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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无岁月可回头

时间:2024-05-16

完美青春

一块破表和放不下的执念

这天是大雪。大雪虽然并未应节气而至,但刺骨的西北风和零度以下的气温还是寒气逼人的。畏寒怕冷的王嘉尔把自己裹成一只厚墩墩的粽子,一下午跑了两个区的5个修表铺,为了拯救她左腕上那只罢工的手表,能大修就大修,该换零件就换零件,只要手表能继续走针看时间,哪怕慢个几分钟她也能将就。可惜修表师傅一个个均摇摇头劝她,这表已经老掉牙了,根本没有修的价值,配件也找不齐全,不如换块新表。可王嘉尔还是不死心。

其实,王嘉尔家中卧室的床头柜里,就躺着一只簇新的瑞士女表,漂亮,名牌,价贵,是老公许建平在结婚纪念日送她的礼物,可她只肯逢年过节的时候戴着应应景,平时借口称手表太贵重了怕戴坏了弄丢了,还是换回这只老掉牙的破表佩戴在左手腕上,朝夕作伴。有几次大扫除时,许建平真想拿起枕头旁这块破表扔出窗外,可他掂量了这块表几下,又掂量了自己在王嘉尔心目中的分量,默默把这块破表放回原处。

这块破表是王嘉尔心中放不下的一个执念,因为是初恋男友宁宇送她的定情信物。

这年头的修表铺比大熊猫还稀缺,不死心的王嘉尔终于打听到还有一家,她驱车前往,在停车场停车时一把方向打得太满剐蹭了旁边的车。车主姗姗来迟,王嘉尔一怔:“怎么是你?”对方脱口而出:“嘉尔,真的是你啊!”被剐蹭车的车主是宁宇!原来,人生就是在你意料外发生的突兀。王嘉尔上下打量宁宇:“你变了,头发长了稀了,人比从前胖了一圈,不过刚刚好,听说你不当老师改行当老板了?”宁宇打趣她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化妆的?还学会穿高跟鞋了,我还是觉得你素颜扎马尾的时候最漂亮!当然,现在的你更有韵味和气质了。”变或者不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还能再重逢,还能第一眼认出彼此,还能心跳紊乱,这就足够了。两人同时说:“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吧。”再不约而同点点头,接着,都笑了。

话题自然从第一次相识开始,十八岁的王嘉尔和二十岁宁宇第一次在大学校园门口遇见,骑着自行车的宁宇与一冒失同学的自行车相撞,王嘉尔从冒失同学的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一失足踩碎了宁宇跌落地上的手表。王嘉尔拿出自己的饭钱要赔宁宇一块新表,宁宇接过这钱又加上自己半学期的饭钱,买了一块带红宝石秒针的女表回送给王嘉尔,他们的恋情就从这块手表开始萌芽、吐叶、开花。

叙旧到此,王嘉尔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我是你老公许建平,快点接电话,再不接电话我就咯吱你、鄙视你、嘲笑你、求求你……王嘉尔匆匆接完电话,朝宁宇交代:“我老公的电话,喊我回家吃饭。”宁宇眼里两簇小火苗,“倐”地一下就灭了。

攒私房钱和两不相欠

王嘉尔开始偷偷攒钱,这笔心债她背了好多年,现在终于有了偿还的机会。

大学毕业时,宁宇决定去云南山区做支教教师,他想趁年轻达成热血男儿志在四方的梦想,圆梦后就做个归巢的倦鸟,守着王嘉尔过细水长流的日子。王嘉尔对此当然哭过抱怨过,还是如期给他寄书、写信、快递装满各种营养品的包裹。一年后,王嘉尔母亲中风住院,王嘉尔十几岁丧父,这对苦命的母女多年来一直相依为命,此时的王嘉尔默默扛起家中重担,实习,找工作,照顾母亲衣食起居,去亲戚家借钱度日。

王嘉尔实习公司的行政组长许建平主动走进王嘉尔母女生活,主动借钱给她,接送王嘉尔母亲去医院复诊,家里粗活重活他都抢着干,能帮王嘉尔的地方他绝不迟疑含糊,但也绝不乘人之危。王嘉尔在信里跟宁宇提起过许建平,遥远的距离不但能产生思念,还能拉开两颗曾一起跳动的心。宁宇回不来,只寄给她两万块钱。母亲被推入入手术室前,流着泪把王嘉尔和许建平的手握在一起,用眼睛苦苦哀求她,王嘉尔懂得母亲心意,她违心地点头应允。

几个月后,母亲在王嘉尔和许建平的精心照料下康复出院,王嘉尔跟许建平成婚之日,把那两万块钱压到心底。

王嘉尔跟许建平结婚以来虽不大富大贵,但许建平是个精打细算居家过日子的好手,从没让她在生活上感到过局促,所以她也从没动过攒私房钱的念头和用处。她想攒两万块钱还给宁宇,偿还他当年帮她垫付母亲医药费的援助,自此两不相欠,永不再见。她思忖再三,她不能在公司抢着加班、出差、提升业绩,许建平早晚会觉察的,她不想跟他提及宁宇半个字,她托闺蜜帮她找了份画图纸的私活。

背着许建平,王嘉尔和宁宇又见过几次面,聊电话,发微信,语音视频,不远,也不近。宁宇告诉她,支教第二年,他接到她要跟别人结婚的分手信时,正是他得了恶性疟疾缺医少药,差点永垂在屋后开满野花的山坡上的时候,当时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拼了命也得活着爬回去,因为她在等他。王嘉尔又是心疼又是懊悔,所谓错爱,无非是爱情的有缘无分、失之交臂,任誰都无能为力。

