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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村庄》中独特的手法及其生死观的情感流露

时间:2024-05-17

摘要:《一个人的村庄》是刘亮程的经典散文作品,全书从黄沙梁一个普通农民的身份出发,描绘了一个村庄里各种景物、动物和人物以及他们的日常活动。他与世间万物的相处交流,给全书增添了生气和灵气。作者用独特的手法描写乡土生命和死亡现象,体现其通透的生死观和对生死的考量,带领读者自觉思考领悟生死,形成积极的生死观。

关键词:《一个人的村庄》;独特手法;乡土生命与死亡;生死观;情感流露

中图分类号:G634.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13-0-02

《一个人的村庄》由“人畜共居的村庄”“风中的院门”“家园荒芜”三个部分组成。在笔者看来,作者所描述的村庄可能并不是专门指一个有名字的具体村庄,也不专指他所居住生活的那个村子,而是一个在中国随处可见且不足为奇的小村庄。在这个村庄里,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轨迹,即使狗或牛也是如此,人劳动的时候,牛也劳动,人休息的时候,狗也休息。作者刘亮程在他笔下的村庄中扮演着闲人的身份。“闲人”不必忧虑庄稼的收成,只怕错过了感受世间万物的律动,在他的眼中,“人与事都有着明朗、饱满的生命力”[1]。他躺在旷野里听鸟语虫鸣,享受田野间的微风带来的凉爽,品位每朵花、每棵苗带来的芬芳。

1 刘亮程独特的乡土生命与死亡叙述

许多人钟爱这本书,正是因为它云淡风轻的基调,让人在喧嚣的城市生活中感受到乡村的安宁,“用简朴的文字记录一个村子,却能让人感受到真实有力的生活脉搏”[2]。而笔者看重的是作者描写的乡村生活背后所引发的关于生死的考量。本书中近百篇散文都源于对乡土生活的记忆,却始终以生死的话题贯穿。往往刚让人尝到生活的甜头,就话锋一转,表达对死亡的看法。死亡意识总是紧接在生命现象之后,“无可否认,中国古代生死观都对死亡有一种隐形的抵触”[3],但在刘亮程这里读不到这种抵触,更多的是一种毫不避讳的坦然。在他看来,死亡只是一种正常的归宿,我们来到世间不过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历练和体验,既然死亡是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那为何不正视它?正因如此,他才能轻易地直面生死。

刘亮程的“乡村哲学”一直是人们关注的重点,也是许多文人研究和探讨的主题。但他独特的死亡叙事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他不像余华写死亡那般浓厚,字字句句看似平淡,却让人倍感压抑,喘不过气来;不像萧红对乡土人物死亡的命运充满怜悯;也不像汪曾祺在笔下的乡村小人物身上都倾注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向往和憧憬,带有自己的理想。他只是用略带调侃的语气,用随处可见的乡土事物,重复写着不足为奇的乡土活动,却能让人切实感受到生和死,平淡却迷人。

2 刘亮程的生死观在书中的体现

在《冯四》中有这样一句话:“这是多么简单纯粹的一生。难道还会有比这更适合的活法?”他所谓的简单纯粹的一生,仅仅指投生黄沙梁几十年后死掉的一生,而他眼中最适合的活法也是和普通农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休的天天年年。村子是永恒的,而人的生命却是有限的,村子存在的目的就是收容人在这里生存、繁衍、劳作。人的死亡,在作者眼里不过是搬离了他生活的村庄,去了另一个地界而已,而村庄所谓的永恒,也只是实体意义上的永恒,村庄的灵魂早就随着村庄人生命的结束而消散。村里人也许并非有意识地改造村庄,但就是他们每天的日常劳作,才增添了这个村子的精神内涵。村庄能保持最初的自然闲适,正得益于村庄人的“无为”,他们无心追名逐利,对这片土地只有播种和收获的需求,勤勤恳恳只一心将简单的日子经营好,这样村子才能一直保持最初的纯粹,同时保留一代又一代人劳作、生活的珍贵剪影。

人的生死也许是我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大事,获得自己和外界的过多关注无可厚非,但最值得我们思考和学习的是作者对非人类的死亡也解读得如此透彻。作者得出结论:“任何一株树的死亡都是人的死亡。”我们不难看出,庄子“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同”的思想对刘亮程创作的影响,并且他将这种天人合一的思想融入自己的作品中传达给读者。

