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7
周春山 童新梅 胡锦灿
摘 要:西方国家老龄化地理研究进展可分为3个阶段。20世纪80年代及以前,研究重点集中在老年人地理集中、老年人健康与环境、为老服务政策研究等;20世纪90年代,研究主要集中于人口老龄化空间趋势、老龄化设施和环境、老年人保健和护理以及基于人文主义视角的老年人个人日常经验分析等;21世纪以来,研究方法呈现多元化,研究内容由传统主题日益转向老年人个体日常现实经验的微观层面研究。最后本文结合中国老龄化地理学研究现状,提出国内相关研究在研究视角、内容和方法上的可借鉴之处。
关键词:人口老龄化;老龄化地理;西方国家
中图分类号:K901.2 文献标志码:A
0 引言
自19世纪后期法国最早出现人口老龄化开始,西方许多国家相继进入老龄化社会,在全球面临人口、资源、环境可持续发展问题的背景下,人口老龄化带来的老年人健康、养老服务、社会福利等问题及其政策应对引起了西方学者的广泛关注。早期的老龄化和老年人研究以人口学、社会学、经济学、医学和生物学等领域为主,20世纪40年代伴随人口老龄化发展起来的老年学和其它交叉学科开始借鉴地理学方法研究老年人口地理方面(如分布、移动、环境等),20世纪70年代,以Rowles、Warnes和Golant等为代表的北美和英国地理学家进行了老龄化地理领域的开拓性研究。
西方老龄化地理(geographies of ageing)研究涉及人文地理学的人口地理学、医学地理学、健康地理学、文化地理学和社会地理学,以及社会老年学的文化老年学、环境老年学等分支学科[1],是一个跨学科(主要为老年学和地理学的交叉融合)的研究领域,也被称为“地理老年学(geographical gerontology)”[2]。老龄化地理研究的核心问题,是对相互作用的老年人、空间和地方之间关系的研究[3]。西方国家老龄化地理研究的发展历程与人文地理学研究转向和思潮有密切关系。20世纪60年代“计量革命”引发的西方地理学界实证主义研究,70年代以来人文主义思潮下人文地理学从宏中观尺度描述向微观个体行为空间研究的转变,90年代以后在后现代主义、新自由主义、女权主义等思潮下人文地理学出现的“文化转向”,均对地理学的老龄化研究产生深刻影响,据此将西方国家老龄化地理研究历程划分为3个阶段:
(1) 20 世纪80 年代及以前。老龄化地理领域的研究以70年代北美和英国地理学家的开拓性工作为始,初期的研究为包括老年人地理集中、老年移民、老年人-环境相互作用调查、服务提供的政策导向等主题的描述性分析[4],此时期更多的是人口学、老年学、医学等学科领域借鉴地理学方法作为一种工具来研究老龄化。直到20世纪80 年代末,老龄化地理研究才被看作为社会地理学的一个分支,其关于老龄化和老年人研究的主要方向,集中于运用经验主义或实证主义方法研究老年人的空间分布及其随时间的变化和为老服务提供等两大主题[5]。
(2) 20 世纪90 年代。地理学家在反思持续占主导地位的经验主义和实证空间科学方法的不足基础上,对老龄化和老年人研究的传统主题和方式逐渐深入并日益成熟,研究内容主要集中于人口老龄化空间趋势和老年人口行为、各种老龄化设施和环境的考察、保健和护理等方面。同时,受人文主义思潮影响,地理学与老年学产生了更多的融合,老龄化地理研究的视角除了关注健康、医疗保健、照护等传统主题外,还开始关注特定地方老年人生活的日常经验,老龄化的研究范畴已不仅限于社会地理学,而逐步形成了人文地理学的一个分支[2]。
(3) 21 世纪以来。在地理学研究“文化转向”的总体趋势下,老龄化地理学从人文地理的文化转向中学习理论和方法论,与学科的理论发展尤其是社会批判理论、女性主义、后现代主义和后结构主义相联系[6,7],老龄化的地理关注范围进一步扩大,超越了人文地理和社会老年学关于老年人流动性、居住、福利、护理和日常生活方面的传统经验领域,尤其是在社会和文化地理学延伸更广泛,促进了老龄化地理研究理论和方法论的多元化发展[2,8],如并行发展的人文地理学和社会老年学分别以各种方式批判性地与人文科学重新结合后,日益转向参与老年人个体日常现实经验的微观层面的研究,对包括传记、自传、口述历史、民族志等一系列质性研究方法的探索,以及现代人文地理的关系性(relationality)和非表征(non-representational)理论取向探索的兴趣与日俱增[1]。
