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万臣：素处以默，静水深流

※文/黄倩

看过《人民的名义》《三国演义》等热播剧的观众都对演员翟万臣印象深刻，虽然他不是绝对主角，但他演的配角同样出彩。翟万臣是总政话剧团国家一级演员，一直活跃在话剧舞台。

误打误撞走上演艺之路

1968 年，“上山下乡”运动中，翟万臣被分配到北大荒，在黑龙江顶着大太阳在地里干农活，什么锄地、伐木、排水，各种脏活累活都干了个遍。19岁正值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翟万臣被分配到了马号班，养马养牛、赶马车。他本以为自己以后的人生都要在这里度过了，不想幸运之神在1971年冲他招手了。

那年夏天，总政话剧团来部队招学员，这事翟万臣觉得跟自己并没有太大关系，只是奉命参加了招生考试。招生老师让他唱一首歌，然后让他做一段表演。他即兴表演了一段打电话的小品。因为他经常在兵团连队表演节目，有一定基础，所以演起来惟妙惟肖。老师们看后非常满意，但也没有表态，只对他说等待通知。这一等就是三个月，翟万臣早把这事忘了，照旧赶马车、锄大豆，自己本来也没想干文艺这行，小时候他的理想是当画家。一天，他赶马车回来，见马号班的人都在等他，气氛怪怪的，一问才知道自己真的被总政话剧团录取了！他清楚地记着，当时在调令上看到“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宣传部”这几个字样时，激动的心情不能言表。就这样，翟万臣告别朝夕相处的战友和老乡，告别北大荒，开启了他从没想过的演艺之路。

部队生活培养了我

翟万臣进入总政话剧团后，系统学习了三年，表演、形体、声乐、台词这几门课他的成绩不俗。1974年，他开始走上话剧舞台。第一部戏《沁园围困》就有了台词角色，之后在《油海波涛》《万水千山》中崭露头角，至今他共出演了几十部话剧，在《蓝天飘来一朵白云》《冰山情》《冲出强气流》《洗礼》《黄土谣》等话剧中担任主演。大部分戏都取自军事题材，都和军人生活密切相关。

说起塑造军人形象，翟万臣有着深厚情感。他曾经到祖国边疆最艰苦的地方去体验生活，亲眼目睹了边疆战士为了保家卫国所付出的青春和热血。他说：“这些可爱的战士，他们纯朴、自律、坚韧、顽强的战斗精神，怎么能不激起一个演员的创作热情呢？我来到边疆部队，也融入他们的生活。我的情感与战士的情感如此接近，有一种动力在推动着我去表现他们。向观众展现我身在其中的这一特殊群体的风貌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1999 年总政话剧团推出话剧《洗礼》。话剧表现了当代军人在抗洪斗争中所受到的洗礼，而对于主演之一的翟万臣来说，他则在演出中接受了一次表演方式上的洗礼。在这次排练中，导演要求演员完全放松下来，把生活中最自然的一面反映出来，在生活中悄声说，在舞台上也悄声说；在生活中几个人争着说，在舞台上也这样去表现，不用担心观众听不见或听不清，因为这样才是生活最真实的一面。总政话剧团的表演以前被戏称为“吼派”，指的是说话嗓门都提得很高，但这次彻底放松下来表演后，反而取得了更好的效果。这出话剧广受好评，获得“五个一工程”奖和“文华奖”等多个奖项。翟万臣在这场演出中，领悟到自己的表演原来可以更自如，更能接近自己所追求的那种表演状态。

翟万臣说：“从不会演戏到如今能够取得一些成就，是部队生活培养了我。”作为总政话剧团演员，他有很多机会到海陆空各种部队去演出或体验生活。他对各种环境下的军队生活都非常熟悉，对他们的情感都能够得以准确地把握，所以在演戏时，他只要将自己此时此刻所感受到的情感表现出来，那就是一个军人应有的情感和气质。所以，他表演军人的形象驾轻就熟，活灵活现。

“我觉得话剧对演员各方面的素质和修养要求更高、更全面。一个话剧演员从他登台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观众眼中都是特写。作为一个舞台演员比影视演员更难的是他没有什么手段去弥补表演的过失。”在话剧舞台，翟万臣获得瞩目的成绩——先后获得梅花奖、文华奖、金狮奖、白玉兰奖等。尤其让他感到高兴和宽慰的是在纪念话剧百年活动中，被文化部评为“五十个优秀话剧工作者”称号。这些奖项既是对他的肯定，也让他更加珍惜自己的演艺岁月。

影视剧、广播剧百花齐放

翟万臣为话剧舞台奉献了绝大部分精力，同时也在业余时间活跃在影视剧现场。特别要提的是翟万臣主演的电视剧《凯旋在子夜》。拍摄这部戏的时候，正值对越自卫反击战。电视剧中需要拍摄炮击的场面，前线指挥部就让剧组亲临战场拍摄。这时，已经很难分清是在拍戏还是在战斗，所以，整个演出真实感人，也感动了无数观众。