3 书中表达生死观念所用的手法

在《一个人的村庄》中,对生死观的表达,刘亮程用得最多的反倒是白描手法。他把千百年来乡土世界的原貌直接呈现出来,但我们可以看出,作者笔下的乡土生死,既不重视历史的时间性,也不刻意突出深刻的哲理性,大手笔的粗线条概括中带着精雕细琢的细节描写,白描中也不乏令人耳目一新的刻画。不需要理性的语言加持,不需要强行套入所谓的乡村美学和格格不入的乡愁思想,更不用刻意强调农民贫困、愚昧等问题,毕竟这里“人的物质欲望很低,而情感需求则很高”[4],靠零散的生活片段和记忆串联,始终贯穿生死的叙述主线。其实,这些才是乡土生活最真实的模样,农民在不知名的小村庄里生活劳作,潦草一生,在黄沙梁那样的村庄中,无论是人或物的生死,不被重视才是常态,无声无息才最真实。这样的白描留白,反而更能触动读者。

除了白描外,书中的比拟手法也用得十分精当,通过巧妙的比喻修辞,赋予万物人性思想和人性特征,表现出作者对故乡的情怀。“从生态自然观角度来看,人与自然的关系是由人对自然的态度所决定的”[5],而对于读者来说,平淡通俗的表达也能引发思考,形象贴切的比拟更容易引发诗意的想象,唤醒读者内心潜藏的浪漫。其实人与万物之间联系的维持,绝大多数取决于人,想要达到真正的亲近,除了不过分干预自然规律外,更要做到理解和尊重。可以向大自然学习,但不能一味索取;可以与大自然互动,但不该一味保持强势。“只有真正地尊重爱护自然,用平等的眼光看待万物,人和自然界的矛盾才能得到真正解决。”[6]他笔下的黄沙梁正是做到了人与大自然真正意义上的亲近,才能让村庄由内生出一种亲和之美。所以,他选择的拟体通常都是常见的事物,尤其是在乡土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事物,加上自己农民的身份,选择的拟体免不了俗套,却又恰巧因此增强了生活气息。不仅如此,《一个人的村庄》中选择的都是一些勤劳朴实的拟体,映射出黄沙梁的农民为了美好生活而艰苦奋斗的朴素思想,“劳动这一行为本身是神圣的,但劳动的主体——人,是极渺小的”[7]。如“一条狗能活到老,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最初读到,只认为在写狗的一辈子,后来才慢慢悟出,作者正是用狗的不容易,侧面烘托出人这一生的艰难,“生命很长,追寻生命的深度和宽度尚属不易”[8],简单平凡的一生尚且不容易,更不必說精彩灿烂人人羡慕的一生。但“最可怕的不是生活的艰苦,而是面对生活的消极”[9],所以尽管村庄里条件贫苦、生活不易,但还是能让刘亮程如此着迷,笔者认为主要还是村民的朴实乐观和乡土生活的充实纯粹打动了他,在这里,他可以做回最真实的自己。

4 作者在书中的情感流露和主旨升华

虽然《一个人的村庄》中作者对生死的态度还算豁达乐观,但不难发现,他也有对生活的焦虑和恐惧。比如“孤独”“盲目”“荒唐”等大量贬义、消极字眼出现在文章中,暗示了黄沙梁生活的另一面和隐藏在作者内心深处的恐惧和迷茫,那是一种只有真正生活在这里的人才能感受到的矛盾而又复杂的情感。“一个人”的村庄,是由千千万万孤独的“一个人”构成的村庄。在笔者看来,这里的“一个人”既是作者这种孤寂情绪的发泄,也是他对所生活的村庄的一种占有欲和归属感。大自然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准则,社会中也有许多潜藏的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我们生活于其中,不会获得绝对的自由,但在自己的“村莊”里,可以尽情放肆,脱下伪装,分享自己的喜悦,宣泄内心的苦闷和不得志,这些平日里不敢轻易释放的情绪都可以在这里得到宣泄,因此人们能够清楚地感受刘亮程“就算身处虚无缥缈之中,还是要去寻找那个干净明亮的地方”[10]的信念。正是基于这样的信念,他把生死转化成了各种情感意象,比如乡土生命的荒诞和无奈等等,透彻地表达自己对乡土生死世界的直观把握和情感隐喻。毕竟像黄沙梁这样的乡村,每个人都处于社会底层,无法与命运抵抗,因此生活赐予什么样的环境和条件,他们都只能欣然接受,这是乡村人民骨子里一种怯懦却又质朴的最真实的情感展露。所以,他认为“每个村庄都是孤独的”,他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自己同样孤独的脚印,“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应该或者不应该的”[11],仿佛这里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自己的轨迹和这样生活的道理,好在他的想法和思维没有被压垮,所以刘亮程的散文既真实又空洞,既写实又不乏浪漫,“社会活动中的穷困庸碌与精神世界的波澜壮阔形成鲜明对比”[12],因此才能用纯粹的思维和黄沙梁村营造出与世界不同的空间,这片空间能足够吸引那些终日在城市劳碌的人。

