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黑女孩”：爱情让你天黑不闭眼

铭帆

一位纯情的北京女白领，因感情重创痛不欲生，无法走出人生极夜的她，准备跳河自杀，却被一位年轻男“夜行侠”出手救下。他们，一个惧怕黑夜，一个却喜欢在夜幕下尽情狂欢。对黑夜感触如此不同的他们，因为女孩的自杀碰撞出无数火花……男孩能否最终将女孩带出“恐黑”的阴影？两颗年轻的心又如何在茫茫的黑夜里靠近、贴紧？

黑夜轻生求死

路遇“夜行侠”出手相救

2012年8月26日，晚上11点，租住在北京朝阳区姚家园路的孙绍杰背起摄影包，踩着JEEP自行车，赶往朝阳区通惠河桥，准备跟白天约好的助手安然在那里拍摄夜景。身为北京纯粹摄影工作室摄影师的他时年28岁，是个铁杆“夜行侠”，经常在网上跟同城的夜行爱好者相约举行夜拍、夜跑、夜骑等活动。

夜色如墨，闪烁的灯火霓虹如钻石般嵌在夜幕里，璀璨而华美。孙绍杰到达目的地后，跟安然麻利地支起三脚架，开始取景、拍摄。当焦点瞄向数十米外的通惠河桥时，镜头中赫然出现一个白衣女子。“她是谁？这么晚了为何还独自出来？”孙绍杰一惊，借着路灯的光亮依稀看见对方是个年轻、美丽的女孩，正凝视着桥下幽深的河水发呆。“她可能是有什么事情想不开想轻生。救人要紧！”孙绍杰忙招呼助手中止拍摄，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伺机救人。

可是，当他们刚靠近时，不知呆愣了多久的女孩，像终于下了决心般飞快地抬起双腿跨上护栏，上身向前一挺，准备决绝地投向十多米深的河水。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孙绍杰疾步冲过去，猛地伸出双手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她。在其下坠惯性的拖拽下，孙绍杰的上半身完全倾出桥外，随时可能一同坠入深河。那女孩本能地一回头，见施救者是一名陌生男子，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大声叫嚷着：“我不想活了！你别管闲事！”挣扎中她双手反抓住桥栏，拼尽反作用力跟孙绍杰僵持着。孙绍杰把她箍得更紧了，眼看两人随时都可能一起栽落桥下。被眼前惊险一幕吓呆的助手安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抱住孙绍杰，两人合力将女孩拉回桥面，并迅速拖到桥边的安全地带。

精疲力竭的三个人都瘫坐在地上。女孩边喘着粗气，边伤心地抽泣着。为取得女孩的信任，孙绍杰如实告知了自己的身份，安慰她说：“你有什么不幸或想不开的，如果不介意，可以讲给我们听。”也许是被触到痛处，女孩神情突然变得很激动，“腾”地站起来又要往桥边冲，早有防备的孙绍杰拉住了她。见这个女孩一心寻死，孙绍杰着急之下，不禁生气地说：“你这么年轻就想一死了之，有没有想过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他们把你抚养大容易吗？你回报过他们吗……”那女孩愣住了，突然放声号哭，泪水狂泻而下……

深夜的通惠河桥畔罕见行人，偶尔有车辆经过，司机探出头向他们投来一瞥。孙绍杰像个体贴的哥哥，轻轻拍打着不停抽泣着的女孩的后背，让她尽情地宣泄内心的伤悲。良久，女孩渐渐止住哭声，用红肿的眼睛看了看孙绍杰和助手，有气无力地说：“反正我是个随时要‘走的人了，不介意你们知道我的糗事。”她用冰冷、哀伤的口吻，讲述起自己轻生的缘由——

她叫张颖，1989年出生在广州市一个书香门弟，2010年大学毕业后来到北京，成为锦荣商务公司的业务经理。大学期间，因为专注于学业，容貌清丽的她一直紧闭心扉未曾恋爱。这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吸引了男同事陈柯的目光。陈柯年长张颖6岁，眉宇之间有着韩庚的味道。面对他浪漫的追求和无微不至的关怀，难以招架的张颖以为遇见了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便敞开了爱的怀抱。