西方国家老龄化地理研究以上阶段的中心议题,主要集中于关注人口老龄化空间分布和老年人口迁移、老年健康与生活环境、老年服务供给的政策评估、老年个人日常经验等4个方面研究内容。下文将从这4个方面对西方国家老龄化地理研究进展进行评述,并结合中国老龄化地理学研究现状提出国内相关研究的可借鉴之处。
1 对人口老龄化空间分布和老年人口迁移的研究
长期以来,人口老龄化的空间方面议题一直是人文地理学者和社会老年学者等对老龄化地理的研究焦点,包括老年人口空间分布、老龄化地区成因和老年人口迁移等核心内容。
1.1 人口老龄化和老年人口空间分布
老龄化空间格局作为地方、国家和全球人口特征扩散的例证,被广泛应用于各种经濟、环境、财政、卫生和社会问题的研究。典型的如联合国每几年出版一次的《世界人口老龄化》系列报告,提供了对全球人口老龄化趋势和老龄化的社会-经济和健康特征的的描述[9];Kinsella 和 Phillips在其《全球老龄化:成功的挑战》一文中分析了人口老龄化的全局和局部因素和众多的社会、经济和政策影响的基础[10];Mccracken 等学者通过分析世界老年人口数量分布变化,运用汇集人口、流行病学和老龄化转变的模型描绘全球人口老龄化发展演变的地理-历史进程[11]。亚太地区集中了全球一半以上的老年人口,引起了官方机构和学者对这些区域老龄化空间分布、人口老龄化与健康、家庭与社会服务等方面的重点关注[12,13]。老龄化空间研究通常还包括对隐含老龄化负面含义的死亡率和发病率(例如癌症和心脏疾病)绘制地理范围图[14],对突出人口和地方空间环境更具有脆弱性而不是恢复能力特征的分析[15],纵向研究和建模方法的发展促进对人口老龄化研究中多尺度分析因素的认识[16],基于地理信息系统(GIS)和空间数据的多层次模型绘制人口趋势地图[17]等方面。
学界关于老年人口空间分布的研究成果颇为丰富,从国家和区域层面展开实证描述老年人口空间集中和分布的分析较多。学者对欧美国家层面的研究发现,老年人口分布普遍存在较大差异,如,早期对美国巴尔的摩、费城和匹兹堡三大城市的研究发现,老年人口较多的城市老年人空间分布呈分散趋势,反之则呈集中趋势[18],有研究表明1990年在美国加利福尼亚、佛罗里达和东北部等9个州集中分布了全国52.2%的老年人口[19],20世纪90年代南部和西部州及其中的小型和中等都市区及郊区吸引了较多老年人[20],对俄罗斯联邦和整个加拿大城市系统老年人口空间集聚模式和趋势的审视[21,22]也说明老年人口主要集中分布于都市区、特定区域(如类似州、城市之间)等。在城市层面,对美国俄亥俄州托莱多市的研究显示内城老龄人口密度较高而郊区和新建城区较低[23];美国城市老年人口分布明显集中于都会区的核心区,从而可能形成典型的“退休中心”(Retirement Centers)[24];Golant认为,老年人大多青睐大都市区,其中一半的人首选居住之地是中心城区[25];澳大利亚阿德莱德城市地区人口空间分布研究结论[26]说明,老年人大多集中分布于都会区的中心地带和偏远的乡村区域,城市中心城区人口老龄化程度保持较高水平而郊区老龄化程度逐渐上升。
1.2 城市人口老龄化地区成因
对于城市内部老年人口多为集中分布于旧城和城郊而形成老龄化地区的研究结论,学者们进一步探索其成因,分析涉及了各种社会经济因素,如城市扩张引起的年轻人口和老年人口不同外迁率、城市核心区不同社会阶层的死亡率、不同的城市化阶段等对城市老龄化地区形成区域的影响[16],但考虑政治和文化因素对人口老龄化影响的研究较少,如公共政策是如何对人口老龄化空间不均衡起普遍影响作用的[27]。Golant指出,复杂的老年人口空间分布模式说明,不同城市老年人集聚区的形成原因各有其不同,甚至在同一城市的不同发展阶段也都具有不尽相同的老年人口分布模式[28]。例如,研究澳大利亚快速发展的新兴城市的人口分布后发现,老年人口在住房建设年代越久远的地区数量越多,这是由于城市居住区向郊区扩张带来大量年轻人口从老城搬出,而老年人留居老城中心而导致的[29]。在美国的研究则发现,20世纪60~70年代,美国老年人口增长较快地区为非都市区,但70~80年代末出现了老年人口逆向迁移,从非都市区或乡村转向城市地区,90年代以后老年人口又转向郊区化迁移趋势。由此说明,老年人口分布状况随时因不同的城市化阶段影响而出现即时的变动,城市老年人集聚区也随之发生变化。
