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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欧亚大陆万里行

时间:2024-05-16

雷晨露

编者按:

在英国结束学业后,本文作者突发奇想,选择了从西欧到东欧,再沿西伯利亚铁路线回国的漫长旅程。她从伦敦飞往挪威,转乘火车前往瑞典,再乘坐邮轮抵达芬兰,然后换乘火车前往莫斯科,从那里踏上了穿越西伯利亚之旅,最终回到北京。此次旅行历时24天,行程超过1.2万公里,其间分乘陆、海、空交通工具,途中体验了挪威圣坛岩的险峻、芬兰赫尔辛基的裸泳,饱览了西伯利亚颜色层次分明的白桦林,欣赏了世界最深湖泊贝加尔湖的壮丽美景,然而最令人难忘的,还是她在沿途所经历的各种人与事……

从俄罗斯在太平洋沿岸的港市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到首都莫斯科,一条全长9288公里的铁路横贯欧亚大陆,这就是世界上最长的铁路——西伯利亚大铁路。再往西,从莫斯科或圣彼得堡延伸出去的铁路连接着欧洲其他地区,一直抵达欧洲大陆的最西边。

在英国结束一年的留学生涯后,我想选择一条不一样的路线回国,西伯利亚大铁路就成了我的不二选择,在24天的旅程中,我先是乘飞机从英国抵达挪威,接着从挪威出发,坐火车到瑞典,后从瑞典坐邮轮至芬兰,在芬兰乘坐高速列车跨过国境线,驶入俄罗斯,接着进入西伯利亚铁路段,在远东地区的贝加尔湖停留几日后到达乌兰巴托,最终回到北京。我想,这是一场令我终身难忘的旅行:车窗外,如幻灯片般闪过遗世独立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风雪茫茫的西伯利亚大平原;而车窗内,则上演了一段段有趣又难忘的故事……

“欢迎来到全世界最贵的城市”

1伦敦→斯塔万格→斯德哥尔摩(2875公里)

挪威的海岸线魅力非凡,位于吕瑟峡湾的圣坛岩如刀锋般直插海面,垂直落差达604米。我小心翼翼地来到崖边,探出头朝下面一望,顿时吓得腿直软……

结束了一年的求学生涯,带着不舍,我从伦敦出发,开始了为期24天的回国之旅。第一站挪威,从英国到挪威,飞机成了我的最佳选择。带着期待,我顺利降落在位于挪威西南部的斯塔万格机场。一出机场,前来接机的挪威朋友艾达就给我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说:“欢迎来到全世界最贵的城市。”

连绵不绝的曲折峡湾构成了挪威西海岸的迷人风光,也为挪威带来了“峡湾之国”的美誉,而位于吕瑟峡湾的圣坛岩则是挪威四大峡湾中堪称经典的存在,碧波荡漾的峡湾中,高达604 米的圣坛岩如刀锋般直插海面。

斯塔万格位于挪威西南部的斯塔万格半岛,石油是这里的主业。俗话说“有油万事足”,当地人生活水平相对富足,但对于旅行者来说却是个噩梦,面对高得惊人的住宿费和用餐费,任何人都得低头。

挪威的海岸线魅力非凡,到了这里,怎能错过挪威四大峡湾中最经典的圣坛岩呢?位于吕瑟峡湾的圣坛岩如刀锋般直插海面,是一个和峡湾水面垂直落差604米的平台。经过几小时的跋涉,我终于抵达了圣坛岩顶,20多平方米的平台上,各国游客或坐或卧,我战战兢兢地走到距离崖边一米处,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下面一望,顿时吓得腿直软,只好学旁人匍匐着挪到崖边,趴在边缘往下望:那是让人惊叹的万丈峭壁,而更远处,则是如镜的水、如画的山。

这样视觉的冲击自然让我彻底震撼,正当我愣在那里时,旁边的西班牙姑娘突然把DV机对着我,我顾不得害怕,赶紧用英文大喊起来:“我爱挪威,我爱圣坛岩!”

