嗍螺蛳

江初昕

家乡地处山区，清澈的河水孕育著数以万计的河螺。这种河螺有别于湖泊里的那种螺蛳。由于山区气温较低，这里的河螺生长缓慢，个头也不大，体形略长，表面是靛青的。它们喜欢生长在急流的河滩中，附着于岩石之上，多以蜉蝣生物为食。每年的盛夏时节，恰是青螺最肥嫩的时候，下河摸青螺成了我们这些孩子的乐趣所在。

炎炎夏季，到清澈的河水里嬉戏玩耍，本身就是一种天然的享受。乡村的孩子打小就懂事，在玩耍之余，顺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下河游泳，就随手拎只水桶，到湍急河滩的岩石缝中摸青螺。脱去长裤，涉水来到河滩中，湍急的水流浪花飞溅，耳边一片“哗哗”的水流声，纵然河岸上大声地说话，也只能“充耳不闻”。虽然河水湍急，但却不深，透过河水，就能清晰地看见岩石上的青螺，弯腰用双手一摸，就是一大把青螺。不过，这种青螺很敏感，一旦察觉到异样动静，就纷纷收起吸盘，滚落在岩石狭小的缝隙中，顿时消失无踪。这时，只能用一只手侧斜着到石缝中摸索。用不了多久，桶里的青螺就攒了大半桶。

摸来的青螺拿回家后，还要将其放在清水中，滴上菜油，漂养一天时间，彻底将青螺腮胃、肠体内的秽物排漂干净，并除去泥土腥味。青螺吐纳干净后，用钢丝钳剪去其尾部，放在小眼的篓子里上下反复甩洗，如此，青螺才能真正洗得干净，肚肠爽净，肉质脆嫩。

青螺漂养干净以后，就可以烧了。将锅烧热后，放入食用油，而后加点豆瓣酱、葱、姜、红辣椒，爆出香味后，把青螺投入锅中。随着“哗啦”的一声响，锅中的火苗窜动了起来，青螺在锅中翻炒片刻，喷下料酒，盖上锅盖略微的焖上分把钟，加糖、酱油提味，后加宽汤，查看青螺的前盖是否脱落为标准，一旦前盖自行脱落了，就说明可以出锅了。在快要出锅前，抓起一把洗净的紫苏叶投入锅中，稍微翻动，就可以出锅了。紫苏叶在锅中遇热后，释放出一种特殊的浓郁香味。紫苏不但能祛除青螺中的腥气，而且还有解表散寒、行气和胃的功效。

青螺经由油与火的历练，通体变得透亮而富有光泽，加上紫苏叶紫红色的衬托，看着诱惑，嗅着芳香，让人食欲大振，欲罢不能。

嗍吸螺肉应该是夏夜的一道风景吧。在门前的瓜棚豆架下支起一张桌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嗍螺蛳别有一番风味。嗍螺蛳是个“技术活”，不会嗍的人不得要领，手持一枚螺蛳左嗍右吸就是不能得其肉，在众人面前十分尴尬，只好用针和牙签挑，这样的吃法大打折扣。因为只有“啄”一声把螺蛳肉嗍出来了，连螺蛳壳里面的汤一同吃到嘴里那才叫一个鲜美。可先用竹筷朝青螺的前口轻轻往里一捅，其目的就是排出螺肉中的空气，随后，放入嘴里抿紧嘴唇用力一嗍，整个螺肉和汤汁便进了口舌中，细细品味，味蕾的作用充分发挥出来，异常鲜美甘香。

晚风习习，一家人边吃边聊，啜吸螺肉的“滋滋”声，丢弃螺壳的“乒乓”声，啤酒瓶的碰撞声，以及乡野间此起彼伏的蛙声，交织成一支美妙的夏夜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