有学者进一步探讨老龄化地区的形成原因,提出其研究核心是要了解某个老龄化地区的发展过程是老年和非老年人口迁移还是当地人口自然老化(aging in place)的结果。Bean曾指出,相比于各地区不同出生率、死亡率的影响,不同地区人口迁移率是对老年人口集聚差异影响更重要的原因[19];也有学者的分析表明,本地新老年人的产生和从外迁移来的人口都对区域老年人口集聚程度产生重要的影响[30]。对此,比较具有说服力和影响力的解释是美国学者McCarthy的“老年人口空间集聚学说”,他在对美国20世纪50~70年代老年人口空间分布格局变化的研究中,通过分析人口的动态迁移归纳出3种老龄化地区类型:①美国在50年代经历了城市化快速发展下非老年人迁出和老年人残留的非都市区老龄化的“残留集聚(accumulation)”过程;②60年代经历了郊区化趋势下退休老年人迁入郊区和非老年人向大都市迁移的郊区老龄化“替代集聚(recomposition)”过程;③70年代经历了老年人和非老年人同时迁入但老年人迁入比例相对较高的郊区老龄化“汇合集聚(congregation)” 过程。可见,各地区老龄化的过程和结果会因其不同年龄人口的迁移率而完全不同[31]。
1.3 老年人口迁移
老年人的空间分布和集聚的主要动力之一是老年人的迁移,因此,对老龄化空间模式的研究也刺激了地理学者对老龄化和移民长期关系研究的兴趣[32],20世纪70~80年代,欧美国家对此进行的大量实证研究从国家、区域和城市内部等不同的空间尺度展开。
对一国范围内老年人口迁移的研究多为利用普查数据,探讨退休老年人在生命周期改变,如退休、丧偶、再婚、重病伤残等发生时,在不同地域间的迁移行为。如对美国的研究显示,20世纪60年代老年人口移动的数量和比例增加,多数是由北部各州迁向南部和西部的佛罗里达、加利福尼亚等阳光地带(the Sunbelt)[33],而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西部老年人迁入数量逐渐减少直至变为净迁出区域,原来为净迁出的东北部和中西部老年人迁出数量出现下降趋势[34]。在这些老年移民中,年轻时因为工作离开故乡而退休后选择回乡养老的迁移称为回归迁移,同样较多的回归迁移是趋向阳光地带或者退休者地带[35];也有部分老年人因身体机能下降或失偶而回迁,还可能因为更进一步的老年衰弱而再次向养老机构迁移,这样一个迁移周期体现了老年人生命晚期不同阶段的迁移模式[36]。同时国家尺度的研究出现了少量的关于老年人季节性迁移和跨国迁移的文献,研究学者们通过问卷调查获取数据后分析认为,季节性迁移的经常发生可能预示着老年人会发生居住地的迁移[37],如果老年人经常进行季节性迁移且滞留迁移目的地时间较长,超过在原居住地的居留时间时,其真正的常住地就有必要重新定义[38]。
基于都市区与非都市区和城市内部空间尺度的老年人口迁移的研究显示,这一尺度的迁移是老年人口迁移的重要部分。如美国20世纪70年代老年人与其他年龄人群一样从农村向大都市迁移,此后又从同一个都市区内部大规模稳定地迁出到非都市区[39],同时迁入都市区、尤其是中心市区的老年人数量逐渐减少,都市区成为老年人外向净迁出的区域[40],整体呈现老年人口从都市区向非都市区扩散迁移的趋势。同样的对美国城市内部的老年人迁移的研究发现,老年人从城市中心CBD到郊區的离心迁移大于从郊区到CBD的向心迁移[41]。
