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4
陆征宇,高铸烨,崔树娜,洪肖娟,娄莹莹,李晓娟,王鑫,毕明刚
1.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医学科学部,北京 100085;2.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岳阳中西医结合医院,上海 200437;3.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北京 100091;4.扬州大学医学院中西医结合学系,江苏 扬州 225001;5.成都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院,四川 成都 610075;6.河北省中医院,河北 石家庄 050017;7.暨南大学中医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2;8.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中医医院,北京 100010
神经病学是神经科学的临床分支,是研究神经系统疾病和肌肉疾病病因、发病机制、临床表现、诊断和鉴别诊断、预防和治疗以及康复等内容的一门临床学科[1]。虽然现代神经科学诊疗技术不断进步和发展,但中医药在神经系统疾病中的防治与康复依然有明显优越性。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NSFC)医学科学领域31个一级学科代码中,中医学(H27)是近年来申请量最大,且最能体现中医基础理论、中医临床基础和针灸推拿等特色和优势的学科[2-3]。本研究对2016-2020年NSFC中医学领域以神经系统疾病为研究方向而获得资助的面上项目、青年科学基金项目(以下简称“青年基金”)和地区科学基金项目(以下简称“地区基金”)进行分析和研究,以期为本领域研究提供参考。
检索NSFC官方网站(http://www.nsfc.gov.cn),申请代码选择H27(中医学),年份为2016-2020年,资助类型选择面上项目、青年基金和地区基金,选择中医学领域以神经系统疾病为研究方向的项目。收集符合要求的项目科学部编号、项目批准号、项目名称、关键词、依托单位、负责人、申请代码、资助类型、项目年份、起止年月、批准金额等信息,进一步统计、分析和研究。在关键词分析研究中,将上述收集的中文关键词导入BDP(个人版)在线数据分析软件(https://me.bdp.cn/home.html)进行图表编辑,维度选择关键词,图表类型选择词云,分词数量设置200个。
2016-2020年NSFC资助中医学领域面上项目、青年基金、地区基金的项目数分别为1 464、1 258、453项,合计3 175项,其中资助以神经系统疾病为研究方向的面上项目、青年基金、地区基金分别为233、208、59项,合计500项,分别占中医学领域面上项目、青年基金、地区基金的15.92%、16.53%、13.02%。NSFC每年资助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研究方向的项目数量情况见表1。
表1 2016-2020年NSFC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资助项目数
2016-2020年NSFC资助中医学领域面上项目、青年基金、地区基金的资助金额分别为80 388万元、26 070万元、15 743万元,合计122 201万元,其中资助以神经系统疾病为研究方向的面上项目、青年基金、地区基金分别为12 673万元、4 303万元、2 033万元,合计19 009万元,分别占中医学领域面上项目、青年基金、地区基金的15.76%、16.51%、12.91%。NSFC每年资助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研究方向的项目经费情况见表2。
表2 2016-2020年NSFC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资助金额(万元)
