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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峰觅雪豹

时间:2024-05-16

耿栋+小白+高煜芳+陈鹏举

喜马拉雅在梵文里是“冰雪之乡”的意思,连绵几千公里的雄伟山脉矗立在有世界屋脊之称的青藏高原南端,这里耸立着地球上最高的山峰—— 珠穆朗玛峰。而雪豹是世界上最稀有、最神秘的哺乳动物之一,它的存在使得高入云端的喜马拉雅山脉变得更加神秘。

生存栖息的重要廊道

珠穆朗玛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属古北界生物地理区,也是古北界和印度马来两大生物地理区,西藏和喜马拉雅高地两省级生物地理区,东西喜马拉雅两个三级生物地理区的交错地带,生态系统垂直分带极其明显,南北坡的物种组成存在较大差异,形成极富高原与典型热带、亚热带综合特色的野生动物资源。南北坡的物种间还存在明显的相互渗透现象,保护区更拥有雪豹、喜马拉雅塔尔羊、黑颈鹤等西藏特有的珍稀濒危物种,是不可多得的物种基因库,具有重要的国际战略和科研价值。

1988年3月18日,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正式建立珠穆朗玛峰自然保护区;1989年8月8日,日喀则地区行署在日喀则成立珠穆朗玛峰自然保护区管理局;1994年,正式晋升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中国拥有全世界一半以上的雪豹栖息地,主要分布在西藏、青海、新疆、四川、甘肃等地区。珠穆朗玛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和喜马拉雅山脉南侧尼泊尔境内的5个国家公园交界,是雪豹生存栖息的重要廊道,和尼泊尔的国家公园组成跨国界的连片栖息地,共同为雪豹提供了跨国境的连续大区域生存空间。雪豹已经适应了这里恶劣的环境,但气候变化正在改变这里的一切。随着珠峰冰川的不断消融,农牧民可以把牲畜赶到海拔更高的草场放牧,由此带来的人畜与野生动物之间的冲突、修路筑桥等基础设施的建设、缺乏有效管理的旅游开发活动,都对雪豹及栖息地造成了不可忽视的威胁。

20世纪90年代,罗德尼·杰克逊(国际著名雪豹专家)等人曾在珠峰自然保护区开展过三次简短的实地野外调查,估计保护区内生活着超过100只雪豹。但自那时起,珠峰保护区再未进行过任何关于雪豹的专项科考,关于该区域雪豹的生存与保护状况亟须更新。我们对国内特别是珠峰地区的雪豹种群数量、分布和生态习性及其面临的生存威胁仍然知之甚少,雪豹相关的科学研究和保护实践也处于起步阶段。

2014年,在国家雪豹保护计划的大背景下,万科公益基金会和珠穆朗玛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联合发起成立珠峰雪豹保护中心,致力于通过科学研究、保护行动、公众参与和人才培养促进珠峰地区以雪豹为代表的野生动物和人的和谐共存。5月,在日喀则林业局、珠峰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和万科公益基金会等的支持下,珠峰雪豹保护中心联合北京林业大学野生动物研究所、华南濒危野生动物研究所和IBE影像生物多样性调查所共同组成野外团队,在珠峰保护区开展了雪豹生存状况初步考察。科研队伍根据野外地形地貌、当地专家知识和野生动物肇事报告等信息,确定了4个雪豹调查区域,通过痕迹样线调查、红外相机陷阱等方法收集雪豹野外活动信息。后期,雪豹中心又开展社会访谈,收集社会经济数据,评估雪豹面临的生存威胁,建立了珠峰雪豹保护的概念模型。

研究结果发现,在珠峰自然保护区的4个调查区域,平均每公里样线发现雪豹痕迹3.8个,其中雪豹粪便为每公里2.2个,用于标记活动领地的雪豹刨痕为每公里1.4个,约有一半的雪豹痕迹分布在海拔4200~4700米之间。此外,科研队伍还观察到雪豹的猎物岩羊22群共190只。布设在野外的红外相机首次拍摄到雪豹在中国珠峰地区野外活动,证实了雪豹在喜马拉雅北坡的存在。共14台红外相机陷阱成功捕捉到28起雪豹活动影像,共122张照片。共有7只雪豹个体在50张高质量照片中根据毛皮斑块差异辨认出来。

