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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以来的中俄关系:蜜月与雾月

时间:2024-05-14

◎文/北京·叶柏川

清代以来的中俄关系:蜜月与雾月

◎文/北京·叶柏川

过去数百年来,中俄(苏)两个大国之间的接触交往史,充满恩怨情仇,亲密时不妨“同志加兄弟”,疏离时又为对手乃至敌人。个中是非,谁能轻易说得清楚?

追根溯源“尼布楚”

两国之间最近一次诉诸武力的激烈争执,已是快半个世纪前的事了。1969年3月,为了争夺乌苏里江航道上面积0.74平方公里的珍宝岛的控制权,双方边防军队爆发战斗,并各自宣称对方率先挑衅,而己方最终得胜。

随后,关系早就破裂将近十年的中苏之间,再次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国际论战。除了意识形态之争外,焦点更多落在两国边界划定的“历史遗留问题”上。追根溯源,则还要回到珍宝岛之战发生的280年前,中俄双方签订的《尼布楚条约》上——那是中俄两国军队首次正面交锋(1685—1686年,通称“雅克萨之战”)的结果。

中方传统上认为,1689年(清康熙二十八年)签订的中俄《尼布楚议界条约》(俄方称《涅尔琴斯克条约》),是一个平等的条约,而且是历史上中国签订的第一个对外条约。但俄国方面却不这么看,无论是其官方还是学术界,都质疑《尼布楚条约》的“平等性”,坚信当时俄方代表是在清朝优势兵力的胁迫之下,不得不签约放弃由他们开发的阿尔巴津,即中方所称“雅克萨”,位于黑龙江与额木尔河交界口东岸的大片土地。

俄方历来主张,中俄发生直接的边界接触以前,两国之间的广阔地带为无主土地。波雅尔科夫、哈巴罗夫(均为17世纪中叶前后进入黑龙江流域的俄国殖民军首领)等“新土地开拓者”,只是将阿穆尔河(即黑龙江)地区和平并入俄国。现在俄罗斯远东城市哈巴罗夫斯克,便是为纪念哈巴罗夫而命名。

在急于东扩的俄国人眼中,长城是中华帝国北部传统的社会文化分界线,而位于阿穆尔河以南500公里处的柳条边(清政府为维护祖宗“龙兴重地”而修筑,防止汉人越界北迁),是满洲帝国的北部边界。他们声称,清朝取代明朝入主中国中原地区,同时开始向蒙古、西藏、朝鲜及“俄国的阿穆尔地区”扩张,故清朝时期中国边疆最终形成的重要方式之一,就是“将邻国并入自己的版图”。

由此可知,中俄双方对共同边界地区历史归属的截然不同的认知,由来已久。

“平等”与否各说各

自19世纪中叶前后起,中国面临内忧外患,国力大大衰弱,而俄国则日益强横。他们趁英法联军进逼天津、北京,清廷岌岌可危之际,迫使中方先后签订《瑷珲条约》(1858年)和《北京条约》(1860年)。从俄国人的角度看,他们“收复”了17世纪末期失去的土地,即根据1689年《尼布楚条约》“留在中国一侧的阿穆尔河左岸”。

换言之,中国人视为丧权失地、奇耻大辱的上述两大不平等条约,俄国方面反而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平等条约”。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奉行国际主义的布尔什维克夺取俄国政权。1919—1923年之间,以列宁为首的苏俄政府连续发表三次“对华宣言”,表示愿意放弃沙俄政府与中国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尽管这三次宣言的具体内容有所出入,但苏俄关于两国之间“不平等条约”的界定,却是与沙俄前后一致的——苏俄政府认可的“不平等条约”,只限于《中俄密约》(1896年李鸿章与俄国财政大臣维特签订)、《辛丑条约》(1901年)和四次日俄密约(1907—1916年签订,目标是瓜分在华利益)。而中国被迫割地赔款、损失惨重的《瑷珲条约》《北京条约》《勘分西北界约记》(1864年)《圣彼得堡条约》(1881年,中方称《伊犁条约》)等,统统不在此列。

1949年中共执政后,迫于复杂的国内外局势及意识形态倾向,采取向苏联老大哥“一边倒”的政策。长达10年的中苏“蜜月期”里,彼此的边界分歧与历史积怨,在公开场合及媒介宣传口径上,自然能淡化就淡化。但从根本上说,双方对此争议问题的认识与态度已根深蒂固。

20世纪60年代,中方提出边界谈判倡议时,苏联坚称两国不存在领土争议,中方则明确重申,涉及中苏边界的19个条约,都是不平等条约,苏方应承认沙俄通过不平等条约侵略中国的历史事实。但中方也表示,考虑到历史和现实状况,仍愿以这些条约为基础与苏联进行边界谈判。在此前后,中苏爆发激烈的大论战,再由论战而热战,以至于在珍宝岛兵戎相见,边界与领土纠纷的“心病”,实在是“难言之隐”。

三百年来谁著史

珍宝岛之战后,一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苏(俄)进行了三轮艰苦的边界谈判。随着最为公众瞩目的两国间最后一块争议领土——“黑瞎子岛”(黑龙江、乌苏里江汇合处冲积而成,1929年“中东路事件”发生时被苏军占领)的归属尘埃落定,2004年10月14日,双方签署《中俄国界东段的补充协定》。2005年6月2日,两国政府互换批准书,上述协定正式生效。从法律层面上讲,中俄之间长达4300多公里的边界线走向,总算全部确定。

数百年来关乎民族尊严与国家利益的争执,至此是不是皆成往事了呢?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2006年,笔者到莫斯科参加“中国的国家与社会”学术研讨会期间,正值中国国内的清史纂修工程全面启动。会上,一位俄国学者就提出,中国学者在撰写清代中俄关系著作和文章时,应慎重对待两国边界与领土的历史纠纷议题。笔者参加另一次国际学术会议的间隙,一位俄国院士级别的学者,看到笔者正在阅读一本中国台湾学者的学术专著里,涉及“沙俄侵华”的章节,还愤愤然地当面说,这样写是“违反两国2001年签订的《睦邻友好条约》的”。

反过来说,无论是中国的历史教科书上,还是中国民众的心目中,沙皇俄国巧取豪夺中国150余万平方公里土地的事实,是毋庸置疑的。中国学术界在此绕不开的历史症结上,也不能不表明和坚持自身的立场。

当前,中俄关系无疑又处在新一轮的“蜜月期”,出于对国际局势稳定及两国民众福祉的考虑,我们当然希望这样良好的关系,能稳定维持和延续。因此,如何更恰当地处理敏感而微妙的“历史遗留问题”,确实需要两国官、学、民各方的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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