关于老年人迁移动因的研究主要关注于老年个人属性特征、家庭特征和迁入地特征3个方面的影响因素。Walters探讨美国退休老年人群迁移影响因素并划分3种迁移类型:第一类老年迁移者具备较好的经济、身体状况,为了追求更高品质的生活而迁往具有宜人气候和居住环境舒适的地区,属于享乐型移民(amenity migrants);第二类老年迁移者往往是失偶的经济和身体条件较差者,由于经济和居住的依赖性通常往生活成本较低的地区迁移或是寻求成年子女照顾而选择和孩子居住,属于救助型移民(assistance migrants);第三类老年迁移者通常是不与配偶同住的严重伤病者,因为缺乏生活自理能力需要专业的陪护和护理,因此会迁向医疗设施较好的地区,这类老年移民属于严重伤病型移民(severely disabled migrants not living with a spouse)[42]。由此可见,不同的老年人健康、经济、家庭特征和社会环境特征等导致老年人发生迁移行为的原因不同。
2 对老年健康与生活环境的研究
2.1老年人健康与照护
地理学者从人文主义、女权主义以及其他理论视角持续而深入关注老龄化领域的研究聚焦于医疗、保健、照护和空间的关系上[43]。早期的老年人口健康地理学主要集中于在较小的单位区域对老年人口的健康状况进行调查分析并集合成诸如社会健康图集的文献[44],或是绘制具有老龄化负面含义如死亡率和发病率(例如癌症和心脏疾病)、剥夺和死亡率之间关系的范围图[14],以及大量关于老人护理的研究文献如关注于发展良好的社区护理实践模式和在这些模型后面的理论框架、正式和非正式护理之间的关系和随之而来的政策影响、增长的社区护理对家庭的影响等主题的研究。
20世纪90年代以来地理学者一直致力于关注健康地理的演变和扩展合作,专注于把地方(place)当做一个健康老龄化决定因素的研究任务,即空间和地方影响老年人口幸福感的途径[45]。大量的研究工作基于地理老年学家 Rowles、Harper 等的前期研究成果,从局部或微观尺度分析老年人和地方之间的关系入手,揭示在此语境下照护和支持所起的作用,研究内容涉及理解老年人与家及周边环境契合的状况及体验,这些空间情景的社会、情感和物理特征,以及这些空间、距离如何影响老年人的生活质量和身心健康及由家庭提供给老年人的照护[43],由此理解日常生活中地方(特别是家)是如何和为什么对老年人口照护和支持起重要作用的[46]。
2.2 老年人生活环境
地理学家持续关注人类经验中环境的重要性,研究了老年人生活和护理的地点、空间和时间的重要性并形成了关于地点是不确定的、复杂的和有争议的重要观点[47]。随后对环境和设施的深入关注使地理学家进一步理解了社区、城镇、城市以及特定的建筑环境如家庭方面[48]、居住护理环境和医院[49]等支持或挑战老龄弱势群体[50]的方式。生活在农村环境中的老年人面对的挑战继续吸引少数地理学者的特别关注[51]。
地理学者从社会老年学角度长期关注老龄化和空间、地点之间联系及扩展[52]研究的一个重要方向是老年人居住环境,包括老年人住房及其对住宅设施设计的影响、老龄社会空间隔离等,这些研究为应对以现行政策和规划为导向的 “健康老龄化”和“老年友好型社区”主题做出了贡献[53]。学者们关于老年人住房的研究受益于社会结构分析的变换,晚年住房选择形式不断地受到结构约束,老年人面临的多种住房选择依赖于他们的时间、空间和社会地位[54],老年人早年生活的经济地位和社会不平等持久影响晚年住房机会的分化,且通过政府住房政策被进一步限制,从而也影响老龄化社区空间格局的形成[55]。在老年人住房和生活环境影响的研究方面,对某些特定环境如住宅[56]、封闭的退休社区[57]的研究可以揭示老年人和他们生活其中变化的社会和物理环境之间的关系。
对老龄社会空间隔离的研究出现了批判性地评估社会和空间结构之间的关系的倾向,揭示种族、性别和阶层的空间绑定定义[58],探索老年人的空间和社会分异,更重要的是理解年龄的社会和空间隔离背后的现实[59],Laws的研究通过追踪年龄关系的城市历史来反映代际关系与城市建设环境之间的相互影响关系[60],Rogerson运用GIS空间技术比较了美国15个最大城市地区老年人群体的社会隔离状况[61]。
3 对老年服务供给的政策评估