通过对比发现,珠峰自然保护区与尼泊尔萨迦玛塔国家公园的雪豹活动痕迹密度接近,但是稍低于尼泊尔安纳布尔纳峰保护地和干城章嘉峰保护地。根据发现的最少雪豹个体以及所覆盖调查面积的推算,我们粗略估计研究区域的雪豹种群密度为1.8~2.5只/100平方公里,与邻国尼泊尔的保护地内雪豹种群密度(萨加玛塔国家公园:1.8只/100 平方公里;罗瓦琳保护地:1.5只/100 平方公里;干城章嘉峰保护地:2.6只/100平方公里)大致相当。

连续两年在珠峰地区进行的社会调查中,虽然大多数的受访家庭在近3年遭受到了雪豹捕食牲畜的损失,但70%的家庭依然表示支持雪豹的保护。20年前,罗德尼·杰克逊认为非法贸易驱动的盗猎以及人兽冲突导致的报复性猎杀是珠峰自然保护区内雪豹生存面临的主要威胁。我们的调研发现,猎杀雪豹的现象现在已经大幅度下降。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珠峰保护区建立后采取的严格有效的保护措施。尽管如此,自2000年以来,保护区内的社会经濟环境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给雪豹的生存带来了许多新的潜在威胁。另外,全球变暖对珠峰地区的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造成不可忽视的影响。

与雪豹相遇

基于珠峰雪豹保护中心两年的野外工作数据,2015年,我们组成雪豹搜查小组,在珠峰地区寻找和拍摄雪豹,我们一路努力寻找分布在海拔4500米以上陡峭山峦之间的雪豹的爪印、刨痕、粪便,分辨雪豹留在岩石上的气味,这些痕迹让我们推测出雪豹在这个区域是否存在以及活动的规律,还有哪些野生动物与雪豹共同生存在这里。

要想拍摄到雪豹的影像,我们就必须像雪豹那样思考。雪豹和其他大型猫科动物一样,常常独自行动,行踪不定,一只雪豹的领地面积有时能达到数百平方公里。即使学会像雪豹那样思考,想要找到它也不容易。雪豹皮毛的颜色和斑点与环境融合得太好,如果它趴着休息,或站着张望周边的环境,你绝不可能发现在你眼前的山坡上就趴着或站着一只雪豹。而雪豹的视力太好,嗅觉太灵敏,以至于在进入它领地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处于它的视线范围之内,你的一举一动尽收它眼底,它却一动不动静观你的行动,一旦觉得不安全或看到别的比你更有趣的东西,它就悄然消失,你却依旧茫茫然在无边的高原上搜索它的身影,期望着与雪豹的相遇。

在珠峰地区搜寻雪豹最大的困难有两个: 第一,珠峰地区是目前地球上地质运动最发育的地区,平均每年增长4厘米,因此这里的山谷很窄很陡峭,是典型的V字形山谷,爬山就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从位点信息来看,一个直线距离4公里外的雪豹频繁出现的地方,要走过去,就要爬上一个陡坡再下一个陡坡,再爬上一个更陡的坡,如此往复,实际用脚步丈量的距离可能就是15公里,一大早6点出发,等回来时天都快黑了。第二,珠峰地区对雪豹的研究刚刚开始两年,到底在哪里能够遇到雪豹并能拍摄到,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信息。

我拍到雪豹的过程非常有意思:在一处两边陡直的峡谷内,转过一处河湾,一大两小3只雪豹同时出现!这让蹲守在雪地里几个小时的我兴奋不已。就在前一天,我为了抓拍雪豹的踪迹,扛着摄像机和三脚架,在青藏高原5200米高的碎石滩上跋涉,结果雪豹没拍到,还摔了一个跟头,膝盖全是血。雪豹看到我和手上的“长枪短炮”也惊了:两只小雪豹“嗖”地一下就跑远了,大的则沿着山坡爬到了高处,目光机警,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小雪豹远去的方向。雪豹喜欢夜间出没,再加上体色便于伪装躲藏在岩石及洞穴中,所以在空旷的高原雪山上,常人几乎很难识别雪豹的身影,它们也因此得名“雪山隐士”。能够与雪豹近距离、面对面地拍摄,十分难得。

5分钟过去了,大雪豹还没走,我心想一定要等两只小的回来。但慢慢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多待了,因为这也许是雪豹妈妈在掩护自己的孩子。小雪豹跑开是为了躲人,但是它们离开母亲一旦遇上狼群,就很有可能被咬死。这意味着,我待的时间越长,它们就越危险。这时更重要的,不是你能不能拍到好的镜头和画面,而是这个家庭能不能安全地重逢。拍野生动物,决不能做干扰性动作。

非常感谢为搜寻雪豹付出同样努力的珠穆朗玛峰国家级保护区管理局的拉巴次仁、珠峰雪豹保护中心的高煜芳、北京林业大学的时坤老师和陈鹏举、保护地友好的夏凡,以及两位藏族司机,正是团队的努力,才使得雪豹搜寻行动非常圆满。

