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17
摘要:维多利亚时期是英国工业革命的鼎盛时期,也是经济文化的繁荣时期。这一时期,风景画得到了迅速发展。在罗斯金艺术理论的指引下,拉斐尔前派深入自然,强调理性的观察和精确的细节表现,探索风景画的更多可能,扭转了风景画的历史地位。这一时期,风景画经历从强调“理性观察”的自然主义转向强调“抒情感受”的浪漫主义的变化,经历从表现工业革命的“小资情调”转向回归歌颂田园质朴生活的变化,风景画的历史地位被提高到新的高度。
关键词:维多利亚时期;拉斐尔前派;流变与发展
中图分类号:J2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20-0124-03
19世纪中叶,人们开始享受工业革命的成果,物质条件的改善带来崭新的生活观念和方式。维多利亚女王在社会道德层面建立新的规范和标准,在日常生活方面体现有节制的“精致”格调,这种倡导也间接影响了艺术风格与流派。这一时期,独特的文化氛围推动风景画得到巨大发展,展现出“精美”特质和理性精神。
1 艺术理论的指引
罗斯金是英国著名评论家,是拉斐尔前派运动的引领者和赞助者。他的艺术理念和理论著作对维多利亚时期风景画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罗斯金倡导的艺术信念是“最好的洞察领悟源自细致的观察和对自然精细描绘”。他的水彩作品《鸢尾花》科学、精确地记录了花朵自然生长的状态,客观而精细地表现出了对大自然的崇敬。罗斯金对地理学、植物学的喜爱在他的风景画论著中有所体现。“他认为艺术家必须理解一棵树的结构和生理,以便准确地再现事物。对科学的兴趣并不是要否认一种更感性的感受自然的方法。他强调仔细观察,这样做对获得宗教性和科学性的理解至为关键:观察自然就是‘追随上帝的指向’。”[1]
在罗斯金看来,对细节的追求,尤其是对自然的细致观察,能够揭示更高层次的真理。
罗斯金坚持用水彩画创作和教学践行自己的艺术观点——深入自然,挖掘精美的细节。罗斯金在其著作中将“回归自然”的理念贯穿始末,他并不刻意寻找那些本身就“精美如画”的景致,而是在最普遍、最平凡的自然中去发掘美的存在。
罗斯金致力于建构一个理论体系,以论述风景绘画达到高尚艺术的要求,同时他也极力推动拉斐尔前派艺术被大众所认可。在《现代画家》系列丛书中,“他追求大自然的完美即永恒的完美,用是否与大自然一致或从属于大自然这一标准来评判一切作品”[2]。
其著作《现代画家》耗时17年,共5册。罗斯金运用了科学和宗教的论据来探寻风景画的美术理论。他的著作对艺术理论的完善作出了重要贡献。它颠覆了在英国牢固树立的文艺复兴式艺术类别的等级,即最具权威的是历史畫,肖像画和风景画则处于下等地位。拉斐尔前派在实践层面阐释了罗斯金的艺术理论,进而将风景画提高到前所未有的历史地位。
罗斯金继承了思想家卡莱尔的论调,批评当代文化中精神的丧失,狂热地追求中世纪艺术,将社会的浪漫主义改变为审美的理想主义。这就是拉斐尔前派运动的思想基础。
罗斯金捍卫拉斐尔前派的艺术,他为画家米莱和亨特辩护,鼓励年轻艺术家放弃艺术学院里传统老旧的艺术技巧和理论,为他们指引新的创作方向。同时,他还通过自身影响吸引画商赞助,推动艺术市场的繁荣。罗斯金对拉斐尔前派运动的发展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促进作用。
2 拉斐尔前派风景画的发展与演变
拉斐尔前派是英国维多利亚中期卓越的艺术群体。拉斐尔前派的艺术理念在理性与精致的碰撞中应运而生。他们提倡艺术要回归自然,强调精确的细节和抒情的色彩运用,大胆舍弃学院派延续多年的古典主义绘画语言,同时受到英国浪漫主义的影响,作品中也融入了文学和诗歌的优美属性。其风格影响了19世纪下半叶主流绘画的走向[3]。他们的艺术深深沉浸在浪漫主义潮流中,画面展示出他们对中世纪的理想,他们对自然的热爱,以及对自然遭到破坏的恐慌。
2.1 透纳风景画的转变
