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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带着故事来到我家

时间:2024-05-17

每次旅行回来,除了对世界各地风光、风情的美好回忆,还有对沙发主人们满满的感激,感谢他们能够信任像我这样远道而来的陌生人,并给予我很多帮助。同样,我也会尽我所能,接待那些来到北京、来到我家的沙发客们,希望能让他们在这座偌大的城市中感觉到温暖,而他们的故事,也丰富了我的人生。

严格素食主义Boy

古话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我受惠于人,也理应主动敞开大门接待来到北京的沙发客。我把网站上自己的“沙发”状态从“旅行”改成了“也许可以接待”。没过几天,我就迎来了第一位沙发客——Simon,德国boy,一直在上海世博会做志愿者,这次来北京两天,只为了去鼓楼看演出。

接到Simon的来电,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让我甚至开始怀疑他的国籍,直到看见真人标准的西方脸,才相信他是德国来客。

我们一起去吃晚饭,点菜前,Simon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是严格素食主义者,即不吃任何肉类、蛋类和奶制品,甚至不能使用动物油或鸡精烹调。这可难坏了饭馆的服务员,要知道,中餐馆大都认为猪油炒菜会比较香,为了提味加一些鸡精也很寻常。服务员再三确认后,告知我们饺子里真的有鸡精,于是我有点依依不舍地放弃了,作为一个沙发主人,我正在培养这种开放包容的心理。

原来,Simon在19岁时看了《地球公民》的纪录片,发现人类享受的欢乐是通过折磨、残害其他生命所带来的,地球已经变成了惨不忍睹的血腥地狱,正如爱默生所说,“我们优雅地享用我们的正餐,血腥的屠宰场被精心地隱藏起来。”他深受震撼,开始成为一名严格的素食主义者。“你可以说我的理论不一定全对,也许还有些偏激,但当你下决心成为某一信念的信徒时,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Simon一边夹起一片菜叶一边轻轻说道,我仿佛听到了这世界上最轻柔的声音,又好像是这世界上最坚决的声音。

Simon说,吃素这几年,他的身体变得更加轻盈、健康,午饭后不再总是昏昏欲睡,脾气也变得平和了许多,会用更加开放的角度和心态看待世界。他还说,其实素食在德国已经相当普及,大概有15%的人选择这种生活方式,而且这一队伍还在不断扩大,他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我重新打量眼前的素菜,没想到有一天我也可以耐心品尝蔬菜本真的味道。可能,我们已经被各种调味品麻痹得失去了最原始的味觉,只顾追逐一道菜的色、香、味,却忽视了它原有的清新质朴。Simon的话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也给了我另一个看世界的窗口,谁说这不是接待沙发客的意外收获呢?

出走的阿米什人

Jason是我的第15个沙发客,美国人。他请了一个月的假,风尘仆仆地从葡萄牙开始旅行,随后横跨欧亚大陆,最后到达我在北京的家。

刚见面时,Jason有点腼腆,我俩都努力寻找着共同的“中美话题”来消除尴尬。后来他突然冒出一句:我有200多个表亲。我暗暗一惊,特别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儿,但又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儿,问这样的问题显得很八卦,这不好。话虽如此,心里还是暗暗嘀咕,就算美国没有“计划生育”一说,可也没见哪个美国人这么玩命制造家庭啊?

北京的黄昏。借“沙发客”们的视角看自己生活的城市,再熟悉的景色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第二天晚上,我和朋友聚会回来,已是深夜2点,Jason已经睡了。我蹑手蹑脚地去卫生间洗漱,发现他洗好的衣服还放在洗衣机里。第二天,我问他是不是忘了把衣服拿出来,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怎么打开洗衣机的门。”我立刻联想到,前天晚上我告诉他洗澡的时候要按下热水器的红色按键,当时他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暗自下了一个结论:这人是一个没有生活能力的傻瓜。

随后的两天,我们相处得挺愉快,白天Jason出去玩,我在家工作,晚上我们一起吃饭聊天。慢慢熟识之后,他告诉我,他和父母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甚至从来没有一起旅行过,神情有点落寞,随后他问我是否知道“阿米什”,他就是曾经的“阿米什人”(Amish)。

阿米什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693年,作为一个传统、严密的宗教组织,他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以拒绝汽车及电力等现代设施、过着简朴的生活而闻名,不接受社会福利或者任何形式的政府帮助,自然也被免除了服兵役的义务。大多数阿米什人在家说一种独特的方言。截至2010年,调查显示阿米什人的总数为24.9万。