由于老龄化社会的需求,西方国家政府投入了大量资金用于老年服务设施和老年社区建设以改善老年人生活环境,老年人更多地在公共养老机构接受照护服务。但随着越来越增加的老年人养老保障和服务需求,20世纪80年代许多国家遭遇了“福利危机”,政府为了减轻沉重的养老负担,实施了以私营化占相当重要地位的各项社会福利改革方案,与官方和民间达成的将家庭及社区当作最佳养老地点的共识——“就地养老”相关的照护政策得以推行,如美国的“基于家庭和社区的服务”和欧盟的“长期照护制度”方案等。对此,许多西方地理学者对老年服务供给模式和政府福利政策实施的效果进行分析后一致认为,社会经济、政治和制度的变化造成了卫生服务重组,导致了服务设施区位变迁,从而影响了老年人获取、使用卫生保健服务的方式[62,63]。
学者对加拿大安大略省长期护理服务的研究工作,提供了一个服务接受者和提供者看待长期护理服务改革的观点,结果显示在特殊的政治结构和制度框架背景下,政策改革后服务供给模式的多样性和不确定性对老年人使用服务和服务提供者导致更大的潜在的脆弱性[64]。长期护理服务改革的影响也波及到更广泛的空间:Joseph和Chalmers在新西兰的研究揭示,长期护理提供的私营部门转向已经导致在农村地区相对于城市地区较少的服务,尽管越来越多的老年人住在农村社区[65];Fortney 等对美国社区服务方案的研究表明,农村老人因为居于地理可达性较差的地方,因此很少获得家庭/精神健康服务,他们可能面临在医院或养老院接受照护的困境[66]。针对越来越多的老年人生活在社区服务缺乏的农村地区的状况,很多学者强调需要为此考虑解决的策略。所有这些地理学者探讨的焦点是,要想保证服务供给分配的相对公平,應该如何规划布局服务设施的区位和寻找适宜的服务提供方式。
4 对老年个人日常经验的研究
欧美国家的地理学者认为,老龄化地理研究不可或缺的人文主义传统提供了许多了解老龄化和老年人与空间、地方关系的新视角,从人的层面尤其是老年人的日常生活体验出发,研究一定环境条件下其对空间和地方在身份、意义、满意度和依恋感方面的体验质量,有助于深入理解地方与老年人的生活和经验之间塑造和被塑造并且不断交织发展的多层次、动态过程,从而完整理解老龄化的演化过程及其社会效应。这方面研究的独特视角是关于地方(场所)的研究,以美国地理学家Rowles在1978年描述社区变化中老年人的地理体验[52]为始,持续在微观尺度上关注老年人对各种地方(如家庭、社区、村庄、城镇、养老院等)的主观体验,多运用传记、口述历史、民族志、回忆录等参与性、质性研究方法探索老年人的家及其周边生活环境对其地方依赖、身份认同及身心照护等的影响[67]。
对老年人经验的研究较大部分是关于一般老年人的日常生活和环境的体验。Rowles持续对阿巴拉契亚农村老年人日常生活世界进行探索,使用充满地方感和农村环境生活感觉的定义和概念评论老龄化和地方[68]。Rollinson在他详细研究芝加哥入住单人间酒店的老年人的日常经验时,采用民族志传统,揭示居民每日生存斗争的细节,并发现他们的“街道危险故事”加剧了穷人、老年城市居民的地理和社会隔离[69]。Harper利用符号相互作用理论和民族志材料来探索老年人与他们生活周边环境的关系以及他们与亲属发展的相互关系[70]。Elder的研究明确指出老年个人生活中历史(时间)和地理(地方)的重要作用,给予了地理学者以生命历程线索重要性的启迪[71]。近来老年人地理的更多主题是与家的意义相结合的研究。随着老年人能力下降,居家时间增加,老年家庭逐渐变成保健和社会照护的一个站点,家居空间日益呈现复杂性质[72]。地理学家主要研究家居空间影响生活和经历的复杂方式,和就地方、身份、意义和依恋感方面的体验质量[48]。此外,家居空间被看作是这样一个地点——一方面,它使人产生舒适性、私密性和安全感;另一方面,是突出恐惧和失落或提供脱离接触和撤离的地点[73]。
对老年人经验的研究中,少量研究集中在老年时有影响力的“精英”式历史人物的传记研究。比如,Cameron和Forrester对生态学的先驱Arthur Tansley(1871-1955)的研究,探讨了其晚年的工作是如何富有成效的[74]。近期对Uvedale Price(1747-1829)——一个英国风景画作者的研究通过考察其生活史,深度评论年老和疾病对他的影响,他对于老龄化的看法和他如何能够保持体力和智力活动,以及人们如何看待他的年龄增长的[75]。Said 关于“晚期风格”的工作认为伟大的艺术家和作曲家晚年创造的音乐并不总是与他们的生活和事业相协调而以平静和鼓舞人心的方式结束,相反,它可能是深刻断裂和充满矛盾的,并且可以演奏得比以往更辉煌和富有影响力[76]。
