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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妈妈绑架了我

时间:2024-05-16

cj多尔蒂

每有事情发生,我都会有逃跑的冲动。妈妈如玻璃般脆弱的声音也会在我耳边响起:“打包行李!快……快……”

任何一位侦探都会告诉你,如果有孩子不见了,带走他们的很可能是孩子的父亲或者母亲。我就是这些孩子中的一个。在我13岁、弟弟7岁那年,妈妈绑架了我们。那次绑架很可能救了我们的命。

父母健在的时候,不管是公开,还是私下里,我从来都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现在,我之所以决定把自己的经历公之于众,是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孩子可能正经历着我之前所遭遇的一切。不知如何应对的可怜女人更是大有人在。如果我自己的经历能对他们有所帮助的话,那就值得了。

故事要从我的童年讲起。我在德克萨斯州长大。如果用一个词描绘我童年生活的话,新闻播音员可能会委婉地称之为“一团糟”。我的父母结婚时还太年轻,做了年轻父母常常会做的错误选择。当时,我的妈妈只有19岁,青春靓丽。我的爸爸比她年长一岁,喜欢开快车和手枪。心情好的时候,他的笑容会让整个屋子都灿烂起来。可一旦情绪不佳,他就会变得极为可怕,让你恨不得躲到天涯海角去。比这更为离奇的是,他相信魔鬼的存在。他认为撒旦通过摇滚乐与“芝麻街”和我们交流。他甚至在我们身上实施驱邪仪式。能想象到那种可怕画面吧。

当我7岁的时候,我们举家搬到落基山脉深处的一个小木屋里,因为他相信革命即将来临。他停止到商店购物,宣布从现在起我们要自给自足——通过养殖或者狩猎的方式。他甚至还养成了在腰间别枪的习惯,好似一名西部治安官一般。

就是在那栋山间小木屋里,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脾气也难以控制,甚至出手伤人。可尽管这样,我妈妈也忍受了很久之后才下定决心离开。

我11岁那年,那一天终于到来了。在那之后,我便成了离异家庭中最快乐的孩子。我们离开了那栋小木屋,搬到镇上一个住宅区。妈妈找到了一份工作,开始结交新的朋友。最坏的生活似乎都已经结束了。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我的爸爸在附近买了一所房子,和他的新欢(他的秘书——很老套的故事)住在一起。他喜欢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公寓,甚至不止一次地强行闯进来,坐到我们破旧不堪的皮革沙发上,腰间仍然别着一把枪。我们都怕他怕得要死。而且,我们相信有一天他一定会使用那把枪的。

我一直祈求妈妈搬走,可是她不敢,她怕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似乎看透了我们的想法,爸爸申请并最终拿到了一纸强制令:未经他允许,妈妈不得擅自带孩子们越过州界。我们被困住了。然而,对一个心意已决的女人来说,法律并不总是那么不可违抗。有一天,当爸爸以某些不值一提的所谓“罪行”为由踢开我们的门时,妈妈终于下定决心从他身边逃走。

一天深夜,她把我和弟弟从熟睡中唤醒,塞给我们每人一个行李箱。“只打包足够几天用的东西就可以了。”她说。而关于行程,她一个字都没有对我们讲。天知道我把什么东西装进了箱子。我困得摇摇晃晃,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一确定的是:出事了。她的恐惧传染给了我。我仍然记得一支又一支香烟在她手中颤抖不止。她在一旁不停催促:“快……快……”

她开了一整夜的车。弟弟在车后座上睡觉,我则一直醒着。她是那么紧张——握住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牙齿也打着颤——我担心自己若是睡过去的话,很可能会在撞车的瞬间一命呜呼。我们做好了随时被警车追赶的准备。可是,刺耳的警笛声并没有响起。

直到太阳高高升起,我们跨越了两个州之后,妈妈才敢停下来。我们拐进一家便宜的旅馆,嵌有木板的墙壁、老旧不堪的地毯触目可及。我记得那里有一个游泳池,孩子们游泳、嬉闹的欢快笑声传了过来。我感到无比困惑,觉得自己离他们的世界是那么遥远。我们睡了几个小时后,妈妈才告诉我们要去哪里:德克萨斯州,一个离我们的父亲十分遥远的地方。