Jason说,他们那个大家庭的成员全都生活在一个很大的农场里面,每天的生活基本是这样的:清晨伴着日出醒来,开始一天的忙碌,拔草、除虫、施肥、检查各类农作物等,这些是每个成年人的日常工作。难以置信的是,他们出行的交通工具仍旧是马车,这在美国这个“轮子上的国家”简直不可想象。Jason说,和通常的柏油公路相比,他们的乡村公路要简陋、颠簸得多,当阿米什人留着大胡子,戴着通常只在电影里面才能看到的小圆帽子,穿着实用的工装裤,在路边赶着马车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是的,“无欲求,无浪费”是阿米什人的人生信条,自给自足则让他们不太需要与外界联系,他们独立于美国主流社会之外,宗教教义对他们的生活影响极大。“我们不使用任何现代设备,天黑点蜡烛,学习上帝的旨意,随后上床睡觉。以物换物可以满足每个家庭的基本需要。”孩子们最多上到高中就会结束学业,因为这些“纸上谈兵”的理论学习不仅对农场生活毫无帮助,还会引发个人或物质方面的野心。在美国的高中教育里,培养竞争和自立意识是一件好事,这与阿米什人的价值观截然相反。

Jason还告诉我,因为他们抵制现代社会,不会购买任何保险,多数阿米什人不采取任何节育措施,很多人选择在家生产,不过,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美国一些医院开设了特别的项目来帮助阿米什人减少生育风险。这也就是Jason会有多达200个表亲的原因。

在阿米什社区,每个人在20岁的时候会有一次“出去看看”的机会,时间大概一周。其本意是让刚刚步入成年的阿米什人知道外界有多么“凶险”,同时也是给这些年轻人一个选择的机会:是回来做一名正统的阿米什人,还是去过外面那种五光十色的生活。这个选择是不可逆转的,一旦决定离开,一辈子都无法回头。

20岁时,Jason背着背包、搭乘“灰狗巴士”开始了为期一周的旅行。第一次接触外面的世界,他不会和人打交道,不知道电话怎么用,不知道怎么去公共洗衣房洗脏衣服,到了大一点的城市,连马路都不会过,只好在一旁偷偷观察别人是怎么做的。后来,第一次连接互联网,才发现世界是另一番样子,去书店打开一张地图,才知道世界辽阔得吓人。

这一周的经歷,吓得很多年轻人赶紧回到了熟悉又安全的阿米什社区,但Jason却做了不一样的选择。20岁的他,发现用英语交流是如此便利,发现除了妈妈的饭菜之外可以品尝各种不一样的料理,发现自己持有世界上最好用的护照,可以更容易地去探索世界,而这世界上有无数新事物等待他去尝试……他一方面被外界的自由、现代所吸引,另一方面又不舍父母和兄弟姐妹,怕一旦后悔再也无法回到那个安全的港湾。

回到阿米什社区后,他去教堂忏悔,请牧师解答自己的疑问,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全家对他的决定既惊恐又伤心,临别那天,气氛压抑得要命,父亲不停叹气,母亲一直哭,年幼的弟弟拉着他的衣角哀求他留下,姐姐则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外面的世界是邪恶的。”约好的出租车等在门口,他把所有家当——两个背包放进后备箱,坐进车里,关上门,不敢回头看站在路边的亲人。

对于未来,他既惶恐又期待。

之后的5年,Jason独自旅行了39个国家,他喜欢看美剧《生活大爆炸》,最爱的电影是《指环王》;他的智能手机里同时存储着古典音乐和重金属,都是最爱;他自认为可以做出最好吃的饼干和让人惊叹不已的Mojito鸡尾酒……如果这还不足以证明一个曾经的阿米什人如何快速适应了现代社会的话,再加一条:Jason现在供职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兰卡斯特(Lancaster)的一家公司,是天天要和人打交道的销售。

Tips

如何接待沙发客

我接待的沙发客多为年轻人,基本是和我兴趣爱好差不多的『同道中人』。周末,我会带他们去鼓楼的一些live house看演出,比如鼓楼东大街的Temple有各类风格的乐队演出,以摇滚、朋克为主;宝钞胡同的Modanista以爵士为主打;比较隐蔽的DDC是美国民谣、蓝草和布鲁斯的天下。这些隐藏在胡同里的小酒吧通常不会出现在旅行书上,也因此给我的沙发客们带来更大惊喜——原来北京的文艺生活这么丰富,这么酷!

每周三,只要我不太忙,晚上9点会带沙发客人去鼓楼的The Other Place咖啡馆参加一周一次的『沙发聚会』。参加聚会的人们都是因为『沙发冲浪』网站相识,慢慢地大家就变成了很好的朋友,可以天南海北地聊天,交流文化,分享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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