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海伦·斯诺正名的中国学者——安危

※文/惠树成

2022年1月27日，国家主席***复信美国海伦·福斯特·斯诺基金会主席亚当·福斯特，高度评价斯诺和海伦·斯诺夫妇为推动中国工合运动，为中国革命和建设事业作出的重要贡献，以及对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的真挚情谊。这是我国最高领导人对斯诺夫妇的赞誉和肯定，这样规格的赞誉和肯定对海伦·斯诺还是第一次。

海伦·斯诺能获得如此殊荣，我国著名翻译家、海伦·斯诺研究专家安危功不可没。正如1996年海伦·斯诺给安危的最后一封信中写到的：“我多么幸运，遇到了你！”

初识海伦·斯诺

安危长期在陕西省外事部门从事英语翻译工作，他致力于海伦·斯诺的研究要追溯到1970年。当时在延安五七干校劳动锻炼的安危远远望见重访延安的斯诺，对这位不同寻常的美国记者产生了浓厚兴趣，便阅读了他的著作《西行漫记》，同时也阅读了斯诺前妻海伦·斯诺撰写的《续西行漫记》，对海伦在西北的冒险经历惊叹不已。

海伦·斯诺，是美国著名作家和记者，她1931年来到中国，和她的丈夫斯诺一样，是中国20世纪30年代许多重大历史事件的参与者和见证人。1937年4月，她从西京招待所半夜翻窗，逃脱国民党特务对她的监视，克服重重困难，奔赴延安采访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领导人。在他们身上，海伦·斯诺看到了中国的希望，也向全世界真实宣传了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中国人民波澜壮阔的抗日战争。因此，在上世纪50年代，海伦·斯诺受到麦卡锡主义的迫害，失去政治自由达23年之久，老年时期的海伦居住在美国东北部的麦迪逊小镇，生活陷入困境。

安危先生（右二）与海伦·斯诺首次会面（1978年9月，西安）

1949 年，斯诺和海伦离异。这位为世界和平做出重大贡献的伟大女性，在中国媒体上被回避了，被中国历史忽略了。1978年，安危有机会亲自接待了来访的海伦·斯诺。那年9月，海伦·斯诺自筹经费率领一个电视摄制组重返中国，安危作为陕西省外办的翻译，陪同摄制组到西安、延安、保安访问。虽然安危仅和海伦相处了短短10天，但海伦却对他颇为赏识，说他这么年轻，不但英语说得好，了解30年代中国革命的历史，还了解她在中国的这段经历，乘车时还主动要求安危同她坐一辆车。安危则对这位将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岁月献给中国革命的伟大女性充满了敬意。

安危先生与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博士（1979年4月，西安）

1978年中国西北之行后，海伦·斯诺主动给安危写信，并把自己1978年重访中国的所见所闻撰写成长篇报告文学《一个美国人在中国的经历》的书稿寄给安危。安危把其中关于中国西北的几个章节翻译出来，于1980年由陕西人民出版社以《70年代西行漫记》为书名正式出版发行。此后，两人通信越来越多，海伦把自己的著作和手稿一本接一本寄给安危，希望他在中国翻译出版。

1982 年安危首次去美国时，专程去麦迪逊小镇看望了海伦，看到她在艰难环境中仍然为中美友好事业默默写作，进一步加深了他对这位伟大女性的敬仰。他开始夜以继日地译介海伦·斯诺的作品，先后翻译出版了《70年代西行漫记》《逃往延安的美国人》《我在中国的岁月》《延安采访录》《毛泽东的故乡》《中国为民主奠基》等著作。

安危先生与美国前总统卡特在一起（1981年8月，西安）

安危先生与海伦·斯诺（1985年9月，美国康州麦迪逊）

1985年9月，安危应美国特尔尼蒂等大学邀请，到哈特福德市讲学。在长达13个月讲学期间，安危几乎每个周末去麦迪逊小镇，帮助海伦把那些堆积如山、沉睡多年的资料全部作了整理登记，分门别类地摆在书架上，并发现了许多极其珍贵的史料。经过一年多时间的相处，安危掌握了大量第一手资料，对海伦的生平经历、历史贡献、思想品德等方面有了比较全面和深刻的了解。他得出一个结论：海伦是一位未被颂扬的伟大女性，历史对她是不公正的。他决心“要为海伦有所作为”，还原事实真相，把学习海伦、研究海伦、颂扬海伦作为自己毕生的事业追求。

“要为海伦有所作为”

1986年11月，在纪念西安事变50周年前夕，安危组织了全国第一次海伦·斯诺学术研讨会，并发表了他的论文《预报西安事变的女记者》，首次披露了1936年10月3日海伦在西安对张学良将军的独家采访的细节，阐述了海伦提前两个月预告事变的真实原因，引起史学界的极大关注。

1987年3月，安危在上海斯诺研讨会上发表论文《工合之初》，首次披露大量鲜为人知的史料，提出一个与众不同的观点：海伦·斯诺是中国工合运动的奠基人之一。“工合”的思想是海伦1937年访问延安后提出并创立的，而且终生进行推广。在海伦的推动下，中国第一个工业合作社1938年8月在陕西宝鸡建立。新西兰友人路易·艾黎、英国友人乔治·何克等人积极参与工合运动，使宝鸡和凤县双石铺成为中国工合运动的摇篮。自上世纪90年代初，安危多次深入宝鸡和凤县双石铺调查研究，呼吁社会各界保护好“工合”遗址。在他的建议下，凤县1993年对路易·艾黎和乔治·何克的旧居进行了保护修复，2015年投资兴建了我国第一个中国工合纪念馆。在安危的倡导和组织下，在宝鸡和凤县先后两次举办中国工合国际研讨会，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日本、埃及等国的“工合”研究专家，全国各地的专家、代表和海伦的亲属参加了研讨会。

