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5
晚饭时,养老院打来电话:你妈妈又发“病”了。
我放下碗筷匆匆赶去“救火”,只见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嘴里正滔滔不绝地诉说着“病情”。
“弟弟没回家”是娘先要解决的心病。我来之前她一直在不停地打电话。我再次拨通了弟弟的电话给她。
“什么时候回?”娘气冲冲地问。
“明天。”弟弟笑答。
“明天什么时候?”娘继续追问。
“我在外地,坐火车下午才能到。”弟弟解释。
“领导同意了吗?”娘又问。
“领导在休假,同不同意不重要,大不了不要工作了。”弟弟逗娘。
“你们领导为什么不回我的电话,你娘要死了你知不知道。”娘发飙。
“领导说你中气很足,身体好。”弟弟继续逗笑。
我劝导娘:弟弟的领导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弟弟答应回就行了。
第一回合结束,接下来换一个话题:
“我发烧、烦躁,恨不得洗冷水澡。”我量过娘的体温——36摄氏度多一点,正常。
突然,娘那平日瘦弱笨拙的身體,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力量,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飞快地坐到轮椅上,手推着轮椅直接往门外冲去。
她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开着她的“战车”,从每一个房间经过,指手画脚,大声呵斥:“你看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简直是疯人院。”把其他老人吓得目瞪口呆。
值班护工见状,立马出来相劝:“晚上凉,不要出去了。”
我知道老妈的脾气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于是我说了一句“随她去吧,我陪她”。这句话好像点醒了她,口里骂了我一句“没良心,连外人都不如”。立马调转了“车头”,回了房间。
“妈妈,今晚我不回去了,我陪你。”娘终于结束“战斗”,平稳了情绪对我说:“我有抑郁症,什么事都往坏处想,越想不清就越要想,就如同打了一个死结,越扯越紧。你陪我说说话,我的心情就好多了。”
她喝了一罐牛奶,吃了几片饼干和药,睡觉的闹钟响了,妈妈准时躺上床,不一会,传来了她睡熟的鼾声。
第二天,早起的闹钟响了,娘要食堂为我准备了面条和荷包蛋,然后把我喊起来。我又找到了在娘家做女儿时的感觉。
早餐后,娘让我推她出去散步,楼道里站着的老头老太太们投来羡慕的目光,她骄傲地对护士说:“昨晚大女儿陪我,我睡得很好,我们出去散步去。”
我哄娘说:“我以后每周都来陪你过夜好吗?”娘像一个“乖孩子”,笑了。
娘一生要强、“好虚荣”。从教三十年,桃李满天下是她最得意的事。我父亲早逝,娘退休后做生意,全家提前奔了小康,儿孙们都享受过她的福利。
如今,她仅存的“虚荣”就是在人前炫耀她的儿女有多孝顺。前一日,只因为院长一句话:没见你儿子来看你。她就急着要见弟弟,原来,“陪伴”是为娘治“病”的良方,不仅可以让她不再孤单寂寞,还可以满足她的“虚荣”。
午休后,娘催我回家。她把在食堂买好的包点拿给我,让我带回家当早餐。她自己推着轮椅把我送到房门口,我朝着电梯口走去时,感觉到娘那期盼爱怜的目光一直在跟着我,我边走边默念:“娘,我一定每个星期都来陪你。”
(摘自《长沙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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