在地形条件复杂的珠峰地区,进行雪豹的调查研究是一个巨大的挑战。珠峰雪豹保护中心依靠熟悉当地环境的农牧民,一起寻找雪豹活动的地点,安放红外触发相机,获取影像,来研究和分析雪豹分布密度和数量情况。

2015年10月,根据之前的预调查,我们选择了珠峰保护区雪豹分布热点区域吉隆县扎龙村安放红外相机拍雪豹。一群追寻者在喜马拉雅山中找了一个多月,同行的人许多都在这次调查中亲眼见到了雪豹。

几个月后,相机收回来,一张张雪豹的照片冲击着研究者的神经。从照片中我们能够感受到雪豹的威武霸气,同时也见识到了野外萌萌的小雪豹。通过大约两个月的调查,经过初步的数据处理发现调查区域至少有6只成年个体和2只小雪豹。在鉴别出来的雪豹中,最先拍到的是于2015年10月23日11点28分拍摄的雪豹个体5,刚露面的它就来了一张呆萌的自拍。这只雪豹在离开相机一段距离之后又返回来了,可能是觉得遗漏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吧。

第二只鉴别出来的个体是在2015年11月3日拍到的雪豹个体3,这只雪豹比较鲜明的特点是在尾背中央上侧有三个大小大约一致的斑点。第一次拍摄这只个体,它向我们展示了它超大的粗尾巴。自从首次拍摄到雪豹个体3后,这只雪豹频繁地出现在红外相机布设的区域内,多次被拍摄到。以相机布设位点Z054和Z055为例,是在一个点相对布设的两台红外相机,这个点第一次拍摄到雪豹3是2015年12月13日,第二次在这个点拍摄到这只雪豹是12月31日,第三次在这里拍摄到它是2016年1月15日。综合这些时间信息,我们发现雪豹可能会定期对家域进行巡护,雪豹个体3巡护的周期大约15天。

雪豹个体3还探访了当地居民居住的地方。红外相机拍到了它在高山上观望调查区覆盖的沃马村的情景。当雪豹看到人类居住的村庄,它在想些什么呢?

2016年1月14日,我们还欣喜地看到这只雪豹带着另外一只雪豹出现在镜头前,也许是“爱情”来了,这组照片拍得有些模糊,但尾部花纹和右后腿花纹及其他与个体3花纹十分相似。如果是成对的雪豹,真心希望能看到它的后代。

第三只拍摄到的雪豹是2015年11月15日红外相机记录到的雪豹个体4,这一次由于相机角度问题,只拍到了雪豹的上半身。这只雪豹也给我们带来许多惊喜,红外相机抓拍到了它用分泌物在石壁上进行标记的时刻。同时这只雪豹还是一只“好奇猫”,它对研究人员布设的红外相机很感兴趣。

接下来拍摄到的是雪豹个体1,这只雪豹只拍到两次,并且是在相隔一天的深夜拜访同一地点,分别是2015年12月18日00:00:42左右和同一天的23:57:39。不知这只雪豹这一天在干嘛,为什么隔了一天如此準时地回到同一个地点,它在寻找些什么呢?

第五个被识别出的是雪豹个体2,首次捕捉到这只个体时它正在爬坡,也许它正在寻找美味吧。有趣的是在同一个相机布设点时隔一个多小时之后又捕捉到了这只个体,雪豹在这段时间去捕食了吗?它为什么时隔一个多小时又爬回到同一个地点呢?

最后一只被红外相机捕捉到的是雪豹个体6,它在2015年12月21日露了一次面后就再也没有拍到过。但就这一次的瞥见,就给我们带来很多惊喜,红外相机捕捉到这只雪豹排尿的一瞬间。

最有趣的是,这次野外调查红外相机捕捉到了至少两只萌萌的小雪豹,每次小雪豹出现在镜头前都是妈妈走在前面,小家伙紧随妈妈的脚步,快速从红外相机面前通过。

与雪豹之间的故事还有很多,还需要我们付出更多的努力,更用心地去了解和呵护它们,让它们生活得更好更无忧。

为什么雪豹的信息和影像越来越多了呢?

我想原因可能有三:一是价格便宜适宜野外使用的红外触发相机广泛应用于雪豹的监测;二是牧区老百姓放牧的海拔高度越来越高,和雪豹的栖息地有重叠;三是道路的修建,使得更多的无人区成为有人区,雪豹与人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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