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话

刘绍义

在很多家乡话中，无论是劝人的话还是搡人的话，都与“吃”有意无意挂上了钩，就是现在人们见面打招呼，也是一句“吃了吗”相问候。细想想，这也难怪，民以食为天，吃是第一，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饿怕了的家乡人处处想到吃，时时想到吃，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个连肚子都填不饱的人，何谈做其他事情，不是有一句俗语叫“千里做官，为了吃穿”嘛，就是圣人孔老夫子，也把“食色性也”的食放在首位，正是这个道理。

想想，家乡话里，哪里没有“吃”，即使没有吃的字眼，多种比喻或称呼也都与“吃”连在了一起。如把结发妻称为“糟糠妻”，把那种纯粹利益上的盟友叫“酒肉朋友”，还有靠女人吃饭叫“吃软饭”，偷情叫“偷腥”，情场失意叫“吃醋”，老少配叫“老牛吃嫩草”，占女人便宜叫“吃豆腐”，占男人便宜叫“吃青春饭”，女人貌美叫“秀色可餐”等。

这样的比喻或称呼，在各种场合都不胜枚举，数不胜数。比如称轻而易举为“小菜一碟”啦，司空见惯为“家常便饭”啦，平均主义为“吃大锅饭”啦，不思进取为“坐吃山空”啦，诉讼为“吃官司”啦，自私为吃“独食啦”，背叛为“吃张家饭干李家活”啦，等等等等。其他还有教训是“吸取”，工作是“饭碗”，买股票是“吃进”，不讲信用是“食言”，不求甚解是“浅尝辄止”，有点面子是“吃得开”，下棋是“吃掉”一个马，打仗是“吃掉”一个师，就连仔细领会上级文件精神也叫“吃得透”……各个领域的“吃”，真的比比皆是呀！

把食吃头说成“狗窝里放不住剩饃”，把娇生惯养说成是“放在手上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把问题不好解决说成是“吃不了兜着走”，把受挫折后增长一点见识说成是“吃一堑长一智”，把事情已经做成难以改变说成是“生米煮成熟饭”，把不好意思说出来说成是“刮大风吃炒面，难以张开嘴”，把贪赃枉法说成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把饿极了见了食物就狼吞虎咽说成是“饿死鬼托生的”，把贪得无厌欲壑难填说成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把不会过日子铺张浪费大手大脚说成是“吃了今不讲明”。其他还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亏吃明处”“吃亏是福”等等。

目的达不到痴心妄想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嫉妒心强心里不平衡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恶习难改本性难移是“狗改不了吃屎”，心里难受龌龌龊龊就像“吃了一只苍蝇”，受了骗上了当又难以说出口“是吃了哑巴亏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其他还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蚂虾，蚂虾吃滋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以及好汉不吃眼前亏，坐吃山空，好吃懒做，争风吃醋，自讨苦吃等。

还有就是家乡人把办事耍滑头的人称作油条或者老油条；把丢三落四的人又称为迷瞪瓜；让人家对所赞同事情表个态也称为咬个牙印。翻过来调过去都离不开吃，就是给人家贺迁新居，也称为燎锅底，依然与吃有关。这样的话还有很多，不一一举例了，反正这些话说者顺口，听者顺耳，信口说来，点到为止，不需要解释，不需要琢磨，说得明白，理解透彻，利于大家交流谈心。如果你处理一件事情遇到一个脾气非常犟但心里并不坏的人，你背地里可以叫他“三别子”“犟死”“别跟头”，但当面一句我知道你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刀子嘴豆腐心”，事情立即就会好解决得多。这就是家乡话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