2016-2020年NSFC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资助项目的依托单位共83个(不包括项目的合作研究单位),资助项目数前5位的依托单位分别为广州中医药大学、北京中医药大学、天津中医药大学、南京中医药大学、首都医科大学和上海中医药大学,资助项目经费前5位的依托单位分别为北京中医药大学、广州中医药大学、南京中医药大学、黑龙江中医药大学和福建中医药大学。NSFC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研究方向资助项目数前10位的依托单位情况见表3。
表3 2016-2020年NSFC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资助项目依托单位情况
H27(中医学)下设H2701~H2721共21个二级学科代码,主要资助中医基础理论、中医临床基础、针灸推拿等基础研究[2]。纵观2016-2020年NSFC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资助项目的代码分布情况,其中超过10项的有H2718(中医针灸)177项(35.40%)、H2708(中医内科)141项(28.20%)、H2717(中医养生与康复)32项(6.40%)、H2716(中医老年病)29项(5.80%)、H2704(治则与治法)23项(4.60%)、H2710(中医骨伤科)19项(3.80%)、H2712(中医儿科)19项(3.80%)、H2705(中医方剂)18项(3.60%)。资助项目代码分布见表4。
表4 2016-2020年NSFC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资助项目代码分布
2016-2020年NSFC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资助项目涉及病种30余种。将疾病进行分类,其中脑血管疾病、神经系统变性疾病、运动障碍性疾病的年平均资助项目数超过10项,见表5。2016-2020年资助项目数超过10项的病种依次为脑卒中(缺血性、出血性)、阿尔茨海默病、脊髓损伤、帕金森病、血管性认知障碍、失眠症、糖尿病性周围神经病、癫痫和偏头痛。见图1。
表5 2016-2020年NSFC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资助项目研究方向分布
图1 2016-2020年NSFC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资助项目病种分布(>10项)
2016-2020年NSFC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资助项目的中文关键词共2 402个(见图2),其中词频最高的前10位关键词分别为电针、阿尔茨海默病、针刺、自噬、脊髓损伤、帕金森病、肠道菌群、小胶质细胞、缺血性脑卒中、脑缺血。
图2 2016-2020年NSFC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资助项目关键词词云图
神经病学是现代医学领域的热点学科,其研究范围涉及中枢、周围神经系统疾病和肌肉疾病。虽然中医学没有神经病学的独立分支,但中医药治疗神经系统疾病历史悠久,《黄帝内经》即提出“诸风掉眩,皆属于肝”“治痿独取阳明”等理论。因此,本文聚焦NSFC中医学领域以神经系统疾病为研究方向的资助项目,进一步分析和研究,期望为本学科、本领域的发展提供研究思路。
NSFC资助中医学领域以神经系统疾病为研究方向的面上项目、青年基金和地区基金共500项,资助金额共19 009万元,分别占中医学领域的15.75%和15.56%。虽然2020年与2016年相比资助数量和资助金额有明显增长,但从每年数据来看,该增长趋势存在波动性,一方面受到中医学领域总体资助数量和经费限制,另一方面也反映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的相关研究在本领域的竞争优势并不显著。
NSFC资助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项目的依托单位共83个,其中广州中医药大学和北京中医药大学在本学科领域优势较明显,获资助项目数和资助经费均名列前茅。虽然本领域项目依托单位遍及全国,但各地发展并不平衡,年均资助项目数超过10项的14所中医药大学或医科大学所获得的资助项目数和资助经费分别占中医学总项目数和总资助经费的65.20%和65.55%。
NSFC资助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项目的91.60%分布在中医针灸、中医内科、中医养生与康复、中医老年病、治则与治法、中医骨伤科、中医儿科和中医方剂等分支领域,其中H2718(中医针灸)和H2708(中医内科)代码下受资助的项目数高达177项和141项,这与中医药治疗神经系统疾病的临床实际情况一致。