2012年5月，张颖怀孕了。陈柯很是慌张，让她赶紧打掉孩子。张颖却开心地说：“从恋爱开始我就奔着结婚来的，我想马上嫁给你，既当新娘又当妈妈，多幸福啊。”陈柯更紧张了，以无车无房推脱，张颖却不在意这些，只想奉子成婚。此后，陈柯以种种理由劝张颖去打胎，但张颖满心盼着披婚纱，更不忍扼杀自己的骨肉，僵持不下的两人时常争吵，陈柯开始冷落张颖，在办公室刻意躲避着她，一下班就关机。

两个多月后，看到渐渐隆起的腹部，忧心如焚的张颖正准备向陈柯下最后通牒，致命的打击突如其来：当年7月中旬的一天，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闯进办公室，破口大骂她是小三、狐狸精。不明就里的张颖上前理论，那女人如见仇敌般揪住她的头发，对她拳脚相向。扭打中张颖被重重地搡倒在地，腹部剧痛难忍，感觉下身流血的她昏了过去……同事赶紧拉开那女人，并将她送往附近的朝阳市第二医院救治。

深夜，张颖醒了过来。听医生说孩子夭折了，她痛苦得无力哭泣。侧过头去，窗外夜黑成一片深潭，她闭上眼，任泪水泄闸而出……那天的闹事者，是陈柯的妻子。此前一直在老家带孩子，不久前从在北京工作的老乡口中听说了丈夫的一些风言风语，便不动声色前来，暗中想方设法打探虚实，竟得知丈夫一直隐婚，还跟单位的女同事婚外生情。面对她暴怒的质问，陈柯见事情无法再隐瞒，赶紧推说隐婚是因工作需要，他是经不住张颖的诱惑才跟她好上的。尚不知张颖已怀孕的陈妻怒不可遏，找到了张颖大闹……

全心投入的爱情，竟换来彻头彻尾的欺骗；自己无意插足别人的家庭，却成了遭人唾骂的小三；幸福孕育的孩子，也横遭不测！痛苦、愤怒、悔恨、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像一条条皮鞭无情地鞭挞着张颖。身心创痛不已的她辞掉工作，终日闭门不出，白天浑浑噩噩，尤其到了夜晚，本就灰暗的内心被夜色染得更加阴暗。她夜夜失眠，困极终于入睡，又一次次被噩梦惊醒……这天半夜，她彻底崩溃了，便来到附近的通惠河桥上，想以死解脱……

跋涉“人生风暴”

并肩夜跑夜骑夜拍

听了张颖的不幸遭遇，孙绍杰十分同情。他和助手蹲在旁边，耐心、反复地劝慰，直到东方露出晨曦，张颖的情绪才稍稍平复。孙绍杰提出送她回家，她本能拒绝，可抽泣半宿的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孙绍杰连忙将车子推过来，不由分说地将她扶到座位上，问出她的住址，一路护送其去。

到了张颖位于光华路小区的住处，孙绍杰目送她上楼进屋才折身而返。大学期间，孙绍杰也曾有过一段温暖的爱情，但毕业不久，女友经受不住北漂的艰苦，傍上一个富二代。孙绍杰用两年时间，终于摆脱了失恋的剧痛。回来的路上，他眼前不断浮现出张颖的泪眼、痛不欲生的哭号和绝望的神情，对她承受的痛苦也感同身受。在同情心的驱使下，他决定想方设法引领张颖走出痛苦的泥渊，所以在道别前，他特意要了其手机号码。endprint

此后，只要一闲下来，他就发短信不停地安慰张颖。沉浸在痛苦中的张颖极少回信，偶尔回一条，也迟滞一两个小时。每当短信杳无回音，孙绍杰就很担心，有几次还忙里偷闲过去查看。对于这份来自陌生人的关心，张颖虽有些感动，但态度很冰冷。孙绍杰并未放弃，他委婉地问出张颖的微信号码想加为微友，张颖却拒绝任何人加入，他只能围观。张颖较久远的朋友圈动态更新比较频繁，那时她正和陈柯处于“热恋”中，文字间溢满了幸福和快乐，照片上青春恬静的她美得如同一道炫目的阳光，跟现在颓废、憔悴的她判若两人。孙绍杰十分心疼。

