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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视古建筑的巨匠神工

时间:2024-05-17

红了

荒远的村落民居,恢弘的古代庭园,幽雅清新的古寺……20年来,李乾朗教授行走中国,通过手绘古迹建筑剖面图的图稿,带领人们体验一个又一个中国古建筑的奇幻旅程。

【CNT对话】

考察古建的过程中,是否会发现一些有趣的文化差异?

台湾有一种盖房子的方法很有意思,修建一座寺庙,通常会请一个木匠负责左边,而请另一个木匠负责右边,使两边互相竞争,便不会偷工减料,颇有点竞争与合作的味道。所以我们经常看到有些建筑虽然尺寸、结构一样,但是左右两边的雕刻细节不太一样。这种方式我在福建和浙江也发现了,叫“劈作”。中国北方很少见到这种方式,一般都是一个木匠主导,因为北方靠近皇权,皇帝有一个严格的监工制度,大家都按照这个规矩来,匠人们不敢偷工减料,而南方天高皇帝远,必须另外想办法。

现代人对古建的价值是否已有充分认识?

人们通常认为古老的建筑属于旧式的文化,不需要懂太多。其实,古代建筑和环境非常协调,非常注重生态,会以“绿色建筑”的精神盖房子,把自然通风、采光等都考虑在内,是最尊重地球和自然的,这恰恰是当代提倡的理念。而现代人倒颇有点作茧自缚,比如要安装各种空调和地暖。今天的建筑师还在向古代建筑学习,传统文化中有很多可以继承的遗产,对现代的新创造有很多助力,不可小觑。

1968年进入台北文化大学建筑学系学习,李乾朗发现很多业内人士热衷于模仿日本和美国的现代建筑,独独缺乏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追寻。“对于一片土地,如果矗立其上的建筑丧失了自己的文化色彩,在中国的土地上盖了一堆西洋建筑,那岂不是像殖民地一样?”他深感中华五千年的文化被忽略,于是开始了探访中国古建筑的旅程。二十多年中,他走南闯北,多次前往新疆、东北、山西、中原、四川、湖南、福建、广东、广西等地考察,对于少数民族的建筑也没有遗漏,“旅行要全面,一定要行万里路,才不会只看到一个面,才能有比较而出真知。”

李乾朗认为,建筑是文化的载体,和书一样,同为思想的结晶,在行走过程中,他很留意文化对城市和建筑物布局、设计的影响。拿中国的传统建筑来说,如果想解读中国古代社会人与人的关系,要多看看儒家的建筑——四合院住宅的布局,正房侧房等设计,正体现着人与父母、朋友、子女的关系;如果想解读中国古代人与自然的关系,要多看看道家的建筑——比如武当山的道观,善于用流动性建立平衡关系,建筑结构通常不是对称的,于变化、运动中实现内外的平衡;如果想了解中国人与自己内心的关系,那么应该去看佛教的建筑物,像五台山文殊道场、峨眉山普贤菩萨道场等,除了包含强烈的宗教符号,这些建筑也会通过内部结构、光线的运用,潜移默化地改变你的心,行走在这些建筑之中,像是经历一次不自觉的修行。“把握住这三种建筑,就能把握住中国古典文化中的精华。”

建筑会说话,它能演绎很抽象的文化。在对古建的研究中,李乾朗发现,以前自己对中国传统书法只是一知半解,而古建筑看得多了,竟然能补上这一课。他认为中国古建的屋顶和梁柱,就是在表现中国书法的线条。中国文化不喜欢直线,喜欢曲线,喜欢顺应,认为曲则全,传统的中国建筑,屋顶很少有直线或者三角形,而弯曲的美感也一直是中国书法所追求的。江南的亭台楼阁都有着很尖的钩心斗角,就如同宋朝之后流行的瘦金体,每一笔画都用中锋书写,边角很翘很尖。而北方的宫殿建筑则会运用比较微弱的线条,着力表现浑厚稳重,与楷书、隶书的风格极为相似。这种传统文化的烙印,在古书里可以读到一半,在传统建筑里可以读到另外一半。

要领会一座古建之美,不仅依赖一时一刻、对一柱一瓦的观察,更需要调动五官与心机,“眼睛所见是直线的,但古人懂得运用会拐弯的味觉和听觉,让一座林中古寺在没有‘到来’之前,便以缭绕的钟声铃响和檀香,引人深入。”

李乾朗对一座古建筑的观察,多始于对当地人生活的观察,这个房子提供给他怎样的生活节奏?清晨他会在一种什么样的光线中醒来?24小时他都在做什么?他还留意观察四季中的生活变化,春天多雨,就观察雨檐和排水系统是什么样的;夏天会看房屋是怎么考虑通风的,南方的房屋通常很小,因为小的空间反而通风很好,所谓“窄巷生风”;秋天要考虑秋收、晾晒等功用,会看是否有大的庭院;冬天则考虑要如何取暖。考察长久无人居住的古建,他甚至会带着干粮在屋檐下静观,体会早晨、中午、傍晚的光线变化,体验古人生活在这里的感觉。“一天中欣赏古建的最佳时刻,通常都是夕阳西下,水平状态的光线下,中国古建的线条是最美的。”2006年,李乾朗去河南嵩山嵩岳寺探访中国最古老的佛塔,时值正午,整个佛寺就只有他一个人,和那个北魏时代的宝塔在一起,简直就像是进入了一个空灵之境。

李乾朗绘制的古建筑图案被称为“神一样的手绘图稿”,他最初的创作灵感来自一次希腊之旅。他在希腊看到一本古罗马建筑书,其中有一页是古建筑废墟现在的照片,只剩下断壁残垣,但前一页是一张透明印刷的复原图,废墟的墙壁、屋顶与结构能立体显示出来,让人深感震撼。李乾朗想到,也可以用一张剖面图把中国建筑里最复杂、最精妙的设计解析清楚,让普通人也能看懂建筑的奥妙。

每一张古建剖面图,通常要经过两三次的绘制和修改。在现场,如果阳光太大或者下雨,或者手绘的线条不够直,就会有误差,不够精确。通常李乾朗会先在现场画一张,然后回到落脚的旅馆再画第二张,或者在原图上进行修改,最正式的图则是在台北家中静心绘就的,用比较好的纸张,还要调配合适的颜色。

第一版手绘的草稿李乾朗也会留下,虽然歪歪扭扭的,不那么好看,但是现场最珍贵的第一印象。有一次在陕北画窑洞,为了看到数个窑洞的全景,李乾朗顶着烈日爬上对面的山头,天气炎热,阳光直射,画出的线条很歪,画面上还有汗水,现在看起来那页手稿皱巴巴的,纸也不好,但是瞬间就能把他带回当时创作的现场。

绘画古建的时候,尺寸问题是最难把握的。像地面、柱子这样位置比较低的部分,李乾朗会掏出皮尺简单测量,对于高高在上的屋顶就无能为力了,需要四处搜寻建筑的测绘图,有时候,为了画一幅画要买很多本书,严谨地把握高度、宽度比例。

虽然西洋建筑很早就有这种透视方式的绘画,但中国传统建筑很少以这样的方式呈现。梁思成等建筑大家会用平面图、透视图等专业的方式来描绘古建,但那是给专家们看的,李乾朗想把那些专业的语言“翻译”一下,让普通中国人也能看懂,从而引发他们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兴趣,并从中获得更多熏陶和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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