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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小河

时间:2024-05-15

文/于跃勇

从我记事起,家乡就有一条小河。河水安静地流淌,岸边开着叫不出名字的花儿。盛夏时节,岸边水草青青,空气中弥漫着野花的芬芳。河边的草甸子,是我们玩耍的好去处。捉蜻蜓、逮青蛙,间或用蒿子秆儿扎一顶行军帽。匍匐在草丛中隐蔽,等待着慌不择路的“座山雕”,每每被踱步吃草的牛儿惊扰,跳进水里乘凉。那时天空湛蓝,河里鱼儿曼舞。在儿时的记忆中,除了灿烂的阳光,就是天边燃烧的晚霞,伴着我们不知疲倦的笑脸。

那时经常放映露天电影,放电影的时候,就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夏季的黄昏,我们经常站在小桥上眺望,那匹白色的老种马远远地拉着放映机跑来,广播喇叭里就响起了《在希望的田野上》。吃过晚饭的人就陆续来到了小河边,大人们纳凉闲聊,谈论着谁家菜园长得好,谁家烀的茄子香,谁家的孩子今年高中毕业。几位知青窃窃私语,女孩儿穿着半袖的确良衬衣,男孩儿快乐吹着口琴;角落的老爷爷打着拳,高兴时他会取出那把缴获的日本战刀。讲诉当年如何解放的四平,如何戴着狗皮帽子一直打到海南岛。我们听得津津有味,全然不顾电影已经开场,大孩子欢呼打口哨。卖冰棍、汽水的吆喝声响了起来,那枚五分的硬币,我捏了好几天,这次终于没能挺过诱惑。后来,那匹老种马病死了,我们很伤心,一起去河边采了几束白花,郑重地洒在河水里祭奠。

我经常在一颗老榆树下垂钓。从大扫帚里抽根最长的竹梢,用火燎弯成鱼竿。鱼线缠上几块铅皮坠,插上一节玉米秸,当做鱼漂。鱼钩上满蚯蚓,就可以守株待兔了。挖蚯蚓很有讲究,要去抠柴垛根儿,或者菜园的杖子边儿,那里蚯蚓多,尤其是红红的大粗蚯蚓,它是鱼儿的最爱。我们人小力气弱,常捡别人翻过的地儿,一不小心,就被主人抓个正着,每次都少不了落荒而逃。钓鱼要沉住气,鲫瓜儿逗食,鲇鱼吞钩,最狡猾的属山泥鳅,每每咬食凶猛,却总在鱼漂上下冒泡。河边坐腻了,把鱼用柳条儿穿成串儿,拎着沉甸甸的鱼串子,感受着路人惊奇的目光。下游传来孩童的嬉戏,伴着打水仗的喧哗,夹杂着袅袅的炊烟,一起跃入我的眼帘。晚霞悄悄映红了河面,迟归的奶牛悠闲地寻找主人。河水仍旧缓慢地流淌,带走柔若无骨的榆钱儿,也带走我波澜不惊的记忆。

冬季的小河,白茫茫一片。放寒假的我们,在河面上清理出一片冰场,玩爬犁,滑单腿犁,在冰面上比赛打出溜滑。渴了,啃几口冻梨,摘掉热气腾腾的棉帽子,追逐着打雪仗,看谁团的雪团儿大;或者堆几座雪人,给那座一只耳朵的起个名字,一定是经常欺负我们的大孩子。不知跌了多少跤,也不记得摔了多少个仰八叉。童年的快乐时光,在小河边静静流淌。直到现在,我仿佛还能听见远去的笑声,却再也追不回曾经的光阴。

80年代末,我跨过小河去读初中。那时通往总场的是砂石路面,路边间隔排列着整齐的沙堆。养路工人在路上忙碌,晴天卸砂石,开车刮平路面;雨天排水,垫平坑洼。那时松花江南岸还没高速路,邻近的几个县不通火车,小河边的哈萝路运输繁忙。公路上车流不息,常年驶过载着原木的两节拖车。过往司机累了,在河边小憩,洗把脸,抽根烟,与行人搭讪几句。谈论起沿途的庄稼,再是这条小河的源头。夸奖着当地大米,如何香甜,如何负有名气。伴着欢快的自行车铃声,我们风一样掠过安静的小河,河水在桥下默默流淌,滋润着这片土地,也养育着少年的我。

90年代初,我去外地读高中了。跨过小河,就是路边的临时站点。那时汽车经常晚点,人多的时候,根本挤不上去。有次错过了车,我在河边徘徊。母亲焦急地注视着远方,担心我赶不上火车。严冬时节,天空阴沉,寒风凛冽,母亲的目光掠过弯曲的小河,一直眺望着公路的尽头。雪花落在头上,一动不动;寒风扎过面庞,她仍一动不动。弱小的身躯伫立在冰天雪地中,仿佛一尊凝视的雕像。身后的杨树挥舞着光秃的枝杈,发出低沉的怒吼,几只乌鸦在树梢盘旋,再远处是冰封的小河。河水在冰层下温暖流动,流向遥远的幸福,更奔向希望的春天。这一幕,许多年后,仍刻在我的记忆中,不曾忘怀。

再往后,我读了大学,参加了工作,每天出入小桥上班。结婚时,迎亲的车队从桥面上驶过;闲暇时,一起长大的伙伴聚在河边。小桥早变了模样,河水还是那样静静流淌,泛着波纹,打着旋儿,一路浇灌着万亩良田,感受着香兰的巨大变化。远处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近处莺歌燕舞,稻海飘香。小桥不说话,河水始终沉默,无声地滋润着这片土地,看着春华秋实,盼着人寿年丰,也牵挂着这块土地上长大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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