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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永元:我愿意下半辈子扎入其中

时间:2024-04-24

谈乐炎

在备受抑郁症和精神拷问双重折磨时,口述历史成为他人生中的一线光亮。此后,在口述历史的道路上他孤独摸索,推动着中国口述历史完成从个人业余热情到进入学术领域的转变。如今他离开央视,入职中国传媒大学,所教专业仍是他所热爱的口述历史。

崔永元的上个十年在三个身份中穿梭——主持人、病人、准口述历史学者。

在他看来,这三个身份可能是“一串安排好的”——不当主持人就得不了那病,不得那病就找不到口述历史。

“当我主持《实话实说》那么长时间后,感觉‘发自内心都成了一种套路,每天陷入重复工作中,毫无幸福感。”2013年12月4日,崔永元在河南卫视《成语英雄》录制化妆间歇,接受了记者采访,坦露了当年的“困顿”。

“虽然口述历史的技术规范比主持节目还要严格,但是我从里面找到了乐趣和动力,我愿意下半辈子扎入其中”。崔永元说,当年在他备受抑郁症和精神拷问双重折磨的时候,口述历史为他的人生开辟了一线光亮。

11年间,崔永元在口述历史道路上的摸索堪称孤独,而如今推动中国口述历史完成从个人业余热情到进入学术领域的转变,崔永元几乎仅凭一己之力。

2013年12月9日,崔永元终于在微博正式承认“已经入职中国传媒大学”,并感谢央视对他的培养,“主持是老人,教书是新手,从零开始,不耻下问”。

“你能不能尝试着到另一个舞台上去表演。另一个舞台是什么呢?”2001年,心理医生问崔永元,此时他正被抑郁症所折磨。

“后半辈子放电影我都可以活下去。”崔永元答道。

于是,就有了《电影传奇》纪录片。

“《实话实说》做的时间长了以后,做伤了。一到那个地方,化上妆,镜头对着你,光一亮,就开始心里不舒服,有一种生理上的厌恶。”崔永元说,是老电影让他又有了“活着”的奔头。

崔永元从小就是一个电影迷,儿时对电影的迷恋,却成了中年对生命的依托。听着一位位老电影人的人生回忆,崔永元感觉“停不下来了”。

珠影导演王为一是间接将崔永元推向“口述历史”的人。这位时年80岁的老者激情饱满地说了7个小时,仍旧意犹未尽,崔永元突然感到“摄影机一架,说完就走”的采访太过功利,“他们的讲述,或将成为不可多得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崔永元决定继续录下去,无关节目是否播出。

2001年的中国,口述历史乏人问津。

崔永元开始正儿八经琢磨起口述历史来,他到了美国,才知道哥伦比亚大学在1948年开设口述历史研究室;在南非,口述历史中心被称为“人民记忆中心”,这让他为之动容;而日本早稻田大学亚洲地区口述历史中心收集的中国部分,远比国内存有的资料丰富完整。

“我们的GDP赶超了别人,但对历史的敬重、敬仰、尊重、珍爱,却比不过别人,为什么大家不觉着这件事丢人呢?”

在崔永元看来,一个社会中亟待长成的力量所能接触到的历史,不再仅仅是宏大的,而是个体的,爱恨情仇、风花雪月甚至鸡毛蒜皮的。

越来越多的老人走到了镜头前,民族记忆的拼凑版图越来越壮大。

然而崔永元的团队却一点不敢“怠慢”,他们往往在和老人的生命赛跑,团队曾经连续多天每天4小时采访谢晋,然而就在采访后的第15天,谢晋走完了充满传奇而坎坷的一生。

11年间,4000名采访者中有1000多位陆续去世,他们平均年龄85岁,最大的106岁。有些人还没赶上采访,就已经去了。

“做口述历史和电视节目不同,做电视这个嘉宾不来,咱就换一个,而这些老人的离开,就可能意味着,几百年后人们所看到的今天,就少了那么一个纬度。”

崔永元团队的记者们在采访时要时刻关注着受访者的精神状态,今天累了立马停,明天继续。时间长了,老人成了团队成员挂念的老者,他们病了记者们会去探望,甚至家里的窗帘沙发坏了,记者们也会充当维修工,有时在老人家拍摄时间长了,他们还交了电费。

然而让这些老者走到镜头面前回忆历史,并非易事。

有些老人怀疑记者的“居心”,他们不愿冒险“出卖”自己珍贵的记忆,宁愿将秘密带进坟墓,有些人愿意和记者随时聊天,但始终不愿意面对镜头,记者们要做的就是和老人交心,他们经常这样说:“我们拍你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拍下来留给后人,留个历史。”

绝大部分老者被说服了。

2012年2月,崔永元与母校中国传媒大学达成协议,用后者提供的8000平方米独立大楼,建立“中国传媒大学崔永元口述历史研究中心及历史博物馆”。如今,崔永元的口述团队已持续收集包括战争、音乐、外交、留学、知青等六个以上门类的口述历史影像记录,足迹遍布全球大部分地区,收集了超过300万分钟以上有价值的口述历史影像,30万件稀有历史实物。

一位曾经的抗日锄奸团老者,当年他还是一个学生,刚开始杀了日本人,被日本人抓进大牢,1945年被放出来后又刺杀了国民党大员,再次进入大牢,新中国成立后又被释放,然而在三反五反中又三进宫,他对崔永元说:“我没有少年,没有青年,没有壮年,没有成年,只有一个童年一个老年。所有时间都在监狱里面度过。”

“现在我有4000个参照,你随便从里面抽出来都是九死一生,哪轮得上你焦虑呢。”崔永元说。

11年间,口述历史团队花掉了两亿,大部分是十几个大户倾囊相助,但投入和产出远不成正比。

2002年,崔永元曾经想当然出门吆喝“口述历史”,在他心里这类片子肯定比电视剧赚钱,然而电视台这样回复他——纪录片500一集,小崔做的就1500元吧。

崔永元当时懵了。

300万分钟的口述资料,只有极少素材做成了纪录片并且广为人知,比如《我的抗战》、《我的长征》、《我的祖国》。而绝大部分素材,束之高阁为后人享用。

这也是崔永元最怕公众误解口述历史的地方,“口述历史不只是纪录片,它是世界各国广为应用的一种‘公众记忆式的历史记录方式,是历史研究的一种学科、方法,有教材、执行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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