1987年7月，为纪念海伦延安之行50周年和海伦80岁生日，安危精心组织了一系列学术活动，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在西安八路军办事处纪念馆举办的《伟大的女性—一海伦·斯诺在中国》图片实物展览，海伦的老朋友、党和国家领导人邓颖超、康克清、黄华发来贺电。通过媒体广泛报道，国内第一次掀起“海伦热”。1991年，安危在西安发起成立陕西省斯诺研究中心，并将238件从美国搜集到的斯诺和海伦·斯诺的文物和珍贵资料无偿捐献给西安八路军办事处纪念馆，进一步充实了“海伦专题展”的实物展品。34年来，海伦专题展先后四次升级，是国内唯一常设的海伦·斯诺专题展馆，多次受邀到国内外巡回展出。9月21日是国际和平日，也是海伦·斯诺的生日。每年的这一天，安危就来到《伟大的女性》展厅里，给来自国内外的游客亲自进行中、英文讲解。从1997年以来的20多年间，他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1988年6月，安危在北大举办的斯诺国际研讨会上，发表了长篇论文《未被颂扬的伟大女性——〈西行漫记〉与海伦·斯诺》，通过许多史料，论证了海伦在《西行漫记》创作中的历史贡献，比如《西行漫记》中有关朱德生平及延安的章节的原始材料是海伦1937年去延安采访的，斯诺1936年访问了保安（志丹），没到访过延安，也没见过朱德；书中的珍贵照片，有十几幅是海伦在延安亲自拍摄的，等等。安危认为，《西行漫记》应该是斯诺夫妇两人合作的产物。美国著名记者索尔兹伯里在安危讲演结束后，走上讲台，紧握安危的手，对他的观点表示支持。

1992年，安危协助华中师范大学在武汉举办斯诺国际研讨会，安危提交了论文《斯诺婚姻之谜》，揭示斯诺婚姻成功的原因和离异的必要性，澄清了多年来的流言蜚语，清除了海伦研究方面某些障碍。

1997年1月11日，海伦在美国逝世。安危作为中国民间唯一的代表和海伦生前挚友，应邀赴美参加海伦葬礼，并发表了概括海伦一生历史贡献的讲话。

20世纪80年代的10年间，安危翻译出版了海伦·斯诺许多有关中国的著作，撰写了大量有关海伦·斯诺为中国革命所做重要贡献的论文。正是这些研究论文和海伦著作的翻译出版，以及一系列纪念活动和研讨会的成功举办，引起了我国政府和有关领导的高度重视。1991年，中国作家协会和中华文学基金会授予海伦·斯诺“理解与友谊国际文学奖”，这是我国政府首次对海伦的官方肯定和赞扬。1996年，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又授予她“人民友好使者”的称号。

中美民间友好的“架桥者”

随着海伦·斯诺在中国获得广泛赞誉和中国政府对其的肯定，海伦·斯诺的事迹在美国，特别是在海伦的故乡引起了强烈反响，拉开了中美两国人民民间友好交往的序幕。以安危为主席的陕西省翻译协会组织实施的“美国环球志愿者服务项目”空前活跃，大批美国志愿者来到陕西开展义务英语教学、企业培训、捐建爱心工程等服务，陕西也派出多批次志愿者去美国义务服务。从1996年开始，陕西省翻译协会共接待150多个团队、2500余名美国志愿者，为陕西各界义务服务累计超过16万小时。在安危积极奔走下，1989年5月，埃德加·斯诺的故乡——美国密苏里州堪萨斯城与西安市缔结为友好城市。2004年，经我国外交部批准，在陕西西安树立了我国唯一一座“中美人民友好纪念碑”。

为了扩大海伦·斯诺在中美两国大学生中的影响，在安危的倡议和协调下，从2002年开始，陕西省斯诺研究中心、美国南犹他大学和西北大学共同举办中美两国大学生“海伦·斯诺翻译奖”竞赛。竞赛活动已举办了八届，受到中美两国大学生的欢迎。美国南犹他大学、杨伯翰大学等高校大学生积极参与，我国除台湾省外，31个省、市和自治区都有参赛大学生。为了扩大对海伦·斯诺的传播。斯诺研究中心2001年联合陕西省新闻工作者协会，设立了践行海伦·斯诺精神的“海伦·斯诺新闻奖”，目前已举办了两届。

黄华为安危翻译的《架桥》题字签名（1997年5月，美国康州麦迪逊）

在过去的40 年里，安危22次赴美国访问、讲学，在斯诺和海伦的故乡与社会各界有广泛的接触和友好交流，与海伦·福斯特·斯诺基金会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协助政府和民间建立了许多友好城市、友好学校，增进了中美两国人民的了解和友谊。安危的海伦·斯诺研究引发国内外广泛关注，他的研究成果获得学界肯定。由于他的杰出贡献，1985年，安危被授予斯诺故乡“堪萨斯城荣誉市民”称号，1996年荣获美国“20世纪终身成就奖”，2009年被授予海伦·斯诺故乡“雪松城荣誉市民”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