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7
钟正和
鲞是一个生僻字,词典的解释為:剖开后晾干的鱼。旧时的宁波,渔民出海捕鱼,来回往往需半年之久。在当时冷库尚未面世,将鲜鱼制成鲞,既能减轻重量,又便于长期保存,无疑是一种最好的选择。
说起鲞的品种,可谓丰富,单以鱼的种类来分,便有带鱼鲞、鲳扁鲞、鳗鲞、鲨鱼鲞、剥皮鲞、乌狼鲞、鳓鲞、螟脯鲞等数十种之多,其中又数黄鱼鲞最为脍炙人口。
民间相传,千鱼万鱼,比不上鳞光灿烂的石首。何谓石首?就是黄鱼。
记得在大黄鱼成群结队、从海里随意可捞的年代里,每年一进三伏天,整个宁波沿海地区,几乎就成了黄鱼鲞的世界。大块大块的空地上摆满了一张张竹席,上面晒着一爿爿或湿或干的黄鱼鲞,像开陈列展似的,密密麻麻,在阳光下闪耀着金黄的色彩。
之所以选择此时制黄鱼鲞,原因有二:一来正值鱼汛,二则晒黄鱼鲞需要好风烈日,一年中以此时为宜。而黄鱼鲞的质量好坏,主要取决于鱼是否晒得干,剖鱼自然就成了关键环节。
印象中,乡人剖鱼时,需用到一种专门的工具——鲞刀。先从鱼背上下刀,贴骨自臀部至头部半剖开,取出内脏,再从头壳边沿椎骨直至距鱼尾四五厘米处直切一刀,但不能切穿鱼皮,以便在之后的腌渍过程中,肉层能均衡浸渍盐卤。最后,再将胸鳍部位的鱼肚处用刀呈“八”字剖开,使鱼能像书页一样可以翻开。
随着那“豁豁”的剖鱼声,眨眼间,一整条鱼便剖好了。幼时的我,每每见之,总会联想到庖丁解牛的典故。但这般高超的技艺,对于乡人来说,却是家家户户信手拈来、不值一提的手艺。记得有一年,地方上还曾举行过一次剖鱼比赛,最快的速度是:剖一条大黄鱼只用了半分钟。
剖好的鱼,均匀抹以食盐,腌上几天后,放在清水里浸泡三四个钟头,再把血筋等杂质刷净,用竹签将鱼肚撑开,头尾朝下,挂到通风、向阳的地方暴晒至干。而后,等个10天左右再摊到竹席上晒一次,把“出潮”的水渍彻底晒干。
晒成鲞后的大黄鱼,会褪去一身金灿灿的颜色,变得白皙起来,所以也被称作“白鲞”。这种鲞具有鲞肉厚实、盐度轻、干度足等特点。既可单独成菜,又能荤素百搭,味道鲜美。
黄鱼鲞最简单的吃法,是加葱、姜和绍酒蒸食。乡间有句老话:“经得起清蒸考验的鱼鲞,才是好鱼鲞。”当一盘泛着澄澈光泽、透着海之气息的清蒸黄鱼鲞上桌时,单是视觉与嗅觉上,已给人相当雅致的呈现。
吃前放米醋里揾一揾,送入嘴中。口感上,因经过太阳的曝晒,肉质在坚硬与软绵之间。而体现在味蕾上的,则是一种超越了生猛海鲜、又胜于淡水河鲜的透骨之鲜。难怪有人说,这个“鲞”字,上面是一个“美”字,下面是一个“鱼”字,合在一起的意思就是“美鱼”呢!
然时光流转,随着大黄鱼资源的逐渐枯竭,现在已很难觅到真正的黄鱼鲞了。即便有,那也是用养殖的大黄鱼或是形似大黄鱼的花姑鱼制成的替代品。风俗虽仍在传承,味道却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改变。
我每每与一些“老宁波”谈及这话题,从他们郁郁的神情中流露出的,除了对老味道的无限不舍之外,更有一份执着的坚守与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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