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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漆雕漆 平面与立体之美

时间:2024-05-17

李磊

在西城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的北房,有那么两间仅有一墙之隔的工作室,工作室内的艺术品呈现出不同的艺术风格,《漆缘》工作室中是亮如油、美如画的金漆作品,《漆锦斋》工作室里则是形态各异、立体感十足的雕漆作品,它们虽然在艺术的表现方式上大相径庭,但在宋代之前它们还属于同一项技艺,同宗同门,都是中国漆艺艺术中的一员。

上世纪70年代发现的河姆渡遗址中漆器的发现,把中国漆器文化的历史推展到了7000多年之前。遗址中出土的漆器虽然木制的胎心早已腐朽,但漆面依然,颜色依旧。经过数代漆艺人的潜心研究,金漆以它的平滑与光泽出现在中国及外国的皇宫之中,雕漆更是工艺品中的佼佼者。明清两朝,皇家网罗天下漆艺高手来京为皇家服务,让漆艺文化在北京得以发扬升华,使金漆与雕漆成为燕京八绝中的两朵奇葩。

要说漆艺先说漆

说起漆大家一定都不陌生,家里的家具、墙面甚至地板都少不了它们。可一提起这漆,消费者们又都是一脑门子的官司,醇、醛、醚、苯、烷等大家唯恐避之不及的元素使它成为了危害家庭环境的第一杀手。然而当今在家居建材市场大行其道的“漆”们,其实按照比较科学的说法应该叫“化学涂料”或是“化学树脂”。这使真正的“漆”蒙受了天大的不白之冤。

我国真正的“漆”,又叫生漆、大漆,是中国的国漆,它纯天然、无污染、无毒性、无辐射,具有防腐蚀、防锈、防火、耐油、耐酸碱、防潮绝缘、耐氧化、耐摩擦,耐高温性等特性,干透的生漆甚至不怕王水等强酸,漆是咱们这个地球上当之无愧的“涂料之王”。漆不光是非常好的涂料,还是极佳的天然黏合剂,成语“如胶似漆”就是这个道理。

生漆来源于漆树,漆树是我国最早的经济作物之一,《诗经·鄘风》中就对它有所记载:“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之以曰,作于楚室。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它种子可以榨油食用,果皮可以提取植物蜡,枝干是很好的木材,而从它的树干韧皮部割取的汁液就是漆。古代的“桼”字其实就是个会意字,上面是个“木”,中间是个“人”,下面是个“水”,意思就是木头经过人工的割采产生出的水。漆树要树龄在7年以上才可以进行割漆,每年8月至10月为采漆季,每棵树一年只能产几两漆,取漆之难有“百里千刀一斤漆”之说。漆树只要一经开割就必须每年割取,否则漆树就会因树汁过多而胀死,而一棵漆树开采到14-15年也会因汁液枯竭而死。

漆一经采下就会由乳白色逐渐氧化为棕色,到最后變为黑色,这黑色是非常之黑,古代就有成语“漆黑一片”“漆黑一团”来形容黑的程度,原漆要经过过滤、晒漆(搅拌)、调色等多道工艺才可以制成真正的中国“漆”。

新中国新人生

制漆艰难,在旧社会漆艺人的生活更艰难。漆艺人在如今都为社会尊为工艺美术大师或工艺美术家,但在旧社会的境遇就大大的不同了。明清时皇家用集权把全中国漆艺的能工巧匠都聚集到北京为皇家所有,漆艺人充当的只是皇家的艺术工具。到了清政府倒台之后他们的生活就更加悲惨了,散落在民间的漆艺人只得靠加工一些零活度日,每天辛苦得抬不起头来,可是只能换来充饥的收入。据漆锦斋工作室石小华讲,在当年甚至出现过一家漆艺人只有一条可以出门穿的裤子的惨状。

解放后北京市政府进行公私合营,让他们分别组成了北京雕漆厂和北京金漆镶嵌厂。其他跟他们一样的民间手工艺者,还分别组成了北京地毯厂、北京玉器厂、北京花丝镶嵌厂、北京珐琅厂、北京象牙雕刻厂、北京绣花厂、北京工艺美术厂等国营大厂。这些厂也就是如今工美集团的原始班底。他们都成为了共和国领导阶级工人阶级中的一员,都成为了新中国的主人翁。随着1978年中国大门的敞开,他们也把中国的漆艺文化传播到了世界各地。

来自中国的帮助

1994年4月,奥地利的美泉宫格外美丽,那座茜茜公主曾经居住过的宫殿迎接了来自中国的一位艺术使者。她就是当时北京金漆镶嵌厂的业务骨干武国芬。这位17岁入厂,了解金漆每一道工艺的工艺大师,将使这座世界文化遗产内的中国陈设焕然一新。

上世纪90年代,美泉宫的保护者奥地利的文物专家,在对宫内装饰的三百年前的中国漆画作品进行修复时遇到了空前的难题,他们用电子显微镜对漆画的截面进行了拍照,并进行了细致的化学分析可还是一头的雾水。人才济济的奥地利文物专家团队不得不向中国求助。