5 对中国老龄化地理研究的启示
西方国家老龄化地理研究以老龄化和老年人与空间、地方之间相互关系为核心,从区域空间、社会经济和文化、地理学与其他学科交叉融合的3个基本视角[8,77],对人口老龄化的空间模式(老年人口空间分布和迁移)、老年健康与生活环境、老年服务供给和政策评估、老年人日常生活体验等方面展开研究,成果较为丰富。近期的研究受人文主义思潮和文化转向的影响,由之前宏观层面研究探讨老龄化社会演化的自然规律转向对老龄化的演化过程及其社会心理和文化方面的意义进行理解和诠释,研究方向越来越趋向于从中观和微观尺度研究老年人生活环境和个体生命体验,研究方法逐步由初期的描述性和数理统计定量分析方法转向传记、口述历史、民族志等一系列具有创新性的、参与性的方法,质性分析和个性化案例研究越来越受重视。西方老龄化地理研究分阶段的主要思潮、研究内容和研究方法等如图1所示。
中国人口老龄化快速发展,1999 年60 岁以上人口超过10%,进入了老龄化社会。作为世界上老年人口数量最多的国家,中国社会发展面临人口的快速老龄化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和挑戰。20世纪80年代国内学者开始对中国人口老龄化问题进行研究,从人口学、社会学、经济学、老年学、医学、建筑规划学等学科交叉融合发展的研究视角,重点关注人口老龄化演变趋势预测及生育政策调整、老龄化社会经济影响尤其养老保障和养老保险、积极老龄化应对策略等领域。中国地理学界对老龄化的研究起步较晚,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研究成果逐步丰富,研究内容涉及人口老龄化时空特征和区域差异[78-80]、老年人日常活动和流动迁移行为[81,82]、老年公共服务需求和老年社区建设[83,84]、老年人健康和生活环境[85,86]、养老服务空间组织和规划[87-89]等,多为运用定性描述分析、统计分析和地域空间分析、空间统计学等实证研究方法来刻画宏观的老龄化空间格局,以及对老年生活满意度或幸福感的模型分析等。
总体来看,中国老龄化地理研究在较短时间内取得了比较丰富的成果,研究角度涉及老龄化较多方面,研究体系初步形成,但在理论、方法和一些重要研究议题方面还较为薄弱,老龄化地理学需要进一步完善充实。借鉴西方国家老龄化地理学的研究,中国老龄化地理学研究需要重点关注以下几个方面:
(1) 拓展研究视角。与国外的研究相比较,国内老龄化地理学研究偏重于区域空间视角的老龄化区域空间差异和老龄化设施规划等少数方向,较多与人口学、公共健康、环境心理、城市规划等学科交叉融合而较少与社会文化和经济、管理等相关学科融合,因此地理学在面对老龄化影响地域空间的实际问题时缺乏多维度多空间尺度的综合应对。今后老龄化地理学应注重拓展社会、经济和文化视角的研究,加强与社会、经济、文化、管理、技术等相关学科的交叉融合,从中汲取多样化的理论和方法以促进学科持续发展。
(2) 扩展和深化研究内容。虽然中国地理学已经从多角度对老龄化问题进行了探索,但对比国外老龄化地理学围绕老龄化与空间、地方相互关系核心问题的各方面进行的深入研究,尤其越来越趋向于注重中微观的地方与老龄化关系的研究,中国老龄化地理学研究则更多偏重宏观和中观尺度的空间研究。实际上,对地方的研究更具有现实意义,比如社区和家庭照护的现实需求就十分突出,因此,对老年社区建设的研究应该成为中国老龄化地理学在地方和老龄化关系方面进一步扩展和深化的重点研究内容之一;同时加强对老年人日常生活体验及心理情感等微观因素的研究,更深入分析围绕老年人养老照护的相关利益者的需求以适应老龄化社会的规划理念等。
