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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巴赫和他内心的雪崩(组诗)

时间:2024-05-16

李瑾

我爱这悲怆的大地,爱一只大鸟自傍晚掠过黎明,爱树木静静地站在微水湖畔不谙世事。当然

我也爱灯火和废墟,爱它们历历在目的尽头、不可磨灭的起始,爱这种空洞的踏实

——一些事物注定消失在相爱里

我爱这种状态:人人互不相识,又胜似旧友,他们抬头仰望星辰,低头便落入尘埃,他们不生不死

替时间熨平人世的一些起起伏伏

我也会悄悄爱上伤心,爱上鲜有的快乐爱上这个凡尘中属于人的泪眼,和它们浩浩荡荡的收集者:

哪一种泪水还没有流过

每日每夜,我爱生生死死的希望和幻灭

他挥毫。山川逶迤,藏在几棵垂柳的斜对面,一个渔翁等待着将傍晚拿走事实上,花鸟虫鱼都是

黑色的,画家难以将不可理解的世界变成佛。我相信诸事诸物都在方寸间窗外停泊的孤帆不可能

离开渡口,一如我,不会离开自己的困境。他止了毛笔,端详,整幅画在一杯茶中走动,里面蓄满静谧和滂沱

在弄堂中取出一段巴赫,取出三五扇

聆听暗夜的窗户和蹑手蹑脚的花斑猫

不用猜测谁按下的琴键

她的手指

有坠落也

有抬升,有迷路的石头

和能够理解一切的空寂。站在弄堂里

和置身旷野没多少区别,我必须等待

若干不怎么明快的鹰隼松懈下来进入

来不及扩散的音符。这个时候,我也

需要一架钢琴,我需要从结尾往前弹

在空无一人之处制造一次调皮和雪崩

一人在家,内心也会涌出没有来由的

悲喜,白云轻敲着窗子,一只只小兽

将我的目光当作

幽径,随时出没。即便偶尔

抬头,也能够看见西山正在

静坐,一串石阶

从古刹里面下来,进入我隐蔽的内心

我读书、思考,想遥远的生者、死者

内心有已知的宽恕,也有未知的罪过

整个庭院浮在黄昏之中,万物和彼此

道别,即将回到

黑暗。此时,一声虫鸣唧唧

而响,我们迅速想起与对方的关系及

面目。静谧里总有一种闷雷包藏祸心

炊烟安静,几棵树扶住了微风,院子里

光影脆弱,却能让落日回头

人间那么老

我怎么舍得傷心。站在房檐下,绿色的

星辰湿淋淋的,它比河流匆忙,更懂得

一个人的暮色能够留住多少归鸟

……米饭来了

蔬菜来了,白发也来了

但我宁愿躲进生活中尝一尝挨饿的滋味

母亲面前,我拒绝和她身上的时间和解

夜色低沉,一轮明月不知道来自什么

地方,蟋蟀把它叫住,整个山脚一点

一点成为神抑制不住的

某一部分:灌木、杂草

还在秋天之上,路灯次第延伸,仿佛

人们还停留在暗黑之处,仿佛人们还

在一场雪中,正把天地

当作渡口。什么还在对岸拍打着柳枝

什么还在水中推动着渔船,西山落在

河面,不懂远近和深浅

宿鸟停在树上,落叶一般,不理有无

此景都在此时中。唯有我像一个古人

把内心抑制不住的都视为浩荡或渺茫

列车前行,一时的寂静和喧嚣皆微不

足道:众生最低也最高

列车是魔,释放出不平等的众生

列车是神,把平等的众生又一一回收

唯路有形,匍匐、蜿蜒,知众生之妙

我喜欢扛着筒式猎枪在森林边缘行走

子弹扔在家里,还有一袋褐色的榛蘑

我取出来的都是多余的

包括大风

我喜欢将

整个森林的起伏,视为

神的灵魂在歌唱,将落日挂在墙壁上

当作某种悲悯和喜悦不知节制地张望

只要我不开枪就没有猎物,那些狼熊

虎豹如此美丽,一直穿着丝质的衣裳

一颗露珠足以令万物躬身。在草丛中

高山、太阳、无意间经过的羊群以及

伸出脑袋的土拨鼠

都缩小到同个凸面,还有我的脸

正在透明的水滴里慢慢得到宽恕

这样一个秋日早晨

冷空气将我们收集

起来,让世间这些匆忙的磷火到达离

尘埃最近之处,去体验一株草的力量

这淡如星子的露水

一旦坠落,我也将会坠落,还有晶莹

剔透的万物将转移到另一颗星球之上

它们那么认真,即便复原也不再返回

夜深人静,万物借助黑暗收回了自己

蝈蝈和青蛙的叫声提醒我,一切消失

不见的只是隐匿

而非遁去。现在,我走在湖边,鱼儿

不能够挽留微波,就释放出满天星星

夜色无法挽留我

就留出一条曲折的石板路,石板将我

和行人送往远处,然后递上无数晨曦

一声惊雷又如何,一旦响起就会空手

而归,就会撞碎空手而归的另外一声

密林中没有什么回应我,除了高大的

云杉。一个弃置已久的

鸟巢似乎还有体温,叶子落在

上面,覆盖住了众多的无知者

我想,星星此时此刻还

在观望大地,光辉被隐没只是暂时的

密林外,星辰和我们是唯一的对应物

当人类闭上眼,它们就会出来,像是

调皮的野果,动作清晰却又不可琢磨

某日上山,一只不知名的鸟被我惊动

尖叫着自灌木丛投入密林深处。现在

我确认鸟儿的世界

不再空白

一声尖叫

构成了我们的对立

关系,也就是说,它和宇宙之间隔着

一个突如其来的过客。下山时,一条

移动的蛇让我惊声而呼,但是,我的

慌乱并没让它加快速度。我确信身体

里面的尖叫都来自

别处,我们对世界的理解也大抵如此

我相信万物共生,但更相信一盏灯只

生长在黑暗之中,相信一阵风会将它

熄灭,却不能吹断

灯芯和渴望它重新亮起来的人

在黑暗中生长的,坚信它内部的光明

马驹诞出前一定有绿洲供养它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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