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4
■文/火星实验室
“为了在朋友圈做网红,我每天只吃包子。”
“用半个月的工资在迪士尼住一晚,我觉得值得。”
“想要和身边的人一样小众,但其实我不喜欢那些东西。”
……
如今的消费社会正竭尽所能地让年轻人努力消费。数据显示,2017 年“90后”年人均消费比两年前上涨了2.7倍。在理想生活和现实收入之间,年轻人们逐渐趋向不均衡消费。他们有着良好的生活品味,但穷。
他们被称作:无产“中产阶级”。
无产“中产阶级”试图用那些中产时刻来点亮自己的庸碌生活。但更多的时候,他们要面对的是漫长的黑夜。
“五星酒店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治愈了我四年穷游积累下的疲惫。”
读大学的那几年,我曾疯狂迷恋过一阵“在路上”的感觉,作为背包客,我骑行过318国道进西藏,也去新疆徒步过。女孩子住旅店很不方便,条件脏乱差不说,有一次,一个男人闯进我的房间企图不轨,我借口洗澡才得以逃脱,躲过一劫。
庆幸之余,我把自行车在那个不知名的镇上卖掉,搭车回了省城,用剩下的钱订了一间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当我脱掉一身臭汗的衣服,躺进浴缸的时候,我的灵魂都被熨平了,有一种久违的被文明包裹的感觉。自那之后,我就成了一个五星级酒店的爱好者。
开始工作后,我喜欢上了城市旅行,目的就是为了住五星级酒店,顺便看看城市的博物馆和景区。每趟旅程算下来,住宿费用占大头,能占到一趟旅行全部费用的百分之七八十。
我喜欢五星级酒店那种彬彬有礼的服务态度,也喜欢房间别出心裁的布置,和我做的设计类工作也有一些交集。用心的酒店还会在床头扎起一束小花,赏心悦目,让人感到轻盈愉悦,为了更好地享受这些美好事物,每次我都会带一本诗集,在清晨醒来后读一读。等到晚间,我亦可以欣赏这些位置良好的酒店落地窗映出的整个城市的霓虹。
照理说,经常住五星级酒店不是我的工资支付得起的,可在二三线城市的旅游淡季,酒店住宿价格就会降下来。每当这个时节,我就开始了我的城市巡游计划,这些酒店也成了风景的一部分,山麓的、江边的,身处其间既舒心又放松。
我总在计划将年假拆开来,拼上周末,可以去另一个城市,住两晚酒店,在房间里滚来滚去。这是我的欢享时刻。
回到现实,我和闺蜜合租着一间很小的房子,床头柜上堆满了没有来得及扔进洗衣机的衣服。公司虽小,加班却多,我常常是一回出租屋,倒头就睡。
我的梦想是存钱,去迪拜的帆船酒店住一次,听说那个酒店建在海上,夜里的海波中浮动着奢华城市的灯光,孤独又美丽。
“用了5年时间脱贫后,一场恋爱让我的生活又跌回了刚毕业的状态。”
女朋友是在一次行业交流活动中认识的,因为工作性质相近,所以比较聊得来,我们很快就开始约会。
在这个尴尬的年纪遇到心怡的异性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更微妙的是,她刚毕业,月薪6000元出头,饭后她抢着买单时,我看到她微信零钱里有8万多元的余额。从那以后,我开启了只要约会见面就要花正常开销10倍以上的畸形生活。
第一,提升自己的标准,而不是让对方降低标准。第二,不要轻易评判对方的高额单品消费,哪怕你不知道什么是胸针。第三,记住这不是谁的错,不要自怨自艾。这是我总结出的“当代跨阶级恋爱基本礼仪”。
前两天我妈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月随份子又花了几千。以前总会嘲笑她在做没意义的事情的我,恨不得和我妈抱头痛哭一个小时。
一个人吃沙县小吃或者兰州牛肉拉面的时候,我通常会用“好东西吃腻了”来安慰自己。她送过我一只价格过万的手表,为了送她等价的东西,我两个月都没有缓过来。
现在每月半数的工资,都像是为了和她做等价交换的恋爱游戏。但我想把这个游戏玩下去。
过去的生活里,他们经历着不同的痛点。现在,他们有各自要面对的焦灼。在什么物品有品质、什么钱值得花上,他们也形成了各自的执念。
“月光下的葡萄酒杯真的很打动那个年纪的我。”
中学时代的一个晚上,我看了电影《基督山伯爵》。伯爵让我第一次觉得,生活还可以这样过:优雅、绅士,又有追求。
大学一毕业,我就给自己办了张健身卡。就在昨天,我刚买了一套一万多的私教课。
平时我养成了买香水的习惯,因为经济条件有限,目前最贵的一支香水只有1000元左右。周末我喜欢去城市周边游玩,搭帐篷或者野餐。
为了这些追求,我在其他的方面都对自己很苛刻。住的是花700元和别人合租的上下铺,虽然只有7平方米,但是四季我都会更换植物作为装饰。
在同事眼中,我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我没有喝过星巴克,因为我可以自己在家冲咖啡,也从不逛大商场,我觉得衣服只要舒服就好。最近我想把正在学的吉他换成大提琴,因为我很喜欢它的音色。至今我都能记得中学看那部电影时,月光下的葡萄酒杯真的打动到了那个年纪的我。