从疾病构成来看,NSFC资助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的研究以常见病、多发病为主,脑卒中、阿尔茨海默病、脊髓损伤、帕金森病、血管性认知障碍和失眠症的年平均资助项目超过5项。相比之下,神经系统罕见疾病的申报和资助量较小,如运动神经元病研究仅1项获资助,遗传性共济失调、遗传性痉挛性截瘫等神经系统遗传性疾病几乎无申报和资助。
脑科学研究已经成为当今时代的科研热点之一,基于“认识脑、保护脑、创造脑”三大目标,人类脑计划在世界范围逐渐开展[4-9]。中国脑计划(脑科学与类脑科学研究计划)经过多年筹备,在“十三五”规划(2016-2020年)的开局之年正式启动,并作为重大科技项目列入科研发展重点,其目标是逐步形成人类认知原理的神经基础研究、脑重大疾病诊治新手段的研究、类脑人工智能新技术的研究三者紧密结合的“一体两翼”布局[10]。我国神经系统疾病具有较高的发病率和患病率,尤其各类脑部疾病的患病人数已经列居世界之首[11]。因此,对神经系统疾病早期预防、诊断和治疗的研究迫在眉睫。中国脑计划亦致力于研究和探索脑卒中、阿尔茨海默病、帕金森病等神经系统重大疾病,寻找攻克这类世界难题的新策略和新方法,更好地为临床服务。
神经系统是人体最精密、最复杂的系统,研究神经系统疾病离不开多学科的交叉和多领域的融合。现代神经病学研究已不局限于医学各学科之间的交叉,其交叉范围甚广,涵盖了其他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领域。技术层面的交叉亦推动着神经病学科研的发展和创新,如以光遗传学为代表的神经环路解析技术、类脑计算芯片技术等前沿技术进一步开拓了神经病学领域的科研思路与方法。
虽然西方医学一直从基因、细胞、组织、器官、系统等层面对疾病进行研究,但整合医学研究的理念越来越被认同和推崇。在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下,将人视为一个有机整体,从整体观、整合观、医学观出发,整合本领域最先进的理论知识及临床最有效的实践经验,从基础到临床、从临床到基础,开展神经系统疾病的可转化研究,是本领域的另一大趋势。
随着人口老龄化,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的发病率逐年上升,以帕金森病、阿尔茨海默病为代表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已经成为近年来国际研究热点,研究成果不断突破,但依然存在诸多难点。如当帕金森病患者出现临床症状时,脑内已有超过50%的多巴胺能神经元变性丢失,虽然左旋多巴、普拉克索等药物在缓解症状方面取得显著疗效,但患者面临西药疗效减退、剂末现象、开关现象等问题;再如阿尔茨海默病,该病起病缓慢,持续进行性发展,虽然循证医学证明多奈哌齐、美金刚等可改善临床症状,但仍缺乏治愈本病和延缓病情的药物。起病隐匿、病程进展无法延缓和阻止是上述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的共同特点,中医药聚焦这一难点,在治未病理论指导下取得了一定的临床疗效[12-14]。
神经系统疑难病、罕见病的种类繁多,其中不少疾病迄今仍无法明确诊断,亦缺乏有效治疗手段。如中枢神经系统感染性疾病克雅病,目前尚无有效治疗途径,绝大多数患者在发病2年内死亡;再如肌萎缩侧索硬化,除利鲁唑能延长其发展至需要机械通气支持的时间而延长患者生存时间[15]以外,尚无突破性治疗策略。对于某些发病机制尚不明确或尚无特异性治疗方法的神经系统疑难病、罕见病,四诊合参、辨证论治是中医药的优势,开展中医药治疗神经系统疑难病、罕见病的科学研究非常有意义。
无论神经系统常见疾病还是疑难疾病,以针灸、推拿、传统功法为代表的非药物疗法对改善患者神经功能缺损、降低致残率和病死率、提高生活质量均有积极意义。针对神经系统最常见的疾病脑卒中,在现代医学规范化治疗的基础上融入中医针灸、推拿、功法等非药物疗法,不管脑卒中急性期还是后遗症期都体现了较好的临床价值[16]。《新英格兰医学杂志》报道太极拳可改善轻中度帕金森病患者的姿势稳定性和步行能力,减少跌倒发作[17]。中医非药物疗法治疗偏头痛[18]、周围神经病[19]、睡眠障碍[20]等神经系统疾病均显示出较好的安全性和有效性。
3.4.1 阐释中医理论科学内涵的研究甚少