第二天休整了一天。第三天一大早,我提着行李直奔火车站,前往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在挪威,不管是乘坐火车还是大巴,都没有检票程序,乘客可以拿着打印好的车票直接进站。由于斯塔万格没有直达斯德哥尔摩的列车,需要在挪威首都奥斯陆中转。从斯塔万格到奥斯陆有近500公里,这一段乘坐的列车为黑色铁皮车,内部的环境跟国内的动车差不多,我的位置正好是靠窗的单独座位,座位上还备有眼罩,薄毛毯等物品,让人感觉人性化十足。

早上7点不到,火车启动,城市很快被抛在身后,太阳还未完全升起,薄雾的下层染着一层淡淡的粉红色,抵达奥斯陆已近中午,稍作休息后又踏上了继续前往斯德哥尔摩的火车,车内设施也很齐全:睡眠三件套、插座和WIFI等设备设施应有尽有,到达斯德哥尔摩已是晚上10点。

隔着一道波的尼亚湾,芬兰就在另一头向我招手,由于时间匆忙,我在斯德哥尔摩未作过多停留,次日便向东而行。

乘坐邮轮去设计之都裸泳

2斯德哥尔摩→赫尔辛基(480公里)

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找到可以裸泳之处,游完两圈之后,身体便舒展开来,好像一条重新回到大海的鱼,尽情享受着海水的爱抚……

从瑞典到芬兰,如果从陆路走,要绕一个大圈,而坐船睡一夜就到了。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与芬兰首都赫尔辛基之间,正好有一条海上航线连接两地,从瑞典出发,我第一次坐上了邮轮。

这是一艘白色的豪华邮轮,船名叫“SILJA LINE”。由于船体以白色为主,加上几条蓝色线条,当地人称它为“白船”。刚一上船,“白船”的大副带着一位船员迎候在旁,告诉我们所住的客舱位置。我住的是最便宜的四人间,客舱空间不大,但卫生间、淋浴房等设施一应俱全,稍作休息后,我去了甲板,甲板上有室内游泳池和桑拿房,很多人蒸完桑拿,围着浴巾站着喝酒,好不悠闲。

眼前是美丽的斯德哥尔摩海湾,海湾里点缀着许多小岛,岛上树林茂盛。在晚霞的辉映下,水面泛着金光,景色迷人。

迎着朝阳,我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醒来。第一眼看到这座城市,就发现它跟北欧其他城市不同。芬兰骨子里流着古典的血液:自动玻璃门四边,镶着雕花木条,市中心保留着砖石砌成的老路,1814年的沙皇行宫以及1830年的市政厅大楼都依旧保持着原貌。但与此同时,它又是世界设计之都,有着数十座设计博物馆。

到达赫尔辛基的时间是周一,博物馆闭馆,在邮轮上遇见的日本姐姐亚由美则建议一起去游泳。“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裸泳。”亚由美眨了一下眼,神秘地说。

本次旅程历时24 天,横跨欧亚两大洲,途经7 个国家,行程逾1.2 万公里,一路上美景始终相伴左右,左图为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的迷人风光,右图是西伯利亚大铁路的起点——莫斯科雅罗斯拉夫火车站外景。

于是,我就和亚由美走街串巷,寻找那个可以裸泳的游泳池。拿着地图,询问了无数人之后,我们终于在一个购物商场背后的小角落找到了它。由于是工作日,来游泳的人不多,且年纪都较大,虽然身材有些走样,但大家依旧坦然地赤裸相见,悠闲地游泳、聊天。

我脱完衣服跳进泳池,水毫无阻挡地进入每个毛孔,一开始还不太习惯,但游完两圈后,身体便舒展开来,好像一条重新回到大海的鱼,尽情享受着海水的爱抚。

后来亚由美告诉我,这个游泳池正是日本电影《海鸥食堂》里的那个泳池,电影里,女主角只身来到赫尔辛基开了一家小小的日本料理店,虽然客人不多,但她的生活宁静从容,就像这座城市一样。

接着,我们相伴游览了这座城市:在岩石教堂静静地欣赏了一首钢琴曲;在街边的设计小店里对着各式手工制品惊呼;坐着有轨电车走街串巷,欣赏沿街的俄式建筑展现的古典美,同时也为那些现代建筑啧啧称奇……

绿皮火车80小时横越西伯利亚

3赫尔辛基→莫斯科→伊尔库茨克(6276公里)

车窗外的白桦林令人震惊:整整一片金黄色占满了眼帘,远处的群山也仿佛是一片色带块:秋黄、墨绿、枫红,几座俄式小木屋不时点缀其中……

接着,我乘坐高速列车跨过芬兰国境线,进入俄罗斯。所有出入境手续都在车上完成,两国工作人员会到座位上为每一位乘客验证、盖章,非常方便。

抵达莫斯科后,我即将迎来此行中最长的火车之旅——80个小时,从莫斯科到贝加尔湖畔的小城伊尔库茨克,这也标志着我会投入西伯利亚的怀抱。

在莫斯科火车站,我见到了将要陪伴我四天的火车——中国的K4绿皮火车,车身上用中文写着“莫斯科—乌兰巴托—北京”字样,一阵亲切感涌上心头。K4上有两种车厢,一种是我买的低档四人间,上下铺,一个小桌板,有门可锁,类似国内的软卧,还有一种是豪华双人间。