翟万臣剧照

青年时期

拍摄这部电视剧之前，翟万臣去部队体验生活。部队在前线阵地一个大溶洞里驻扎，没膝的水中架起一座横桥，走上横桥就是营地，部队就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中生活。翟万臣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向全团做战前动员。团长担心年轻的战士们害怕上前线，说如果害怕现在就可以提出来，他可以批准战士复员。但他说完后，全场一片寂静。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一个人举手。“既然没有人举手，那说明大家都愿意上前线，从现在开始我希望大家一起为我们团增添辉煌！”多年之后，团长的话仍萦绕耳边。后来在拍戏的时候，这激动的情景时常在翟万臣脑海里浮现，演到紧张激烈的时候，心潮澎湃之余，翟万臣会破口大骂，纯粹是即兴发挥。有人觉得这样表演是否有些过火，但导演尤小刚却坚持留下这个镜头。结果，翟万臣扮演的杨勇侠这个角色大受好评，而这种成功就是翟万臣将最质朴的情感倾泻其中的结果。

这之后，翟万臣与高明搭档演出了《誓言无声》，此剧获得第23届飞天奖长篇电视剧一等奖。还出演了《三国演义》《DA师》《买房夫妻》《垂直打击》等经典电视剧。《DA师》里翟万臣与王志文搭戏。回忆拍这部戏的点滴，尤其是王志文的敬业精神让他印象深刻——他每天拍戏之余就是研究角色，让人物更立体丰满，坚持不用替身，拍完自己的戏也不离场，配合其他演员的表演。而且每一条演出都争取和上一条不一样，而不是重复与应付。翟万臣喜欢和这样的好演员合作，不仅自己可以学到东西，而且能激发出更好的表演。

聊到这里，翟万臣不得不提李雪健老师。当时他们合作了《高纬度战栗》。这部戏里翟万臣出演了一个大反派。有一场李雪健在一片白桦林里骂他的戏，他没有一句台词，全靠眼神、表情、感觉演戏。他的这段表演获得了很高评价。这与搭档李雪健的精彩表演分不开。而李雪健老师戏品、人品都令他心生佩服。他说，许多演员都愿意在饭店开小灶，而李雪健永远在剧组里吃盒饭，做人谦虚、低调。好演员就是令人敬仰，值得终生学习。

2017 年，一部《人民的名义》大火，翟万臣出演的纪委书记让他也跟着火了一把。演员有时候碰到一部好戏就是凭运气，但翟万臣说运气来了还得把握好。越是戏分少的角色，越要认真揣摩，做好案头工作，演出不同特点，这样才能让角色展现光亮，让观众印象深刻。

除了影视剧，翟万臣从上世纪70年代就开始录制广播剧，代表作如《给世界留一条最美的河流》等。他因为台词好、声音好，经常被邀请去录制，也不管有无稿酬，纯粹是出于兴趣。录制长篇联播也是他兴趣所在，如《省委书记》《街谣》《尘埃落定》《老人与海》等长篇联播都获得不俗的收听率。此外，为电视剧配音也是翟万臣喜欢的创作。如电视剧《少年包青天》《宰相刘罗锅》等。几十年下来，他已为几百部电视剧配音了。这些丰富多彩的演艺事业令翟万臣获得“北京市十大演播艺术家”称号。2003年，他被提为总政话剧团副团长，工作中心从表演转到管理层面，但他没有当官的野心，只想多排几出好戏。六十岁那年，他凭话剧《日出》获得白玉兰戏剧配角奖。那时他欣慰地说，这个奖可以让他安心退休了。

正式退休后，翟万臣的兴趣爱好更加广泛，书法、美术、健身、钓鱼，忙得不亦乐乎。他正式参加了总政书法学院系统学习书法，现在在书法界已小有成绩，作品被许多人收藏。“角色的创作是需要演员掌握许多技巧和手段的，而书法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种。朋友们说我塑造的人物有书卷气，我想这可能也得益于书法的练习吧。”每次外出拍戏，翟万臣总要带上毛笔、毡子、字帖等，再到当地买些墨和纸，利用拍戏间隙练习。他说，书法不仅对他的角色创作大有益处，而且使他对古诗词也有了较多理解，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一个人的文学修养，这也是一个演员必做的功课。

退休后因为没有了话剧演出任务，反而影视剧拍得多了。近几年，翟万臣陆续拍了《咱家》《国宝奇旅》《我们在梦开始的地方》《特赦1959》《突围》《绝地刀锋》等影视剧，堪称黄金配角。

翟万臣书法作品

因为当下疫情，翟万臣唯一的遗憾是远在英国工作的女儿不能回国团聚。一家人只能视频连线，分享生活点滴。聊到这儿，翟万臣从手机里翻出女儿的照片，那靓丽的身影让人误以为是当红的影视明星。他笑得合不拢嘴，浓浓的亲情溢于言表。

翟万臣试着总结自己的演艺人生，他尤为看重真诚：“不管是生活、工作、表演、情感，我觉得最重要的两个字是真诚。真诚是最可贵的，生活中虚头巴脑的人演戏也不可能创作出一个真实的角色。”“我希望人与人之间能真诚相待。”

采访到最后，翟万臣说：“张牙舞爪的人、不真诚的人我是反感的。人要有敬畏之心。素处以默，静水深流。”话语间，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坚定而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