中医药治疗神经系统疾病有着独特优势,在长期临床实践中也体现了良好的指导意义,如“颤振亦风火摇撼之象,由水虚而然”“治痰即治呆也”等,但这些中医经典理论的现代内涵和机理尚不清楚。然而,本领域申请的项目更多集中在通过某信号通路探索某种中药或治法对某神经系统疾病的作用机制,而阐释治疗神经系统疾病中医理论科学内涵的研究较少,对促进中医理论现代化的贡献度相对不足。
3.4.2 研究过于碎片化而缺乏整体性和逻辑性
纵观本领域的申请项目,存在着研究视角过于碎片化而缺乏整体性的弊端。神经系统疾病的发病及其中医药治疗机制具有复杂性和联系性,并非某一微观机制可完全解释和阐明。虽然探索线粒体自噬、细胞外泌体等机制从某些层面和角度而言具有一定价值,但是存在较大局限性,不能完整阐释整体观念、辨证论治指导下的中医药作用机理。有部分项目研究内容仅设计了较少的药效学指标,就直接跳跃到信号转导通路,缺乏层层递进的逻辑关系。中医药治疗神经系统疾病的基础研究切忌管窥蛙见、以偏概全。
3.4.3 现代实验技术和方法使用不合理
科技的进步促进了实验技术和方法的发展,诸如活体动物全细胞记录、转基因动物等现代实验技术的发明和应用推动着神经科学基础研究的进一步深入。然而,每项现代实验技术都有相应的适用范围,若超越该范围使用则无法达到实验目的而失去研究意义,且会导致实验资源浪费。近年来,本领域研究项目中有一些课题过于追求新技术、新方法而忽略了研究目标和意义,检测指标选取也缺乏逻辑性,无法阐明关键科学问题。在本领域研究中,建议围绕课题设计选择合适的实验技术、方法和指标,不应过度求新、求热而偏离研究目标。
3.4.4 动物模型存在局限性
在中医药治疗神经系统疾病的科研中,常以大鼠或小鼠大脑中动脉阻塞模型模拟脑梗死,以大鼠6-羟基多巴注射模型或小鼠1-甲基-4-苯基-1,2,3,6-四氢吡啶注射模型模拟帕金森病。虽然动物实验研究是目前主流的在体研究方法之一,为医学进步做出很大贡献,但在神经病学领域也遇到动物实验有效、临床无效等瓶颈问题。对此笔者思考如下:①人类的神经系统高度进化,产生了语言、思维和意识,当人类出现神经系统疾病时常表现为意识障碍、认知障碍、运动障碍、感觉障碍、平衡障碍等临床症状。在目前众多的科研项目中,动物模型以大鼠、小鼠、斑马鱼等非灵长类动物为主,虽然从细胞凋亡、血管新生、神经再生等研究层面提供了不少价值,但无法真正模拟人类神经功能损伤与修复,尤其在人类认知领域的研究中更是局限。②辨证论治是中医重要特色,本领域不少项目基于辨证论治提出假设和推论进行研究。在动物模型上成功构建髓海不足、风痰阻络、心肾不交等疾病证型是开展中医辨证论治在体研究的前提条件之一。
3.4.5 研究方案设计存在错误与不足
通过分析2016-2020年本领域研究项目的实验方案发现,部分项目存在错误或不足,该类设计方案的缺陷可能增加研究失败的风险,进而导致课题缺乏连贯性和延续性。常见错误与不足如下:①中药粗制剂直接加入细胞培养:体外实验中采用中药复方粗制剂直接干预细胞,而忽略了其中所含杂质、溶解度、pH值、渗透压等非特异性参数对细胞实验的影响。②忽视中药血清药理学实验的局限性:虽然不少项目设计了中药血清药理学实验,但含药血清有效成分浓度难以控制、某些药理活性成分未入血、血清固有成分对实验的干扰等问题[21]尚未解决。任何一种实验方法均有其适用范围,血清药理学不应也不能成为中药复方体外实验的普适方案。③在体研究和离体研究设计缺乏逻辑性:通常情况下,实验方案中的在体实验和离体实验是互补和递进关系,两者密切联系。有部分项目在体实验和离体实验设计相对独立,缺少联系,逻辑性不足,所得结论以散在现象描述为主,缺乏对机制的深入探索。④忽视动物行为学研究的重要性:在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研究中,动物行为学研究极其重要。某些研究对动物行为学重视度不够,甚至缺失,也存在某些研究对动物行为学理解度不够,采用广撒网形式设计诸多动物行为学实验。动物行为学实验设计必须要有针对性,要达到实验目的,也应尽可能少牺牲动物,做好实验动物伦理学保障。
在转化医学、整合医学、交叉医学、循证医学等现代理念指导下,中医学对疾病的认识更加全面和精准。结合2016-2020年NSFC中医学领域神经系统疾病资助项目的优势与不足,建议本领域研究不仅要学习现代医学先进的理念和方法,更要注重传承中医经典的思维和理论;不仅要深入开展常见疾病的研究,更要注重加强罕见疾病的探索;不仅要关注国际热点,更要注重同样重要且难度较大的冷门研究。期望中医药在防治神经系统疾病领域有更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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