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海更深的是生活本身

文/卡斯蒂亚公爵

由于喜爱讲述平民生活，擅长拍摄家庭题材，外界常把“小津安二郎接班人”的名号加在是枝裕和身上。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是枝裕和出道于纪录片导演，因此他早期的作品《无人知晓》《距离》等都带有一定的社会性。同时也练就了用镜头来传达生活细节的技巧，以及对真实与虚构的探索，并用于后来的剧情片中。

是枝裕和认为自己最具成濑巳喜男风格的影片正是《比海更深》。

《比海更深》的灵感来源有三。一是是枝对自己已故父母的思念；二是其女性友人的一次抱怨，烦恼前夫不付赡养费却还是要求定期见孩子，让是枝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想像；三是邓丽君的那首《别离的预感》，本片的片名也正是取自其中的一句歌词。

外界将是枝裕和与小津安二郎作类比，其实就因为他们的故事大多描述平凡小家庭的日常况味。“真实”加上“真情”，倒映出的便是从最底层、最平民的视角所看到的平平淡淡的生活。为了营造真实感，导演把取景地选在了过去实际居住过的住宅区，还把自己母亲生前使用的物品也作为道具来使用，比如老花镜和那个防水的收音机。值得一提的是，饰演男主角母亲的树木希林接到剧本后一度感觉角色难度太大而拒绝出演，经过是枝再三恳求才答应下来。当树木希林带上母亲生前的眼镜，哪怕两人长相完全不同，但看到那些似曾相识的动作和姿势时，是枝裕和仍不禁湿润了眼眶。

虽然是枝的故事都是家长里短，甚至几部作品的男主角也都叫“良多”，不过故事的切入点却大相径庭。《步履不停》中的良多观察的是自己父亲母亲，《如父如子》里的良多需要处理的核心事务是与儿子的关系，而到了《比海更深》里，这个良多需要处理的关系变得更多更复杂，与独居的老母亲、与离异的妻子、与自己的儿子、与姐姐、乃至与侦探事务所的同事。

正如是枝裕和所言，这部影片中没有人是笔直高大地站立着的，每个人都弯着腰生活。不仅是良多，似乎剧中的每一个角色都过得不那么容易，缓慢节奏之下流淌着人生的无奈。但愈是如此，就愈要某些永恒的东西支撑他们走下去，这件东西便是亲情。历经时间的烘焙，虽然没有爆发式的情绪，却不断撩拨着观众的内心，令人动情落泪。良多对前妻的“纠缠”也许还可以当笑料看，但是同样放不下过往的老母亲则不然，一面念叨着往事，一面又怕影响了别人的情绪；一面在前儿媳响子来的时候偷偷藏起从前一家人的合影，一面当响子答应留下过夜时又开心得像个孩子。同时，是枝不断在故事里安插下小伏笔，比如冰箱里的可尔必思冷饮、良多与儿子类似的写作天分和性格、良多父亲的旧衬衫、良多在当铺听说父亲生前向别人推荐他的小说等等。这些亲人间的羁绊无处不在，可在导演细腻地处理下不认真看的话又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