弟弟开心地欢呼起来,虽然他对当时发生的一切并不能完全理解。我的心里则升腾起一种不确定的快乐,一方面对我们逃离长久以来的危险而雀跃不已,一方面又忍不住担心。我们都知道,父亲一定会来找我们的。他会极端愤怒。他是飙车高手。

考虑到这些因素,我们把大部分行程都定在了夜间——尽可能躲避警车,避开主要的高速公路。两天之后我们到达了达拉斯。当我们驶过德克萨斯州边界线——“欢迎来到德克萨斯:孤星州”的时候,妈妈哭了。

我们径直去了外祖父母家,不过没敢在那里停留太久。在我们面前,大人们都努力摆出一副笑容,可当他们以为我们没有看到时,表情就会变得异常凝重。爸爸知道他们的住址。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放弃在广阔的西部山区寻找我们之前,爸爸一直开车追到科罗拉多州南部。最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追踪可能无果而终,于是返回家向律师求助。可很快他便发现,我们受到德克萨斯州顽固独立性的保护——蒙大拿州的一纸禁令根本引不起德克萨斯州法官的兴趣。

我和弟弟都能对秘密守口如瓶——我们俩谁都没有向爸爸透露过我们的住址。我还记得他在电话那头无可奈何地对我大喊大叫,妈妈从泪流满面的我的手里一把夺过电话,挂断,又狠命拔掉电话线。

美国是一个广阔的国家,大得让人容易迷失其中。有一段时间,跟其他许多人一样,我们在追求安全的过程中迷失了自己。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们才过上了大多数人心目中的正常生活。不过没关系。有生以来第一次,我们总算安全了。

没有爸爸在身边,我的妈妈变得更加坚强。她敢于在质疑她的人面前捍卫自己——有的时候甚至有点过分。我们母子三人团结一心。我们彼此照应。妈妈全职工作,于是,我便担起了放学后监管弟弟的责任——督促他完成家庭作业,还要确保他在外面与朋友玩耍时不会离家太远。

两年的躲藏生活之后,妈妈和爸爸达成了探视协议——每年暑假,我和弟弟会去爸爸家里,与他共度几个星期的时间。规则很简单:如果他伤害我们,我们就再也不会跟他见面。

我不想去,因为我仍然很怕他。可是,小孩子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第一次探视期间,我发现爸爸收敛了很多,就好像整段经历把他的愤怒消磨殆尽。不过,我还是跟他保持着距离。要想消除我对他的恐惧,恐怕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甚至在多年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并不亲近。我跟他保持着联系……仅此而已。讽刺的是,要是我没有按时给他打电话,妈妈就会对我大叫。“让它过去吧!”她说,可这个“它”究竟是什么,她从没有明确地说出来过。

尊老敬老的家族传统战胜了我痛苦的童年记忆,在童年的记忆中只留下几笔愤恨与不满。

在妈妈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那段时间里,忠诚与服从很可能扮演了不可小觑的角色。坦白地说,尽管我很爱她,可心中仍有一个角落对她没有尽早带我们逃离危险而感到无法原谅。是她的犹豫让我们拥有了那样一段不堪回首的童年。

我明白,当时的她正遭受伴侣的虐待,要摆脱畸形的生活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从感情上来讲,我永远无法理解她为何没有尽早把孩子们从危险中解救出来。我会力劝每一位遭受家暴的女性,当男人第一次对你施暴的时候,你就要打包好行李。他打你了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万一法律禁止你带孩子们逃离怎么办?那也要带他们走。他们长大后就会明白一切,会对你当时的举动感激不尽。

我花了许多年的时间去忘记我的童年。我发誓不会让它影响我的生活。不愉快的童年只占据我人生中微乎其微的一部分。我绝对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少女,相信我。而现在,我也是一个非常快乐的成年人。

我的童年生活没有禁锢我,可是我知道,它在我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并深深地隐藏在我的潜意识中。我坚信逃离麻烦是绝对的明智之举。我总是这样做。直到现在,我也从没有在同一所房子里连续住过3年以上的时间。

每有事情发生,我都会有逃跑的冲动。妈妈如玻璃般脆弱的声音也会在我耳边响起:“打包行李!快……快……”

摘自《海外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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