一上车,我就吓了一跳,火车马上就要开动了,整节车厢却只有我一个人!我忙问列车员怎么回事,他们说现在是淡季,人很少,旁边那节车厢也就6个人。我抬眼望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东方快车谋杀案》的故事在脑中浮现:12名复仇者伪装成乘客坐上前往英国的东方快车,在午夜时分联手将一名化名为“雷切特”的男子杀害,而那名男子,实则是一位恶名昭彰的罪犯……不敢多想,我连忙锁好门,躺下睡了。

一觉醒来,并没有发生什么快车谋杀案,抬头一望,却被窗外的白桦林震惊了:整整一片金黄色占满了眼帘,远处的群山也仿佛是一片色带块,一层秋黄,一层墨绿,又一层枫红,几座俄式小木屋不时点缀其中……

正沉浸在美景中,列车员过来叫我吃早饭,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心想这车票还包早餐吗,列车员大叔笑笑说是自己随便做的,别嫌弃。跟着他走到车厢连接处,才知道他们都是自带食材,用火车的锅炉做,一碗热汤面,几根蔬菜,打上一个蛋,吃得我差点流泪。

列车员一个月跑一个来回,他们从不吃泡面也不吃火车餐,个个都是大厨,各式炒菜、粉面甚至火锅都不在话下。列车员都是北京人,跟的哥一样能聊,虽然他们始终不理解我一个姑娘为什么要乘坐火车回去,在他们看来,在这种火车上一待就是一个星期,生活既无聊又辛苦。不过,列车员告诉我,我现在乘坐的这列绿皮火车,跑完这一趟就要退役了。

乘客中,除了我这种爱猎奇的人,还有不会坐飞机的外来务工人员,不敢坐飞机的奇怪哥们儿,还有就是跟着旅行团的老头老太太,总共也不过几十人。我这节车厢只有我一人,于是去餐车喝酒、聊天,就成了重要的娱乐活动,在那里,我结识了很多奇怪又有趣的人:在东南亚某公益组织工作的英国老太太、一对旅行结婚的西班牙情侣、一个受不了纸醉金迷的生活而辞职出来寻找自我的意大利人……

从莫斯科开始,我迎来了此次旅程中最长的火车之旅,整整4 天,从莫斯科到贝加尔湖畔的小城伊尔库茨克,昼夜不停的列车带着我驶过茫茫的西伯利亚平原、带着我驶向蔚蓝的贝加尔湖……

列车每到一站都会短暂地停留10分钟,乘客可以在站台上晃悠一阵。其间会有人上上下下,在其中一站,我竟然在上车的旅客中看到了一个中国面孔的大姐,这是我在几天来除了列车员看到的唯一的中国人。她大约40多岁,似乎不像是出来旅行的,后来才得知,她是“倒爷”。

上世纪90年代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的商品极其短缺,尤其是日用品,这为廉价的中国商品进入俄罗斯市场提供了大好机会。当时,中国的很多商品在当地很受欢迎,利润也很高,一件衬衣“倒”到俄罗斯后,价格能翻10倍,如果运气好的话,“倒爷”仅一个月就能赚到可购买一辆轿车的钱,而中国至俄罗斯的国际列车就成为最早的商品运输工具。

但现在,行情已经差了很多,但大姐不知道回国还能干些什么,就一直在俄罗斯贩卖中国的小商品,多少赚点钱,这次她专门回国去批货。说到独自在外的生活,她连连感叹不容易,但自己没什么本事,只能走点小买卖,像很多中国的父母一样,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有出息,不要走她的老路。做生意这回事,全年无休,她已经一年没有见过儿子了。说到这里,大姐的眼眶都红了。

从贝加尔湖到乌兰巴托

4伊尔库茨克→利斯特维扬卡→纳乌什基→乌兰巴托(1023公里)

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一大片蔚蓝就突然展现在眼前,像大海一样浩瀚,无边无际。这就是贝加尔湖!

火车到达伊尔库茨克的时候,我一下子就傻眼了:车票上明明写着早上5点抵达,怎么半夜12点就到了?旁边所有的人都笑了,原来这里和莫斯科可是有时差的呀!