王嘉尔还给宁宇两万块钱时,宁宇冲她狠狠发了顿脾气。

“你我之间用得着谈钱吗?如果钱能买回这三年光阴,如果钱能让你回到我的身边,我宁愿终生赤贫”!王嘉尔用尽全身力气朝宁宇捶去,一下比一下重:“为什么该死的疟疾偏偏找上你?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早点回来?为什么我不能忘了你?”宁宇不躲不闪,王嘉尔喊出最后一句时,他猛地揽她入怀。

隔着三年时光的他和她

王嘉尔一有空就去宁宇的小贸易公司帮忙打理,王嘉尔手忙脚乱越来越像老板娘时,宁宇就偷笑,笑得心满意足。

这天宁宇接了客户电话出门,办公室剩下王嘉尔和女店员赵颖两个人清点库存对账。赵颖是个勤恳、稳当的年轻女孩,宁宇让赵颖管王嘉尔叫嫂子时,她涨红了脸喊了声姐,就跑去赶活了。干完活儿,王嘉尔边等宁宇边跟赵颖闲聊,她这才知道赵颖是宁宇支教那个村里的大专毕业生,她一直跟着宁宇打拼,从云南山村到郑州都市。

对于宁宇在自己生活里消失的这三年,王嘉尔是好奇的,隔着三年时光的她和他,到底发生了多少不为彼此知道的事?她哄着赵颖说宁宇的事儿,赵颖告诉她,其实宁大哥现在没从前开心,话也少多了。他支教时爱笑爱唱爱跳,天天上马杀贼似的精神抖擞,如今他时常发呆,莫名其妙叹气,他的眉毛总是拧成一个疙瘩。王嘉尔试探着问:“你喜欢宁大哥吧?”赵颖狡黠地答:“我们全村人都喜欢他。”王嘉尔问不下去了,她的心有点慌。

王嘉尔拨通宁宇手机:“你在哪儿呢?几点回来?”宁宇压低声音:“你先回家,我父母来了,谈点事儿,回头细说。”说完挂了手机。王嘉尔两条腿灌满了铅一样挪不动步子,不用猜也知道,他父母登门谈的就是她的事,当初她跟宁宇的两小无猜,后来跟许建平的隆重婚礼,现在和宁宇的复合,他父母都揪着心,反对是必然的。

王嘉爾单薄的身影行走在渐渐浓重的夜色里,微弱得摇摇欲坠。当爱情两难时,她该何去何从?

清晨,王嘉尔狂奔向卫生间干呕好半天,许建平凑过来喜形于色:“你是不是有了?”她的脸顿时白如纸色。许建平慌里慌张跑小区外药店买来早孕试纸,王嘉尔别别扭扭地试了,是两条若隐若现的浅红色。王嘉尔条件反射地喊:“不要!我不要!”许建平虎着脸说:“胡说!要不要这个孩子,我有一半决定权!”

王嘉尔哭丧着脸出门上班,刚挤进地铁车厢就有人站起来给她让位,倒车后依然有人让位,进公司大门同事接连恭喜她,直到女同事从她后背衣服上取下一张便利贴,上面一个笑脸,一句话:我老婆怀孕了!请行个方便!王嘉尔哭笑不得。第二天中午,外卖员送来许建平为她定制的孕妇营养餐,第三天下班后她一进家门,迎接她的是一堆婴儿卫生衣、奶瓶、奶嘴等婴儿用品。到了晚上,许建平冒着傻气非要趴她肚子上听胎动,她扭捏不肯:“别闹!这才刚几天,太夸张了吧?”许建平顽固地俯下身子:“别动,再动我跟你急!”

一星期后,这出闹剧草草收场,王嘉尔拿着化验单犹如捧着无罪释放书,医院诊断结果是假性怀孕。许建平安慰她更是安慰自己:“这次是彩排,下次就动真格的了,咱们预演了第一次为人父母的喜悦,还是赚到了!”王嘉尔心里的沮丧,居然格外强烈。

王嘉尔做噩梦,梦见自己迷失在荒谷之中,她找啊找,千辛万苦终于抓住一个熟悉背影,以为是宁宇。他转过身来拉着她的手,却是许建平!他们一起扛过太多的顺境逆境,共享过太多的喜怒哀乐,他就像她肢体里衍生出的一部分,可以忽略,但无法离弃。

这段时间,王嘉尔跟宁宇通过几次电话,他一直都在努力和挣扎,跟父母,跟时间,跟他自己,声音里不乏疲惫无奈。王嘉尔辛酸地发现,他们的爱情跟亲情相悖,跟他的理想冲撞,她错过了他奋斗、彷徨和病困的关键期,而他也无缘于她情感路上的第一次疼痛、第一次热烈、第一次孕育。他向往的幸福她给不起,而她的幸福不知不觉中被许建平悄悄铸就。

带着笑含着泪,王嘉尔给宁宇支教山村的孩子们捐去两万块钱,然后给他发了最后一条短信:我们失之交臂,只能路过彼此的幸福,路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给不了幸福那就祝福吧,然后两两相忘。愿无岁月可回头,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修表师傅打来电话通知王嘉尔,那块破表的配件换上了,大修一遍,走得分秒不差。王嘉尔取回表,把它搁置到阳台的储藏柜顶端,安心要从此两两相忘。她打开卧室床头柜的抽屉,取出新表戴上,穿上许建平最喜欢的那件驼色羽绒外套,揣上许建平叨叨好几回要看总没时间去看的爱情大片的电影票,大步流星出门,朝着电影院方向走去,朝着等在电影院门口的许建平走去,朝着他们的新生活走去。愿无岁月可回头,放下过去,才能走入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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