2012年10月初，久未更新朋友圈的张颖将以前的动态删得干干净净，并接连发布了数条消息：“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它却让我爱上黑夜给我的疼痛。”“往事如同食人蚁，将我噬咬得体无完肤……”这些带泪的文字直刺人心，孙绍杰知道，此刻她正沉浸在极度痛苦中无法自拔，极有可能再做傻事。本陷入一片忙碌的他决定停下工作去守护张颖。可他久拍门而不应，最后在房东的帮助下破窗而入，发现屋内一片狼藉，张颖躺在床上，已经“死去”。他背起张颖，飞速送往医院。抢救中，医生发现张颖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药，对她实施催吐、洗胃等措施后，张颖醒了过来。看到忧心守在床前的孙绍杰，她无力地张开双臂抱住他，身体剧烈抽搐着、痛哭失声……她住院那些天，孙绍杰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张颖早哭哑了嗓子，仍在嘶号：“我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骗子？我活该！”孙绍杰安慰她：“虽然那段感情带给你的是伤害，可你所有的付出都是真挚的，这本身没有错。如果全盘否定前情，就等于否定了自己。”“未来的人生还有很多美好在等待着你，何必停留在过去的错误中不肯放手？”张颖心有触动，渐渐安静下来。

黑夜是一个人心灵最脆弱的时候，此时张颖正处在人生的极夜中，孙绍杰深知：每个人都无法避免挫折和人生的黑夜，只有勇敢面对才能战胜它。而即便是黑夜，也有黑夜之美，只要从中发现亮色、汲取力量，就会迎来光明！他决定先带形容萎靡的张颖参加夜跑组织，在挥汗如雨中甩掉所有的颓废。可张颖一听夜跑是在夜色下跑步，根本不愿去。孙绍杰带来许多自己参加夜跑的照片：夜幕中灯光点点，他和一众队友面露微笑，迈着矫健的步伐，跑得那么从容、自信。张颖终于有些心动了。孙绍杰乘胜追击，死缠硬磨了一周多，她这才点头同意。

2012年11月22日晚上，月明星稀，孙绍杰带着张颖，在北京航天大学北门前，跟七八个“夜行侠”汇合后，决定花两个半小时从北航跑到香山。刚跑了不久，张颖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她觉得不好意思，准备打退堂鼓，但孙绍杰一直在身边鼓励她，她又坚持跑了半个小时，累瘫了。长久没运动，浑身酸痛、被失眠折磨了一个多月的她一回到家倒头就睡，香甜无比。睡醒后，她主动给孙绍杰发信息：“下次夜跑，叫我好吗？”

就这样，张颖跟大家跑了几次后，体力赶上了队伍步伐。这支夜跑小队有十来个人，职业五花八门，有工程师、白领、老师、博士生等，大家一路慢跑，一路说笑，真诚相待。听说张颖待业，大家纷纷帮她联系工作，在这个团队里，张颖找到了久违的人与人之间的美好，起初少言寡语的她渐变开朗。

夜跑一段时间后，孙绍杰送给张颖一份特别的礼物：一辆法拉利产的自行车。抚摸着精致的车身，张颖不好意思地说：“这一定很贵吧？”孙绍杰笑了笑：“你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贵重。”张颖笑了笑，眼里涌上了感激的泪水。随后孙绍杰带着她，加入了夜骑族。原来，为避开人流、车流，这些自行车迷都钟情于夜骑，鸟巢附近一条四公里长的废弃隧道是他们的最爱。每次从外面往隧道冲的时候，张颖忘记了心灵伤痛，跟着大家一起欢呼呐喊，声音在隧道上空回旋、飘荡。进去之后，大家反倒安静下来，只顾着从隧道的一头呼啦啦刷到另一头，再刷回来，只听见风声、链条声、车轮声交织成曲……在真正的黑暗中，张颖由最初的恐惧变成了狂欢，孙绍杰欣慰之余，准备实施最关键的一步：带她夜拍，让她发现并爱上黑夜之美，在黑暗中蝶变，迎接新生的阳光！