“来到广州之后,我和身边的人一起看演出,买潮牌。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合群都是装出来的。”
我25岁那年,从老家辞职来到广州,应聘到一家自己喜欢的时尚媒体。告别了之前安逸而无聊的生活,扑面而来的也不只是新鲜和美好。
公司在一栋高档写字楼里,出来进去的人看上去都很高级又忙碌,我感到自己和他们之间仿佛被什么东西隔离着。我努力地融入他们的圈子,是我来到公司以后的第一门课。
公司旁边是一家商场,为了和同事一起吃饭聊天,我也开始和他们一起去商场餐厅,回来手上还要拎一杯星巴克或者果蔬汁。有人聊起来喜欢一些小众乐队,我就回家恶补,跟他们一起去听现场演唱会,拿着签名专辑回到家,虽然之后就再没有动过那些专辑。
我渐渐学会了这里的生活方式。
我向家人要钱换掉了旧的手机,淘宝关注的店铺也换成了设计师的小众品牌。去年的10000元年终奖,我直接拿来买了件潮牌大衣。在广州待了两年,月光,谈不起恋爱,很多时候还要家里支援。爸妈总说我在广州还不如回家,我想和他们争论,但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有时候我也在想,自己是不是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可现在再看前几年的照片,自己都觉得很土。我心底的声音告诉我,我并不想回到从前。
也许永远没法实现中产,但中产的消费方式,会带来一种“其实我不是无产阶级”的错觉。
临近还款日,打开所有的信贷APP,他们会突然意识到,中产生活依然不属于自己。
“每个月7万的信用卡还款额,换来我对中产生活的全部盼头。”
在我超负荷买第一瓶高端护肤品之前,我的护肤需求仅是十几块钱的丝瓜水。当时,我的月薪只有2500元。
后来,我每个月光是护肤品的消费就要3000元左右,而我的月薪只有6000元。在这种状况下,我还出于兴趣学了古筝。比我重30斤的黄花梨古筝,是我的第一次分期消费。350元一节、每周一次的古筝课,我坚持了3年,已经成为生活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工资完全无法满足消费,支撑我生活的经济来源是信用卡。工资3000元的时候,我就敢刷20万的信用额度,艺高人胆大,刷卡就不怕。我每个月的信用卡还款额几乎都在7万,用A卡套现还B卡,我专门把账单日调得完美错开,再用分期来稀释一年的还款压力。
微薄的工资只是信用卡还款的九牛一毛而已,现在的我对发薪早已麻木。有时候想想,身边朋友有新婚不到一年的小夫妻,会为了省点房租各自住单位宿舍,反观自己的消费方式,是不是有点病态了。也不是没想过攒钱,但攒钱的速度永远追不上下一次的房租,下一次护肤品集体空瓶,下一次交学费,循环往复,没有些许喘息的余地。
我根本没勇气对家人坦白自己的真实生活。六月份年假回家,带了3000元的戴森吹风机回去,我哥问多少钱买的,因为妈妈也在跟前,于是我脱口而出:“哎呀,盗版的,就300元不到。”
从边陲小镇的朴实男孩,进阶到一个月换4次国际坐标的花花蝴蝶,我只用了2年。
我的大学室友是个标准的现实中产。他的头发没几根,但坚持只用卡诗最贵的洗护,偶然借来用一次,使用感跟十几块钱的超市开架洗发水的确千差万别。慢慢地,室友习以为常的消费习惯传染到了我身上,我开始对生活品质有了追求。
我连续吃一个月超市促销的大袋特价小面包,一件件淘汰衣柜里的森马班尼路,省下来的钱都换成了小众轻奢品牌的衣服。因为没什么钱,我会精挑细选地在有限的条件下,选择品质最好的东西,审美随之提高不少,连发的朋友圈都越来越有质感。有时候跟室友一起逛街,我甚至看起来比他还要中产,但花费就此水涨船高,再也没有降下来。
刚工作的时候,我的试用期工资到手只有4000元,依然借钱租一个月2600元的主卧。毕竟在次卧狭窄的空间里,我那些省吃俭用换来的品质家居小物堆积在一起,真的很难拍出中产感。住次卧的室友工资是我的3倍,虽然我在朋友圈里过得像个网红,但他其实比我更配那个带阳台的大卧室。
有了虚荣心的鞭策,我在工作后的消费升级比大学时候更频繁,休年假花六七万元出国旅行,朋友圈也跟着质感升级了。其实旅行途中花的每一块钱我都要精打细算,到了一个新坐标只敢吃一顿大餐,住一晚高级酒店,体验完,拍够了照片,就换更便宜的地方消费。
为了维持这种生活方式,我几乎每天都只吃包子。反正,我对食物没有过高需求,食物对我来说仅是果腹,我可以花1000元去新开的餐厅尝鲜,但不愿把它拆分成每天20多元的外卖。我只想过得尽量极致一点。无产“中产阶级”是一群极致的人,他们有极致精致的时刻,也对自己苛责至极。
他们不完全是为了吃喝玩而做隐形贫困人口,也不只是越穷越要花钱,“以中产之姿态,过无产之生活”是他们在这个时代里寻找到的空隙,也是他们心中向往的投射。
编者的话
在物欲横流的当下,商家鼓吹的“消费主义”使年轻人变得欲壑难填,分寸被这繁华似锦的大千世界打磨得光滑。面对消费主义,我们应保持理性,否则就会在消费自己这条路上失去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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