从透纳早期的作品来看,其处在反映现实的阶段。透纳能够准确细致地观察和再现事物。在水彩画《波顿修道院》中(见图1),他在忠于自然的基础上,夸大了约克郡山峰的比例,利用风景特征的比例影响观者的视觉感受。正如罗斯金描述的“长满紫色石楠树丛的高沼地向远处扩展,逐渐形成断崖和幽谷;画面中可以感受到高山的力量,并产生一种对这片北方荒野顽强生命力的崇敬之情。高山的肃穆和力量感与波顿修道院的平静、纤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透纳通过风景画在隐喻:各种不同敬畏感的联系,以及对山峰力量与宗教崇拜的高贵结合。”[1]
罗斯金痴迷于对透纳的研究,他将《波顿修道院》中的约克郡山峰制作成雕刻版画,根据地质学理论对画中事物进行了详尽的分析。将透纳笔下的岩石跟地质学家所描述的相比较,给出了这样的评价:“透纳的画面比人们生活的世界更自然”。
透纳后期进入了一个富于想象力的直觉表现阶段。但早期对自然现象的观察为透纳的想象力提供了必要的原始素材和表达技巧。透纳风景画后期的风格转变同时也引发了学界的争论,“年轻艺术家应该注重科学的分析,还是关注诗意的感受”。
2.2 文学作品对风景画的升华
维多利亚时期的文学作品对风景画的发展也起重要的推动作用。青年艺术家英吉波德在实践拉斐尔前派写实风格的同时,也在努力追寻浪漫主义的表达。他引用著名诗人华兹华斯的诗句“自然在软化和隐藏,并且忙于给万物带来复苏”,运用诗人对自然细节的分析观察和诗意描绘营造画面的氛围。废弃修道院里爬满的常春藤、青苔和野草,为艺术家的仔细观察提供了多样的素材。他的画作如同华兹华斯的诗,“庄重而美丽,是情感的杰作,有着强烈的现实主义因素”。
正如英国美学家伯克所言:“优美能引发愉悦、诱人且舒适的感受。似抒情婉约的诗歌、流淌着朦胧景象的哀曲。”[3]文学作品为风景画提供了诗性的美。艺术家面对大自然的馈赠,不仅仅是忠实地客观描绘自然,更赋予其诗意的画面氛围,诗意化的自然最终呈现为艺术家理想化的优美。
2.3 风景画也被誉为“社会风情画”
维多利亚时期,工业革命带来了经济的复苏,人们正享受着工业革命带来的福利。这一时期的风景画创作,不再停留在对优美景色的细致甜美的描绘上,风景画中也出现了人物。尤其在马多克斯·布朗的风景画中,不仅仅有对植物学、气象学以及地形学的探究,更有对人际关系、人情味的投射,风景画同时也展现了社会风情。
马多克斯·布朗选取乡间村落、城镇郊区等作为主要的风景画题材,展现远离大都市的宁静美。他在作品《英国秋日下午》中进行了全新的构图尝试(见图2)。椭圆形的构图,暗指眼睛的形状,引导观者注意光学变化效果。画面中,前景是一对情人正在观赏郊区的田园风光,在他们目之所及处,我们可以感受到秋日的寒意、泥土的气息。风景画中包罗万象,既有前景在花园里从事日常劳作的人物作为点缀,又有远处篝火升起的袅袅青烟。在布朗笔下,秋日的回忆是伤感的记忆情绪,而郊区则是乡村和城市、过去和现在、传统与现代的交汇。作品从根本上颠覆了其以前的绘画风格。他没有效仿康斯泰勃尔和透纳等艺术家流传下来的布局方式,创造了新的秩序状态和结构。例如,康斯泰勃尔虽然提倡要成为一个“自然的画家”,但却沿用学院派传承下来的方法组织风景画,在画幅两边布局树从,达到垂直效果,以形成在低矮水平线上的狭长景色。而布朗则加强对灌木丛层次的刻画呈现出一层叠一层伸向远方的景象,形成了一种具有深度的视觉效果。
布朗把画作里的人物安排成自然世界的观察者,透过他们的视角,我们看到了具有世俗主题的风景,这同时也凝练着艺术家的个人经历。
2.4 “历史风景画”的演说
维多利亚时期的风景画从以诗性的美给人“优美”的审美体验,逐渐发展到关注科学、关注历史。风景画不再只是艺术家的借景抒情,它可以探索更为深刻的主题。文艺复兴时期以来,风景画总是被排在历史画、人物画之后。在表现主题性创作的时候,人物画又占据了主要的地位。因此,风景画往往被大众忽视。维多利亚时期特有的文化氛围,为风景画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保障。
在维多利亚时期众多风景画当中,最有影响力的作品是威廉·戴斯的《皮格威尔海湾:1858年10月5日的回忆》(见图3),其最能体现拉斐尔前派的分析性观察方式和精细刻画。作品描绘的是秋天的晚上,戴斯家人在海滩上收集散落的化石和贝壳的场景,旁边就是高耸的白垩峭壁。通过对日常风景的细致再现,戴斯尝试思索时间与永恒的问题。艺术史学家玛西娅·波英顿也持这一观点,“这幅绘画思索了时间的问题。除了前景中暗示的时间量程,以及作品题目特别强调的日期,还有白垩峭壁地层的地质时间。维多利亚时期最受欢迎的消遣——收集化石,也在暗示一个遥远的、史前的时期”[1]。