爱上夜色的美

爱让黑夜酣然入睡

在“夜行侠”们的活动中，夜拍难度最大，要考验参与者的体力、技术、耐心等。第一次夜拍是在2013年春节前夕的一个周末，大家来到北京密山区的一个古烽火台。傍晚，太阳没入地平线，霞光随之消去。东方，一片墨蓝的夜色蔓延开来，缓缓染尽天穹。张颖痴迷地观察着这奇妙的自然变化，只觉得自己与这夜空融为一体。在星光下，孙绍杰教张颖如何用镜头追逐头顶浩渺的银河和璀璨群星……张颖被自己亲手拍下的一幅幅壮美画面震撼了：以前自己那么怕黑，没想到黑夜美的如此绝伦！孙绍杰指着远处的树影，开导她说：“其实人和树一样，越渴望高处的阳光，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低谷。与其畏惧黑暗，不如点亮烛光。”张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孙绍杰的带动下，张颖很快成了铁杆“夜行侠”，对夜拍情有独钟。2013年8月的一天，他们站在故宫午门外的中轴线上，共按了446次快门，拍摄了一组《紫禁城星夜图》：深蓝泛紫的夜空里，星轨璀璨明亮，无数银白、藏青、宝蓝、黛紫色的光弧连成同心圆，像涟漪一样一圈圈荡开。星轨的正下方是黄瓦朱墙的故宫午门，墙壁虽已斑驳，但气势依然恢宏……后来，这组照片参加美国杜舍曼摄影大赛，获得了二等奖。接到捷报的那天，张颖难抑内心惊喜，激动地拥住孙绍杰一阵欢呼。孙绍杰的脸羞红了，望着这个至情至性的女孩，他发觉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了她。他决定等张颖彻底修复好感情伤口后，再向她表白。

为庆祝获奖，张颖特意请孙绍杰到家里吃饭。上次来时，她的屋内凌乱不堪，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霉馊味，可现在窗明几净。她的微信签名，则改成了：“黑夜太黑，黑到难以入睡；黑夜太美，美到为之沉睡。”如此种种，皆昭示着张颖已经新生。孙绍杰觉得时机成熟，决定向她求爱。

2014年春节刚过，经过精心准备，孙绍杰带着张颖去云南香格里拉夜拍。是夜，银河从远处的地平线飞跃而起，一直延伸到天空最高点，银河内部的红色星云、宇宙尘埃组成的深棕色暗带绝美叠映，散发出动人心魄的光辉……张颖拍了一会，完全被这美到极致的夜景陶醉了。她坐在柔软的草地上，闭上眼睛，贪婪呼吸着纯净的空气，用心感受着静夜之美，直到香甜入睡。孙绍杰彻夜未眠地在一边守护着她。

东方渐渐泛白时，他叫醒张颖，一起迎接日出。当阳光均匀、温暖地撒满全身时，孙绍杰突然望着她动情地说：“看，黑夜已经过去，太阳终将升起。小颖，我不想说我爱你，但想说，我想分担你的所有，一辈子陪着你。”张颖早感动得泪水潸然：这些天，是这个善良的大男孩，细心地守护在她旁边，给她慰藉和力量，让她最终迎来新生的阳光。“我爱过有妇之夫，还流过产，生命中已经画上了擦不掉的斑点，你愿意接受我吗？”孙绍杰微微一笑：“Yes，I do！我只要你的未来。”望着他坚定的目光，张颖郑重地点点头，扑入他温暖的怀抱。

回到北京后，孙绍杰又多次带张颖去长城、香山观日出。彻底走出黑暗的张颖，深深感觉到阳光的美好和宝贵，她跟孙绍杰一起拍摄了许多壮美的日出画面，颇受圈中同行好评。每天，孙绍杰用自行车载着张颖上下班，仿佛护送公主回城的骑士，内心充满了自豪和快乐。日前，已商量于2014年六一结婚的他们在接受本刊采访时，张颖深有感触地说：“人生没有永久的黑暗，越是黑暗的时刻，就越接近黎明和阳光。我庆幸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遇见了绍杰……”说罢，她拥住了孙绍杰，脸上溢满幸福。

编辑：莫言言 happywyli@163.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