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黎 泉
三月的乌镇,颇像一位精于画技的名伶,柔软的风韵、抑郁的眸子、湿润润的模样,透着清冷与高贵的令人琢磨不透的情愫。她轻蘸一弦流水,画春楣、画农俗、画草长莺飞、花红柳绿、红尘纷繁。她内心里涌起的现代情怀,激活了春天的妩媚与妖娆,她骨子里潜在的古朴因素,又雕琢了某种古典、沉静、深沉、沧桑的味道。
那些或窄、或宽、或长、或短的青石巷,还有那些凹凸不平的角落,多像她不经意的素描,并不刻意迎合俗世审美,古朴且沉稳,凌乱而不失方寸。那些躬身于岁月底层的石桥;那些历经风雨雪霜磨砺、冲刷的古屋亭阁;那些在水边依依而栖的垂柳;那些知性、灵动、翩翩起舞的花卉;那些一眼看不到底的浑浊且细腻的河水,又恰是她着意勾勒的沧桑且柔曼、坚挺又婉约的俗世风情。
著名诗人后街,曾在一首题为《乌镇》的诗歌中写到:
三月,流水长,衣衫绿/梅花、油菜花、荠菜花噼里啪啦地开/乌镇是一艘行走在江南春风里的乌篷船/她撑着吴越的韵脚打音画中走来/小小的船/木质的船/装满月色走了千载/我抛一根诗歌的缆绳/把她拴住在杨柳岸/江南是水做的/乌镇坐在江南的肩膀上/翻开乌镇的一滴水/我看到了一个俊秀的江南。
后街诗人的这首如醉如痴的小诗,写出了乌镇的如梦似幻。也许它是最能表达乌镇浪漫色彩与悠古气息的绝版。就像一笔泼出的水墨,浓淡相宜、柔婉灵性、浑然天成。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的镜像变换,让乌镇烂漫的现实参合着一截沉重的历史,完成乌镇的靓丽而深邃的蕴含。诗歌本源于某些事物对灵魂的触动,可见后街诗人早已醉倒在乌镇的超凡脱俗之中,迷途在江南的杨柳岸。
乌镇的确是烂漫而不失庄重,婉约又略显古旧的苍凉。她又像是千年风化中滴落的一滴水墨,在四季轮回的背景里,在迁客骚人的眼眸里,洒脱自然地荡开了自己。
寻着时时传来的吴越软语,总有三三两两地撑着花伞、扭动小蛮腰的女子,出落于白墙柳绿间,抑或仄仄地走进乌篷船。轻盈曼妙的韵致,楚楚动人的风姿,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真真是“嫣然春愁,乌篷依依,吴侬软语,打湿郎意……”(来自朱玲、毛梦溪歌词《江南奇女子》)猛然间我便想到戴望舒的《雨巷》情结: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戴望舒的《雨巷》情结,也许并非他一个人的,而是来过江南雨巷的许多骚人墨客的共同情结。动了情的人,心已被拴在江南,无时无刻不在心生思念。
念春时,春就浮在了眼底。柳烟起,挂在不远的河堤。你长满青苔的雨巷,走不出丁香的叹息……(来自朱玲、毛梦溪歌曲《江南心事》)
江南自身的烂漫优雅以及江南女子的婉约、柔媚,的确能够让欣赏她的人瞬间沦陷,须臾无可自拔。
乌镇是一艘行走在江南春风里的乌篷船/她撑着吴越的韵脚打音画中走来/小小的船/木质的船/装满月色走了千载……
坐在船上漂游的我,仿佛沿着一句诗的韵脚,颠簸于吴越时代。似乎听得幽婉哀怨的西子琴曲,似乎看到了苦闷之中挣扎的越王……而那些两岸斑白的青石墙,那些裸露木质的乌门窗,那些雕刻着岁月印痕的石阶,以及石阶旁生满的绿苔……又让人寻觅到当年行商坐贾的气息,听得算珠推打的声响。再看当今那些忙忙碌碌的生意人,依然沉迷于古色古味,用特殊的招揽方式,迎接着如织的游人,眉间、心头洋溢着无法言喻的喜悦与幸福……
当一行人走进幽深的小巷,踏上乌镇悠古的石阶,突然发现一位八十高龄的老人,正在艰辛地攀爬那一座连接着石街小巷的拱桥。就像一棵弯曲着身子的古树,撑起一个时代的风雨。颇让人感觉有些重心倾斜的惊心。每当他迈出一步,就像越过生活的一道坎坷,脸上就荡漾着攀爬过后的喜悦。他老态龙钟的身子,与这春色中依然保持古老而深沉的乌镇,并没有构成太大的反差,相反地是一种别致的融合。
人的一生该有多少烂漫的年华?当童年不再懵懂,当青春慢慢褪去原本的朝气,当一步一步地靠近衰老,突然就会明白,不是时光能够消磨一个人的毅力与意志,而是自己终究抵不过岁月的风尘。就像这水中飘荡的乌篷船,就像颠簸在风雨中的乌镇,在历经岁月的消磨之后,最终只剩一颗成熟、稳重、不老的心,托起不老的魂……
走进乌镇的人,总像误入江南的蝶,迷醉而不知归途。人们用好奇的眼神欣赏着乌镇,乌镇同样也用艺术的氛围勾魂摄魄,把对方融入在她生命之中最精彩的部分。如果说,乌镇之美源于悠古的沉淀,不如说,千年的神奇转化成了不朽的灵魂,萦绕吴越……在乌镇你走了多少步子,乌镇就有多少惊奇任你欣赏;你流连了多少时日,乌镇就有多少故事供你想象。乌镇就是一首让人永远看不完、读不懂的诗,乌镇就是一位用流动的线条雕琢世事的画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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