科学进步使人类的认知逐渐拓展。同一时期,达尔文的进化论含蓄地质疑了《圣经》中关于物种生成的论述。戴斯的作品也把我们引入这个话题的争论之中,通过作品来暗示人类在宇宙和历史时空里的渺小。
在作品《皮格威尔海湾》中,戴斯运用了19世纪拉斐尔前派风景画中典型的观察方法,努力展现风景的每一个细节,营造出苍白而沉静的氛围。在人物造型方面,戴斯运用了刚刚发展起来的新摄影技术,尤其在表现人物的姿态上,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照相机还原客观事物的痕迹,对摄影技术的借鉴增强了绘画的现代性。作品对拉斐尔前派风格的延续,以及对哲学问题的思索,使它成为维多利亚时期艺术中具有思想性的杰作。这符合罗斯金倡导的“历史风景画”,它在探索深刻的主题方面远高于地形学的再现绘画。
3 维多利亚后期风景画对田园生活的回归
罗斯金的理论以及他的追随者影响了19世纪英国的风景画,风景画已经成为英国艺术的主要类型。在维多利亚后期的风景画中,艺术家回归对田园乡村的描绘,把大自然当成理想的栖居地,以情写景来展现他们的思索。画家们歌颂自然之美,以表现对英国工业革命发展的担忧。
在乔治·科尔的作品中就能够看到拉斐尔前派现实主义的特征。科尔选择描绘一个具有田园风光的乡村世界,那里没有受到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影响。作品《收割者》避开了现代性,画作里没有高度资本化的新生产力,展现的是质朴的田园生活,展现的是“一种农耕状态,犹如被人遗忘的、与世隔绝的岛屿。”这种风景唤起人们对田园生活的普遍怀念,并且这种怀念在19世纪末愈演愈烈。工业革命的兴起提高了生产力,机器代替手工生产使大批劳动者失业,人们被迫离乡到城市中谋生。人们开始怀念家乡生活,留恋农村的习俗风尚和自然环境,独特的怀旧情结在艺术作品中应运而生[4]。
这些具有代表性的风景画中,没有拉斐尔前派早期抒情的色彩和精致的细节,过滤了人物富有情趣的生活场景,只对自然进行了挽歌式的描绘。与展现工业革命的现代性成果所不同的是,作品对田园乡村的描绘充满了忧郁、感伤的情绪。
4 结语
维多利亚时期,工业革命使英国一跃而成为世界工业强国。随着经济的腾飞,英国风景画也迎来了发展的辉煌时期。维多利亚时期的风景画呈现出社会百态,既描绘了工业革命朝气而多元的社会景观,又映射了丰富活躍的人文思考。这个阶段包含古典主义、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印象派等艺术流派,呈现出了多元的艺术盛景。这一时期的风景画从强调“理性观察”的自然主义转向强调“抒情感受”的浪漫主义,从表现工业革命的“小资情调”转向回归歌颂田园的质朴生活,风景画的历史地位逐渐被提高到新的高度。康斯泰勃尔和透纳是这一时期风景画的代表人物,他们的作品展现了风景画的独特美感,将英国风景画推向了巅峰。
参考文献:
[1]提姆·巴林杰.拉斐尔前派艺术[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7:58,60,83.
[2]刘汝醴,刘明毅.英国水彩画简史[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5:55.
[3]雷永斌.英国水彩画的流变与解析[M].重庆:重庆出版社,2017:86,75.
[4]卢妮斯.地志画与英国水彩画的形成[D].呼和浩特:内蒙古师范大学,2012.
作者简介:牛杰(1987—),男,山西太原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绘画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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