俄罗斯幅员辽阔,东西横跨9个时区,如果全国都使用莫斯科时间,将会产生很大的时差,虽然莫斯科时间是标准时间,但各个地区大都使用当地时间,而火车票上标注的也是当地时间,我们不知不觉就跨越了这么多个时区。

“有人要一起去利斯特维扬卡吗?去看贝加尔湖?”既然到了伊尔库茨克,就一定要去贝加尔湖畔看看,我们离位于贝加尔湖畔的利斯特维扬卡还有近70公里的路程,我幸运地找到了同伴,一起拼车前往。

一个小时后,我们到达利斯特维扬卡,住在事先预定的青旅里,准备先休息第二天前往贝加尔湖。

第二天早上,我们沿着一条乡间小路左拐几十米,就上了一条大路,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一大片蔚蓝就突然展现在眼前,像大海一样浩瀚,无边无际。这就是贝加尔湖!这个世界上最深、最富有的内陆湖所储存的水,占地球淡水储量的五分之一,可供全世界70亿人喝50年。湖岸边,生长着挺拔的白桦树,一座座俄式木屋散落其间,正如那首《贝加尔湖畔》歌词中写的:“这里春风沉醉,这里绿草如茵……”

在利斯特维扬卡度过了慵懒的两天之后,我又回到伊尔库茨克,改乘国际列车006前往蒙古首都乌兰巴托。这节车厢颇具古典风范:木质拉门、雕花地毯、皮革床垫,再加上美女列车员,比前一段的绿皮火车档次高出不少。毫不意外,国际列车上人依然不多,四人间只有我一人。还好,这一程只有一天,从伊尔库茨克到乌兰巴托,整整24小时。

进入蒙古境内,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当时正值深秋,草已枯黄,透过车窗,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无边无际的大地。经过一夜半天的行驶,在下午1点半来到俄蒙边境小镇纳乌什基,经过俄罗斯和蒙古双方人员检查护照,折腾了好多个小时,才抵达乌兰巴托。

抵达乌兰巴托已是清晨,这是一座在荒凉与广袤的田野上拔地而起的城市,就像上世纪90年代的中国,到处都在修路,到处都在建设。这里的时间已经和北京时间一样,这让我生出了莫名的亲切感——还有两天,我就要踏上祖国大地了。

在用蒙语写成的乌兰巴托—北京的火车牌前拍照留念,这也标志着本次旅程即将抵达终点,而此段行程的最亮点,无疑是在二连浩特的装轮换轨作业。

边境换轨,踏上最后的归途

5乌兰巴托→北京(1400公里)

由于俄罗斯的铁路轨距是1520毫米,和世界标准轨距不一样,到了内蒙古自治区的二连浩特,要花3个小时换装车轮。

最后一程是蒙古的列车,车厢干净整洁。这一程,我头一次有了室友,是两个英国老爷爷。 他们是中学同学,在年轻时就相约要乘坐火车穿越西伯利亚,没想到,这个承诺,直到他们60多岁才实现。这趟列车上,乘客慢慢多了起来,而北京是我们共同的目的地。

作为车上罕见的中国面孔,我成了义务导游,不时有人拿着一本《孤独星球》跑到我们包厢,要我推荐好玩的地方和美食,当然临走也都会塞给我各国的零食。

从乌兰巴托南下3个小时以后,所经之处显得越来越贫瘠,绿色越来越少,直至草原变成了寸草不生的荒漠——这就是戈壁大沙漠。

晚上7点,列车到达中蒙边境,1个半小时后蒙古一侧通关。由于俄罗斯的铁路轨距是1520毫米,和全世界都不一样(世界标准轨距是1435 毫米),所以到达中国后,火车要把整个底盘全部换掉。抵达二连浩特后,就要开始换装车轮,整个过程持续3小时。

首先,列车驶进一个可以容纳8节车厢的车间,我们这列有12节车厢的火车被拆成两段,分别驶入两段平行铁轨,开进车间。随后,车厢被一节节拆开,均由液压起重机整体抬到半空中,一一放在标准轨距的底盘上,整个过程我们都在火车上,却丝毫没有晃动的感觉。

二连浩特火车站的小楼里有一家食品超市,太久没有见到中国超市了,望着货架的上好佳、沙琪玛,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于是我抱着一大堆零食,室友爷爷则抱着一堆酒上了火车。

接下来我们对酒当歌,列车上的其他人慢慢聚到我们的车厢,有人突然说了一句:“火车就像一个大家庭”,接着大家便哼起披头士乐队的《黄色潜水艇》,只不过把歌词改成了“我们全都住在绿皮火车里”——而我正是坐着这列绿皮火车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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