在多方联络之下武国芬来到了奥地利,在翻译的沟通下她把显微镜下那一道道不可理解的化学方程式讲解得鞭辟入里,让奥地利专家们拍手称奇。

要说武国芬为什么有这么高的技艺,还得从她在漆艺上的成长经历说起。她从最基础的刮灰开始学起。由于制作漆艺的木胎年深日久后易变形、开裂,所以经过无数代漆艺人的潜心研究总结出了一套一麻五灰十八遍的刮灰工艺流程,这样可以保证木胎的平整、坚固,更好地托漆。所谓一麻就是在木胎上披上麻布或裱糊布,五灰就更加的讲究了,第一道扫荡灰,第二道压麻灰,第三道中灰,第四道细灰,第五道浆灰,每道灰必须都要刷匀,之后打磨平,一点也含糊不得,如果有一道工艺没有做到位就会对后面刷漆产生不可弥补的不良影响。熟悉掌握刮灰工艺后又有老艺人在髹漆、画金等工艺上对她进行精心指导。1976年她又进入中央工艺美院继续深造,专门对中西方的绘画技艺进行了系统学习,这使她成为了可以把现代绘画技法与传统的金漆工艺融会贯通的金漆大家。

这么熟练的技艺已使每件漆器在她眼中都已目无全牛,对于奥地利专家的提问她一一解答,侃侃而谈,武国芬还主持了奥地利的漆艺研修班,对中华漆艺进行全面讲解。她最后对美泉宫的漆艺作品做出了具体权威性的修复意见报告,奥地利文物专家对她的报告非常满意,称之为“来自中国的帮助”。

寂寞的艺术

如果说漆缘工作室中的武老师是一位有着传奇色彩的人物,那漆锦斋内的石小华就是一位耐得住寂寞的艺术家了,来到这里的人很少听见他在与谁攀谈,他不是在窨房中一遍又一遍地髹漆,就是一刀一刀地在漆面上雕刻着繁琐的锦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默默地耕耘着艺术。

雕漆可以说就是一份时间沉淀下来的艺术,很多人可能都见过雕漆艺术师们雕刻漆面的场景,可谁会知道那被雕刻着的漆面里面的门道呢?雕漆用的漆也是大漆,一般以红色居多。这种红色不是现在的化学染料,而是天然的银朱。银朱的主要成分是硫化汞,也是一种中药,有明目、安神的作用。漆面内胎体经过处理之后先上一道白色的生漆,晒干后就开始进行罩漆的髹制,一层罩漆好了以后才可以刷第二遍。可怎么才可以叫好了呢?太湿不行,这样两层漆就粘到一起,太干了也不行,这样两层漆又可能分离。要在漆面干与非干之间,刚刚不粘手的那个时段才能进行下一道漆的髹制。漆面的干燥还要有特定的温度与湿度,太高不行太低也不行,太阳晒更不好,所以髹漆后还要放入特殊的窨房,才能保证一天可以刷上一遍漆。说了这么多那一件雕漆作品一般要刷多少道漆呢?这要根据作品所需的厚度而定,一般刷20遍左右才有1毫米厚。普普通通的一件首饰盒、印泥盒、名片盒一般都要经过1年以上的髹漆才可以进行雕刻。

说到这里很多人可能都要哭了,想刻上这漆怎么那么难呀!其实难的还在后面呢,刻也是一项很不易的工作,没有七八年的苦功夫根本就上不了手。雕漆多用红漆进行雕刻,所以雕漆也称剔红。由于漆面的颜色不同也有剔黑、剔彩之说。石小华桌上的刀子比修脚师傅面前的修脚刀还要多,这每一把刀子都是根据他自己的手和不同的用途磨制的,从大面上看基本无异,但又把把不同,只有他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用什么刀。而这下刀的力度與感觉就更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了。当好奇的我问他,“你这力度是怎么掌握的?”他只是会心地一笑说,我只要听见“嘎巴儿”一声就知道到地儿了。就在这心领神会的“嘎巴儿”声中,繁琐的锦纹和各异的山水在他的手中慢慢地就显现了出来,就像是从漆面中长出来的一样。这些图案,比较繁杂的他还要进行打底稿,简单一些的他都成竹于胸,云纹、龟背纹、寿字纹、回形纹、万字纹、绣球纹,他都可以一气呵成。看着他认真而又充满喜悦的雕刻,殊不知,如果有一刀刻错,那至少一年的刷漆成果就要毁于一旦。看着他的雕刻,周围人大气都不敢长出,但他还是在谈笑间工作着,享受着艺术带给他的快乐。

艺术的无奈

采访中,两位艺术家除了对中华传统文化表示出无比的热爱之外,也都表现出对现在社会浮躁与作弊蔓延的无奈。石老师拿来一个“雕工精细”的盘子跟我说:“你看那盘子雕得怎么样?”“不错,不错!”“那是假的,是用塑料冲压出来的,颜色也是染上去的,没有一点大漆的成分。像这样的产品现在已经充斥了市场。这对于我们这样精髹细刻的匠人实在太不公平了。”他还向我介绍了如何判别真假雕漆作品的方法,雕漆作品由于是一遍遍髹漆的产物,所以在漆面上会产生出无法仿制的浅色花纹,这种花纹每个的位置与样式都不会相同,它们也就像人身上的胎记一样,是真正雕漆作品最好的身份证。

金漆的判别就要用手背来细细地感觉了,真正的金漆作品细滑无比,你用手背去感触如同婴儿的肌肤,如同丝绸的材质。优质的金漆作品平整度极高,甚至看不到有刷子的痕迹。临走时武老师还细心地叮嘱我,照片请不要完整地显示在杂志上,可以变形也可以不全,这不是对艺术的贬低,而是对艺术的保护,如果完整的作品照片流传出去,仿制者就会马上用低劣的工艺进行仿制,之后以低廉的价格充斥市场,使创作者心寒。

这些无奈的确反映了现在出现在工艺美术品市场的一些乱象,相信随着市场经济的完善,这样的乱象一定会从市场中消失。现在如果你想要收藏货真价实的漆艺工艺品,可以来到西城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那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们惊世骇俗的漆艺作品一定会让你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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