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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吉克人的信仰

时间:2024-05-17

当初把努尤介绍给我的,是她的“干哥哥”——自称“漂在塔县”的外来艺术家于味。一场温暖的家宴,把很多人聚拢在于味的小院里,不经意间说起“干哥哥”与“干妹妹”的称呼,我才知道背后的枝节。十多年前,于味刚到塔什库尔干的时候,住在努尤家隔壁,当时努尤还在读初中,偶尔充当一下于味的小翻译。努尤的妈妈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塔吉克女人,有一次问起于味的父母,于味说他们都去世了,不想努尤妈妈郑重地说:你的父母亲都不在了,你就做我的儿子吧!努尤妈妈的这个逻辑,让在座的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议,那仅仅是因为,我们深知自己不如她宽广有力。

居住在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人崇拜雄鹰的力量。我曾在塔吉克村庄里看到一个老人与儿子跳起鹰舞,在手鼓与鹰笛声中,他们振臂模仿鹰隼飞翔的姿态,神情专注,目光沉稳,动作清晰、简洁而又收敛,没有丝毫的夸张、柔媚、繁琐,散发着鹰一般冷峻坚毅的强者之气。这样峻毅的气质,是在高原生存环境下的自然选择。

努尤生病时,母亲曾经对她说过,在高原上不能柔弱。

塔吉克牧民的生活主要围绕着一年两次的转场展开,他们真正的生活所需不多,饮食也非常简单,不饮酒,馕、抓饭、拉面、奶制品和羊肉构成的日常食谱,多年来没有什么翻新的花样。在这简单的生活中却不乏灵魂与信仰。帕米尔的塔吉克牧民属于伊斯兰教什叶派的伊斯玛仪支系,在这里,宗教影响力没有大过人们原本就拥有的朴素的灵魂。在山谷深处,行路的陌生人进入任何一户人家,都会被奉为上宾,即使家中简朴,主人也会尽其所能地捧出奶茶与馕招待客人。前不久,县城中有一家商铺被小偷洗劫,店主认为是某位邻人所为,这个人受到大家的指责,因此自杀,后来却发现小偷另有其人。“任何一个塔吉克人,如果被诬为小偷,他都会选择自杀。”人们这样点评。这信仰是笼罩在高原上的一种不可言说的力量,比所有的宗教都古老,且更有约束力。

新疆大部分民族信奉伊斯兰教,其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公元10世纪。当时中亚经历过一场席卷大部分地区的“突厥化”过程,由于文化融合,许多非突厥语的民族改用突厥语,改从突厥语族的习俗,这个过程主要是由回鹘人建立的喀喇汗王朝完成的。在喀喇汗王朝之前,中亚曾经有一个以经商与圣战为名推行伊斯兰教的萨曼王朝,这个说波斯语的王朝征服过一些不信奉伊斯兰教的突厥部族——突厥语与伊斯兰教在那时开始相遇,而真正的融合发生在喀喇汗王朝征服萨曼王朝之后,喀喇汗王朝改信伊斯兰教,同时突厥语流行起来。哈萨克、维吾尔、吉尔吉斯等就是在这个突厥化过程中诞生的近代民族。

但是,塔吉克人是个例外。他们虽然信奉伊斯兰教,却因为生活在群山之中,并没有被“突厥化”,仍然是印欧语族。这说明,他们在喀喇汗王朝之前就受到了更早的中亚伊斯兰教的影响。不仅如此,塔吉克人还保留了另外一个古老如化石一般的宗教——拜火教的一些习俗,比如崇尚光明与火。

塔尔乡位于山中一处极其狭窄的河道旁,当地的语言更偏于维吾尔语,服饰崇尚黑色(一般的塔吉克族崇尚红色)。当地的小学教师、塔吉克人再依瓦尔告诉我,他们的祖先原本住在阿富汗,数百年前蒙古人入侵时,为了避难,从中亚进入帕米尔,他们属于伊斯兰教的逊尼派。这是一支经历过“突厥化”时代影响的塔吉克人,他们的流动与迁徙,为高原上的塔吉克人带来了新的血液。

努尤小时候,外祖父常在夜晚的河滩上给孩子们讲述一些历史旧事。身为军医的外祖父饱览群书,他的书房中有一本波斯文写就的书,详细记载了塔吉克的一些历史,后来这本书在一场大火中被毁,外祖父痛心地说,这是我的损失,也是塔吉克人的损失。

与很多民族一样,塔吉克人也传唱着自己的英雄史诗。库尔察克是19世纪初塔吉克的一位民族英雄,曾带领塔吉克人反抗浩罕国(位于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的入侵,后人将他的事迹编入史诗,世代传唱。一次,我在班迪尔乡听一位老先生热依木巴依与他的同伴唱起《库尔察克》,坚硬的歌声中,老人的眼睛望向天空,似在望着潮水一样涌来的英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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