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血管爆裂的“谜团”

受访专家

叶志东

中日友好医院心脏血管外科主任，主任医师。第一届国际血管联盟中国分会青年委员会主任委员，国际血管联盟中国分会血透通路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国医师协会腔内血管学专委员腔静脉梗阻疾病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周围血管病专业委员会颈动脉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血管通路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医师协会血管外科医师分会委员，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周围血管病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研究型医院学会血管医学专业委员会委员等。擅长颈动脉内膜切除术及颈动脉支架植入术治疗重度颈动脉狭窄、部分慢性颈动脉闭塞预防脑梗死;胸主动脉瘤、腹主动脉瘤、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等大动脉疾病及髂动脉瘤、腘动脉瘤、肾动脉瘤等外周动脉瘤的腔内介入治疗;心脏瓣膜疾病的手术及微创治疗（TAVR手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先心病等手术及微创治疗;下肢动脉缺血疾病，椎动脉、锁骨下动脉、肾动脉及肠系膜动脉狭窄或闭塞疾病的手术及微创介入治疗;门静脉高压并发症（呕血、腹水）微创治疗（TIPS术）、髂静脉梗阻、深静脉反流、深静脉血栓后综合征、浅静脉曲张等手术及微创治疗;自体或人工动静脉造瘘、复杂动静脉造瘘、闭瘘、瘘修复等手术。

2021年11月23日下午3点，47岁的赵先生被紧急送往中日友好医院，彼时情形十分凶险：血管爆裂、大出血，血红蛋白仅仅42克/升（正常人是120～180克/升），人已休克，生命危在旦夕……紧随其后，是一场血管外科专家主刀的超高风险手术。

究竟是哪根重要的血管出现了爆裂？而引起血管爆裂的原因又是什么？这些问题对于普通人来说恐怕像一个疑难案例，但对于经验丰富的血管外科医生来说，却并不陌生，因为这是一种临床比较常见的疾病——腹主动脉瘤。

中日友好医院心脏血管外科叶志东主任介绍，他曾接诊过一位患者，患者赵先生身体里最主要的一根血管，也就是主动脉，发生了爆裂。由于主动脉连接身体各处，平均管腔达到2.8厘米，一旦爆裂，出血量巨大，很容易导致休克，甚至随时发生生命危险。然而，并非所有血管都容易爆裂，赵先生所患的是腹主动脉瘤，当人的血管压力增大时，动脉瘤发生破裂，从而导致大出血。

主动脉瘤这种日常隐匿无声的杀手会随时随地突如其来地释放威力，而主动脉瘤在人群中的发病率，也比我们想象的更高。叶主任介绍，目前国际报道的动脉瘤发病率，每年在10万人中有3～117人，没有明显的种族、性别差异，但在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群中发病率达5%。动脉瘤一旦引发血管爆裂，即使及时就医也有最高70%的死亡率，这还不包括来不及就医的死亡人数，因此，血管爆裂的死亡率可高达90%！

警惕爆裂的隐秘症状

并不是每一位患者都能像赵先生那样幸运，能及时接受手术，细数其中的原因，最重要的其实是患上腹主动脉瘤大多数时候是没有任何症状的。当出现明显症状时，往往意味着动脉瘤已经很大了，对腹腔中的脏器产生了压迫才引起明显症状。腹主动脉瘤会引起类似消化道的症状，如腹泻、便秘，这种腹泻便秘是持续缓慢的过程，没有诱因;而常见的便秘和腹泻往往有一定的诱因，比如饮食不当，且可能伴随发热等炎症反应。

日常生活中，即使是常见的便秘、腹泻也可能和血管爆裂有密切关系。绝大多数的腹主动脉瘤早期没有任何症状，出现症状时往往意味着瘤体已经大到对腹部产生压迫，导致肠道蠕动功能不好，发生便秘;瘤体影响肠管血运，使肠管处于受压缺血的状态，瘤体缓慢撕裂出血对肠管造成应激损伤，可能发生腹泻甚至便血。因此，叶主任提醒，要小心没有诱因、没有发热、腹部撕裂样疼痛的便秘和腹泻。因为腹主动脉瘤引起的腹泻或便秘往往是持续存在的，区分常见的便秘和腹泻，要关注有无诱因、伴有发热，腹部的疼痛如果是突然撕裂样疼痛要引起重视。

久控不降的血压，是血管爆裂的导火索

赵先生的血管爆裂跟一直降不下来的高血压有关，为什么高血压会一直降不下来呢？叶主任解释，我们体内有两个血压的“调节器”，是交感神经系统和肾脏，通过心脏泵血量、动脉血管直径和血管内血容量影响血压。精神紧张时交感神经兴奋，刺激肾上腺分泌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它们会使心脏的收缩力量增强，心跳加快，血压升高;肾脏是排尿器官，当血压高时，肾脏通过过多地排尿排水来使人体容量降低，从而使血压恢复正常。而如果血压低，肾脏会减少尿液和钠的排出，保持血容量，使血压恢复正常。

