活，利用宝贵的假期来一场远行，实在是难得的奢侈与享受。望着那迅速后退的各种各样的建筑与风景，似乎突然明白了一直难以理解的爱因斯坦那伟大的相对论，沉浸在静静地而又飞速前行的特殊的享受之中。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行万里路还可以阅人无数，这大概是旅行带给我的弥足珍贵的收获吧。

更多的时间，我只是让我的思绪停止，静静地趴在急驰的列车的窗前如痴如醉地看着外面神奇的景象，享受着时空在眼前的飞速移动，进而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烦恼……就这样一直到夜幕降临，列车上熄了灯。我翻身躺在床上，把被子一直拉到下巴。我沉溺在深深的、深深地远行的喜悦之中，恍然间，我感到泪水盈满了眼眶。

作者单位

绵阳东辰国际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