(3) 豐富研究方法。对比国外老龄化地理学研究方法逐步由定量、数理统计分析方法转向运用民族志、口述历史、传记等具有创新性的、参与性的质性研究方法,中国地理学研究老龄化问题仍多采用地域空间分析、空间统计学等传统的实证研究方法。为了在描述社会空间格局演变和机制的同时深入细致探究现象背后的本质,未来中国老龄化地理学研究应该对质性研究、关系方法和非表征方法等新方法加以重视,拓展多元化研究方法,促进学科领域内实证主义和人文主义研究并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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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gress on geographies of ageing in western countries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studies in China
ZHOU Chun-shan, TONG Xin-mei, HU Jin-can
(Geography and Planning School, Sun Yat-Sen University, Guangdong Key Laboratory for Urbanization and Geo-simulation, Guangzhou 510275, China)
Abstract: The research on geographies of ageing in Western countries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stages. Before the 1980s, research focused on the descriptive empirical analysis of geographic concentration of the elderly, health and environment of the elderly, policy orientation for the provision of old services. In the 1990s, the research mainly focused on spatial differences in trends of population ageing, the varied settings and environments of ageing, health care and caregiving, and the daily personal experience of older persons from a humanist perspective. Since the 21st century, influenced by the theory of social criticism and the cultural shift, the research methods have been diversified, and the research contents have been changed from the traditional subjects to the microcosmic aspects of the daily experience of the elderly. This paper reviews the studies on geographies of ageing in western countries and combines with the domestic research summary, puts forward the reference value of foreign studies for the domestic related research on research perspective, research contents and research methods.
Keywords: population ageing; geographies of ageing; western count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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