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4
王欣
父亲的脾气渐渐变得温和大概是我大学毕业之后。我偶尔回去,父亲总与我笑脸相迎,期间,零散而简短的交流,父亲的嗓门不高了,声腔也不那么生硬了。我突然意识到,父母真的老了……
说实话,小时候,我是出了名的顽劣,偷鸡摸狗、给路边汽车轮胎放气之类的糗事儿干了一籮筐。不过我也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那就是父亲的责罚。轻则,被厉声训斥;重了,父亲扬起巴掌,朝我屁股上猛打一通。母亲说:“你纯粹属老鼠哩,没过半晌,爪子一耷拉,挨揍的事儿就丢在后脑勺了,坏事儿照样干……”
就这样,循环往复,于是在我儿时记忆里,几乎都是父亲的斥责与打骂,甚至到我读高中了,每次回家,见到父亲,我就浑身不自在,拘谨得很,生怕哪里没做好,又被脾气暴躁的父亲大声怒斥。
父亲的脾气渐渐变得温和大概是我大学毕业之后。我忙于打拼事业,之后结婚生子,每年难得回去。也许是平日里我俩疏于见面,也许是我不再捣蛋顽皮,偶尔回去,父亲总与我笑脸相迎,期间,零散而简短的交流,父亲的嗓门不高了,声腔也不那么生硬了。
在繁华的南方都市,我逐渐扎稳了脚根,而父母,在北方那个座小县城,却日渐衰老。三年前,父亲骑车摔断了腿,我匆匆赶回去,看到病床上已雪染鬓发的父亲,我突然意识到,父母真的老了,身边需要人照顾,而我又是独子,不能让父母再做空巢老人了。
我跟父亲商量,请他们来南方共享天伦。父亲委婉地推辞说,南方湿气重,住不惯。我再劝,他又不紧不慢地说,家里不缺吃不缺穿的,还给你添麻烦干啥……一连数日,我的劝说,父亲都想方设法回绝了。返程前一天,再提及此事,父亲再次拒绝时,我竟突然有了火气,直接就冲父亲嚷起来了:“你怎么死脑筋啊?不去住怎么知道住不惯?你在电话里老说想孙子,孙子在读书,哪有时间回来看你,住一起了,你还能帮我们接他放学……”我嘴上如挂了鞭炮,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父亲有些不好意思地皱起眉头,又挠挠头,怯怯地看看我。我乘胜追击,说:“就这么定了,等你腿能下地,就回来接你!”
两个月后,把父母接来了。每天,父亲帮着母亲烧菜、打扫卫生,闲下来,母亲又陪着父亲去社区做做义工,没多久,他们竟熟识了一群老人,还经常在一起健身娱乐。
父母的城里生活还算充实,一家人相处也很融洽,不过父亲岁数越大,似乎还真有些唠叨了。干什么都要当着我的面絮叨一番,比如,准备买些什么菜,再比如,什么时间找老乡聊聊天,等等。我工作很忙,对于父亲的啰嗦,我根本不走心,鼻孔里嗯一声,算是应声了。
只是有一次,父亲参加了健康讲座,还买了保健品,事先我竟不知晓。父亲笑着解释说:“人家说了,没病可以预防。我没敢多买,就买了六百块钱的,别人买了一两千……”我冷起脸,质问说:“那是骗人的,你买这个干嘛不问问我?”父亲呆呆地站着,脸上有委屈也有疑惑。次日,下班回来,父亲愁眉苦脸地坐在沙发上,原来他想退货,可那群骗子已逃之夭夭了。
前几天,父亲说几个老乡想晚上聚聚,可没想到,近十点钟了,父亲还有没回家。打他手机,竟然还关机了,母亲又拨打老乡电话,接通了,说父亲手机没电了。母亲问:“这么晚了,咋还不回来?”电话另一端说:“老嫂子,他这就回去,主要是我们一高兴,多喝了二两,他说,醒醒酒再回去,怕儿子知道他喝得有点儿多,会说他!”
我和妻子都在母亲旁边,这些话,我们都听到了。妻子狠狠瞥我一眼,赶紧接过电话,问清地址,又催促着我,一起开车把父亲接了回来。父亲其实并没喝多,只是脸上有些酒红。
把父亲安顿好,回到我们的房间,妻子说:“瞧瞧你这个儿子,弄得爸在你面前干什么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被你说一顿,连喝点儿酒都吓成这样……别让爸在你面前整天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你是他儿子!”
妻子说完关灯睡觉了,而我,面对漆黑的夜,反复咀嚼着她的话,竟辗转难眠了。对待父亲,先前我那些不经意的讲话口气和做法,原来是对父亲内心无形却有力的伤害……这样想着,我心头竟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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