刘亮程没有选择永远在这里扎根,他暂时离开了村庄。出于各种原因,他现在需要长时间生活和奔波在城市中。但其实他永远离不开了,故乡的种种都成了他的一部分,流进了血液里。而“个体的命运或许可以改变,群体的命运却自有其道路”[13],他可以通过努力改变自己的人生,让自己活得更加精彩、更有意义,却无法改变黄沙梁一代又一代人的命运。刘亮程或许根本不想也不会借用自己的影响力给黄沙梁带来任何资助或改变,他内心一定是想让这片天地始终留存记忆中最初的模样,这样属于他的村庄便永远存在。这或许有些“围城”的意味,村庄里的人拼命想走出村庄,而经历过大城市生活的人却又无比想回到这个恬淡闲适的小村庄,唯一不同的是,被“围墙”束缚的人往往带有想改变却改变不了的无力感,而回到“村庄”的人则更多拥有的是历经千帆后的从容,“而实际上,围城生于内心,也溃散于内心”[14]。究竟是“围城”还是“村庄”,终究还是取决于我们的内心。或许是出于对村庄的归属感,又或许出于“落叶归根”的传统思想,他之后出版的《虚土》和《在新疆》,仍然是在说村庄。“这样的自我追求,是我们每个人一生都在努力寻找的生命中真善美的平衡点。”[15]这种追求是没有绝对善恶、对错之分的,完全出自我们对自我的认知。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没有天堂,只有故土。

5 结语

每个人对生死的看法都不尽相同,这种看法也会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而改变。《一个人的村庄》教会我们的绝不仅仅是在乡土生活中的乐得自在,而是一种乐观却不乏思考的生死观念和支撑生活的坚定信念,让我们有能力重新审视自己对生死的看法,并且积极地活在当下。

参考文献:

[1] 张恬,薛乔珲,李蕊芳.论沈从文小说中的生态意识——以《边城》《长河》为例[J].大众文艺,2019(08):28-29.

[2] 张悦,康洁.论苇岸散文中的生态意识[J].戏剧之家,2019(24):224-225.

[3] 关欣瑜.浅析电影《入殓师》里的生死观[J].汉字文化,2019(11):99-100.

[4] 金珺垚,缪军荣.浅析《边城》之美[J].汉字文化,2019(03):77,81.

[5] 何婷婷.浅谈“寻根文学”作品中的生态意蕴——以作品《迷人的海》和《白海参》为例[J].汉字文化,2020(10):69-70.

[6] 周林晔.由《瓦尔登湖》看梭罗的生态观[J].汉字文化,2019(15):91-92.

[7] 裴蕾.浅析路遥的劳动观——以《平凡的世界》为例[J].戏剧之家,2019(33):212-213.

[8] 周云菁.孙少平的平凡世界:人生就是苦谛,各有各的辛酸[J].汉字文化,2019(12):27-28.

[9] 余雅雯.浅析《小鞋子》里苦难生活中的人性之光[J].汉字文化,2019(18):102-103.

[10] 王学韬.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虚无笼罩之下的个体生命追求[J].汉字文化,2020(19):120-121.

[11] 魏中华.浅析《局外人》中的荒诞世界与对本真的追求[J].汉字文化,2019(10):41-42.

[12] 余晓晓.浅析《月亮与六便士》思特里克兰德死亡的魅力[J].汉字文化,2019(18):92-93.

[13] 雍文静.沈从文湘西文学世界中的人性与命运——读《一个多情水手和一个多情妇人》[J].大众文艺,2019(03):26-27.

[14] 王欣欣.从《围城》中的知识分子形象看“围城式”人生困境[J].大众文艺,2019(03):29-30.

[15] 周林晔.生命短暂,价值恒久——浅析电影《变脸》与个人价值[J].汉字文化,2020(02):119-120.

作者简介:沈安琪(2000—),女,江苏扬州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生死观念的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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