当血压的“调节器”失灵，就会导致降不下来的高血压，其中一种最难发现但又能治愈的高血压是——肾动脉狭窄导致的高血压。当肾动脉堵了，肾脏供血不足，会激发体内的肾素、血管紧张素、醛固酮系统释放，导致血管收缩，水钠潴留，使血压持续升高。

这一类高血压往往吃降压药都很难把血压控制下来，可用球囊将狹窄的肾动脉扩张，肾动脉恢复供血，血压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主动脉连接身体各处，从升主动脉、主动脉弓、胸主动脉到降主动脉，平均直径在2～2.8厘米，一旦爆裂就会导致大量出血。动脉瘤发生瘤样扩张，会减少血管壁的压力，但是高血压会导致长大的腹主动脉瘤破裂，最终引起血管破裂，理论上血管破裂可以发生在全身任何部位的血管。因此，降不下来的高血压是引起血管爆裂的因素之一。没有及时控制高血压，或者擅自停药、不规范的血压监测，都会导致血压控制不理想，是引起血管爆裂的潜在隐患。

据了解，5%～94%的原发性高血压，可能与长期精神紧张、吸烟、饮酒、喝咖啡等习惯有关，同时老年人血管硬化、弹性下降也容易导致高血压。继发性高血压患者中大多数是肾脏功能出现异常，是由肾动脉狭窄导致的，这是最常见、最容易被忽视、最难治疗的血压“调节器”失灵的原因。

解读身体无声的预警，警惕来自腹部的“搏动”

一些腹主动脉瘤可以通过手诊触摸出来，在家里可以先进行自测。在家自摸腹主动脉瘤的方法：双腿蜷起、保持放松，在肚脐下2～3厘米、偏右1厘米处的位置，轻轻地向下按压到感受到有搏动即可。正常可感受到轻微搏动，如果有“第二心脏”的感觉就要引起重视。

动脉瘤在不同位置会引起不同症状。腹主动脉瘤的症状和胃肠道疾病类似，要注意区分;胸主动脉瘤会表现出憋气、咯血、呼吸困难;而升主动脉瘤靠近心脏，几乎没有任何症状。腹主动脉瘤是由于老化、损伤或者其他原因，使得主动脉壁不再牢靠并导致主动脉膨胀扩张，由“直型水管”样的血管变成了鼓起的“气球”。扩张到了一定程度，“气球”承受不住压力，就会发生破裂。由于腹主动脉瘤在腹部，周围组织疏松柔软，所以早期很难发现症状。当动脉瘤即将破裂，则会引起腹部或背部剧烈疼痛、晕厥、腿脚无力等症状。

在影响动脉瘤发病的因素里，衰老（引起血管退化）、高血压（导致血管承压大）、吸烟（引起血管损伤）、动脉粥样硬化（导致血管失去弹性）是主要因素，此外一些特殊原因也会引起动脉瘤，比如外伤、感染、少见病（马凡综合征）等。

总体来讲，腹主动脉瘤多发生于老年患者，但外伤、感染、动脉炎症和动脉壁发育不良等，也会引起腹主动脉瘤。吸烟是腹主动脉瘤发病的高危因素，超过65岁以上曾有吸烟史的男性，应常规筛查。此外，长期血压控制不佳、高脂血症、下肢动脉硬化性闭塞症、冠狀动脉硬化性心脏病等也都是高危因素。很多人认为高血压没有症状就是不严重，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或者擅自停药、不规范的血压监测，也会导致血压控制不理想，是引起血管爆裂的潜在隐患。

需要注意的是，腹主动脉瘤一旦发生破裂，留给患者和医生的时间非常紧张。因为超过60%的患者到医院就诊之前就过世了，即使就医及时破裂腹主动脉瘤的抢救成功率也只有50%左右。如果在破裂之前及时发现和处理治疗，医生和患者都会比较从容，因病生活质量下降、救治不及时导致去世的概率会大大降低。因此，定期体检、早期发现、早期治疗很重要。

随着腹主动脉瘤瘤体增大速度的加快，瘤体破裂的危险性指数也在逐渐升高，这颗藏在身体里的 “不定时炸弹”一旦破裂，就会带来高达90%的死亡率，严重危害人的生命健康。随着人口老龄化，以及高血压、动脉硬化等高危因素的增加，腹主动脉瘤的发病率也随之增高，在65～74岁人口死亡的主要原因中，腹主动脉瘤占1.7%。

叶主任建议，常规的体检和日常的预防尤为重要。常规的心血管专科体检包括医生体检和腹部血管超声检查，检出腹主动脉瘤的准确性接近100%，医生还会根据具体情况做进一步的动脉增强显像（CTA），更为精准地了解病情，并制定治疗计划。全民关注健康的时代，不断揭开疾病的谜底，看到疾病隐藏在我们身体里的语言，是我们保持健康的必要手段。

（编辑    王    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